“不愛！”

    霍天明說出這兩個字，忽然渾身輕鬆了很多。

    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分不清自己到底還愛不愛程希瑤。他以為自己的心還在她身上，他以為自己仍然深愛著她。

    可是，當她直言逼問他的時候，不愛兩個字，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出來之後，他才發現，他對程希瑤的感情，早就不是愛了。

    也許從一開始，那份感情就不是純粹的愛。

    所謂的一見鍾情，不過是源自內心深處的自卑。

    他的生母無名無分，他從小自卑，雖然他表現的很正常，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靈深處的低微。

    所以，他會愛上程希瑤，也是理所當然。

    因為她的母親同樣無名無分，甚至比他母親命運更為悲慘。

    之所以縱容她，不去告發她的罪行，是因為霍天明在程希瑤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他同情她的過去，憐憫她的出身，他懂得她的欲望，理解她的野心。

    因為，她和他根本就是一類人！

    隻不過，他比她更懦弱，可悲。

    她敢明目張膽地爭取自己的幸福，而他卻唯唯諾諾、怕這怕那，什麽都不敢做。

    從小爺爺就告訴過他，霍氏集團是天睿的，將來霍家的一切都是天睿的，他雖然不甘心，但不敢做什麽反抗。

    甚至連說一句不滿的話都不敢。

    執意娶程希瑤，是他這一生中唯一一次和爺爺對抗。

    所以在他心目中，程希瑤不僅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勝利品。他縱容她，寵愛她，是在維護自己勝利的成果。

    至於愛情，一開始可能真的有過，但早就被程希瑤的冷漠和無情給磨光了。

    “對不起，希瑤。”

    霍天明的道歉，發自真心。

    程希瑤苦笑：“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其實我更因為謝謝你，若不是你，我即便是被救了，還是會自殺，因為我覺得人生無望。”

    “你來了，對我來說不同了，因為不管你還愛不愛我，你來了說明你心裏還有我。”

    “很好，有親人關心的感覺很好。”

    程希瑤說著說著，淚水漣漣打濕了枕頭，吐字因為哽咽越來越不清楚。

    霍天明輕歎一聲：“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她眨了下眼睛，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天明，你別走，陪陪我好嗎？”

    霍天明猶豫了一陣，終是於心不忍離開。

    於是他留下來，照顧程希瑤，一直到她出院。

    其實也沒怎麽照顧，就是按時給她送一日三餐，她胃口不好，但隻要是他送來的飯菜，她都強逼著自己全部吃掉。

    醫院大門口，他把行李箱遞到保姆手中：“好好照顧太太，我走了。”

    程希瑤叫住他：“天明，能最後陪我吃一頓飯嗎？”

    霍天明想了想，答應：“好，最後一頓飯，吃完後你好好的，不要再尋死覓活，不管發生什麽事，照顧好自己。”

    程希瑤不禁落淚：“瞧你說的，就跟以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似的。”

    “是的，以後咱倆不要再見麵了，我答應玉穎，陪她到泰國過年，玉穎特別愛喝新鮮椰子。”

    霍天明親熱地叫著玉穎的名字，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寵溺的笑。

    程希瑤看在眼裏，涼在心裏。

    不過，她誰也不怨，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倘若她婚後老老實實的，不想那麽多，不貪那些無用的，和霍天明一起過年的人還是她。

    苦笑著晃晃頭，程希瑤伸出手：“走吧，最後一頓飯，從此一別兩寬，再不相見。”

    霍天明伸出手回應，牽住程希瑤的手的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米黃色的風衣，梳得高高的馬尾辮，他驚呼：“玉穎？”

    眨了下眼睛的功夫，那個熟悉的身影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扭頭問：“你看見了嗎？”

    程希瑤反問：“看見誰？”

    不等他回答，她又道：“申小姐嗎？我沒看見，你一定是看錯了，或者說，你想她了。”

    “天明，申小姐是個好姑娘，以後你要好好對待她。”

    霍天明點頭答應，回過頭來問：“想吃什麽？”

    程希瑤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海鮮火鍋吧，我剛來的時候，住在一家旅店，樓下是餐廳，我特別喜歡吃他家的烤魷魚。”

    說起烤魷魚，她情不自禁地再次回憶起新婚蜜月。

    那時候，多麽幸福美滿啊，可惜她不知足，她貪婪，她算計，到頭來除了擁有大把的錢之外，其他的都是一場空。

    啃魷魚串的時候，霍天明好心提醒：“你剛出院，別吃帶辣椒的，最近都要忌口，吃清淡些。”

    程希瑤眼眶通紅，含著魷魚肉，她低聲喃問：“天明，你還記得我們在那個島上，你親手烤魷魚串給我吃嗎？”

    “那串魷魚，大概是我此生吃到的最好吃的美味了。”

    霍天明裝作聽不懂，謙虛地笑道：“怎麽可能，我這手藝，估計還比不上學生食堂的大師傅呢。”

    程希瑤含淚笑：“喂，你可別小瞧食堂大師傅，他們都是隱藏在民間的高手，個個深藏不露，要不然，怎麽能發明出青椒炒月餅等那麽奇葩的食物呢。”

    霍天明欣慰地笑了：“聽到你開玩笑，我就放心了。多喝點粥，養胃。”

    “希瑤，以後不要再想不開，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好好的。”

    “恩，我答應你。”

    程希瑤就著眼淚喝粥，一碗粥全都喝掉後，她垂著頭，眼睛盯著空空的瓷碗，羞怯地問：“天明，我們不能重新開始了嗎？”

    “希瑤，讓該過去的都過去吧。”

    霍天明的目光伸向遠方，他仿佛看見申玉穎抱著椰子笑得像個孩子。

    他跟著笑起來：“玉穎說，她從小不愛喝牛奶，就喜歡喝椰子，她還喜歡吃熱帶水果，可能是巧合吧，我媽媽也喜歡喝椰汁，吃熱帶水果。”

    程希瑤抬起頭來，柔聲道“申小姐溫柔賢惠，你媽媽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謝謝，也祝你早點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程希瑤撫摸著空蕩蕩的小腹，咬牙給自己鼓勁：“會的，我們都會幸福的。”

    吃完飯霍天明馬上去了機場，他買的是直達海市的機票。

    一到海市，他隨即打車去了申宅門口，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他給申玉穎打電話時，猶豫了兩秒，果斷地撥號。

    他相信她見到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結果，打電話沒人接。

    他敲開保衛室的門，保安進去十幾分鍾後出來，告訴他說，申小姐不願意見他。

    並且讓他以後再也不要找她，她不想再見到他。

    霍天明呆住，他不知道申玉穎怎麽突然不見他？

    以往的時候，別說夜裏十點半，就是淩晨兩點，他隻要一個短信，就能把她從被窩叫出來。

    這是怎麽了？

    霍天明擔憂地問：“保安大哥，玉穎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你可別瞞我。”

    保安笑著搖頭：“我家小姐好好的，她正在客廳吃橘子看電視呢，她既然說不見你，你就別再來糾纏了，我家小姐從來是說到做到。”

    保安將霍天明當成了追申玉穎的紈絝子弟之一，他雖然不敢得罪，但嘴巴很毒：“我說這位公子哥，你看上去風度翩翩的，追個小家碧玉還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我家小姐你就別幻想了，她主意大著呢。”

    霍天明忍俊不禁：“玉穎不可能不見我，你剛才進去問的肯定是申夫人吧？”

    保安回答：“我又不是瞎子，還能分不出夫人小姐嗎。都告訴你了，小姐不見你，你這人怎麽那麽厚臉皮呢！”

    說完，保安懶得再理會霍天明，將保安室的門砰得關緊。

    霍天明站在申家大宅門口，吹了很久的冷風，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撥通了顧斐的號碼：“小斐，很抱歉打擾你，我想問問，玉穎怎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