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瀕死的病人自願冒險實驗，但往往到了那種程度的病人身體已經極差，根本經不住排斥反應的可能性。就像第三階段的晚期病人，用著第一階段的治療方案，效果，自然勉強。

    臨床試驗，是檢驗藥物有效性的重要標準。辛清靈比誰都清楚，整個醫院，整個翰州，整個國家，需要有人站出來。

    院長麵帶肅容：“你想過後果了嗎？”

    “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

    疾病肆虐，霍錦禮本身免疫係統不良更深受其害，幾乎要步入後階段，霍家全家人出動守著消息，可壞消息一個接一個，霍老爺子和或老太太相繼傷心過度昏厥，其他人沉重著一顆心，幾乎是看不到希望了。

    “那個辛清靈不是打包票會治好他們嗎？現在人在哪裏？賤人！就會說謊騙人！她害了我的孫子，害了我的太孫，我要打死她！救命啊！來來人救救他們吧！”

    霍老太太哭暈了醒過來又哭，傷心得說話都岔氣。

    她忽然掙紮著爬起來，衝出去，抓住一個護士就問：“辛清靈呢？她不是醫生嗎？她不是照顧啟睿的錦禮的嗎？她人到底死哪裏去了？”

    在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老太太所有的悲傷和怨氣，全都撒在了辛清靈一個人身上。

    護士連連搖頭：“抱歉，不方便透露。”

    老太太揪著她不讓她走，甚至到護士站大吵大鬧。霍家人連忙來攔，可他們攔不住一個內心充滿絕望，眼看著要失去兩位小輩的老人家。

    最後，是院長趕到，將他們請到辦公室，平息了這場紛亂。

    “辛清靈到底在哪裏？所有醫生都在照顧病人為什麽這兩天我就沒看見她？！她是不是偷懶？！啟睿和錦禮的病加重是不是就是因為她偷懶？！你說啊！”老太太嚎叫。

    主任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慢慢地，將滿屋子的霍家人，這個打噴嚏都能讓翰州地震的家族，慢慢看了個遍。

    雖然沒人附和老太太的話，但他們的眼神中，已經露出同樣的憤慨。

    “辛醫生，目前暫時不方便照顧兩位病人。”

    “為什麽？你倒是說啊！”老太太不依不饒。

    主任歎了口氣，抬起頭，直視所有人的目光。

    “辛醫生為了救霍錦禮小朋友和霍啟睿先生，已經自請簽訂協議，參與試劑活體臨床試驗，目前，正在觀察室等待試劑效果反饋。”

    話音一落，滿屋子寂然。

    童音華踉蹌一步，“主任，你，你說什麽？清靈她去做活體試驗？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辛醫生為了加快試劑的投入使用，防止這場疾病繼續蔓延，已經自主感染病毒，為新一批的試劑效果進行測試。”

    老太太傻住了，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一時間說不出半個字。

    童音華腳一軟，差點摔下去。

    “傻孩子，她，她怎麽那麽傻？主任，她會不會有事？萬一，萬一試驗失敗，她，她會不會……”

    “會。”

    主任沉重地給了確定的答案。

    “辛醫生進行測試前，已經簽好了遺體器官捐贈書。”

    ……

    死寂一般的安靜。

    童音華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驚雷一般的消息，把整個霍家人都震驚了，老太太自然也沒再鬧了，大家心思各異，但想著無一不是那個自願放棄生命去做實驗的人，辛清靈。

    無論他們從前見沒見過她，無論她什麽家世出身，無論她性格品行如何，這一刻，他們心中隻有震撼和欽佩。

    還有肅然起敬。

    “篤篤篤！”

    突然，護士緊急敲門。

    “主任，不好，辛醫生的第二個試劑出現排斥，咳血暈過去了。”

    ……

    辛清靈醒來的時候，模糊的視線裏，看到有個人穿著防護服站在床頭。她費力地看清，虛弱地道：“伯母，怎麽是你……”

    童音華泣不成聲。

    “傻孩子……”她握住辛清靈的手，“為什麽這麽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萬一出現那個最差的結果，是會死的。”

    辛清靈虛弱地笑了笑，眼中沒有任何的惋惜，隻有一片坦然。

    “我說過，我不會讓他們有事。”

    童音華心疼得不能自已，差點沒控製住大哭出來。

    “況且，我做的，不僅僅是為了他們。我是醫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疾病能夠早日消除。您放心，我扛得住，這次的試劑效果很好，隻要再稍微進行調整，一定能成功。啟睿和錦禮，不會有事的。”

    到了此刻，她想著的，竟然是他們。

    童音華覺得，此時此刻，哪怕她躺在床上，麵上沒有半分血色，雙眼凹陷，病容憔悴，病態狼狽，卻是仿佛渡著一層光環，將她籠罩其中，散發去奪目的光彩。

    這世上，沒有人再比這一刻麵前的女孩更美。

    “好孩子，”童音華緊緊攥住她的手，給她傳遞力量，“你就是我童音華的兒媳婦，這輩子，我隻認你這個兒媳婦，就算老太太反對，就算全世界不同意，我也要讓你進霍家的人。”

    辛清靈眉眼彎彎，笑了，笑中帶著淚。

    “啟睿和錦禮需要你，你一定要好起來，我會給你們辦一個盛大的世紀婚禮，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霍家得了一個多好的媳婦……”

    她的話漸漸弱了下去，辛清靈眼皮掙紮了幾下，最終耷拉下去，再度陷入昏迷。

    ……

    她夢見了山，夢見了海，夢到了養母置身一片花園中，抄寫著，記錄著什麽，臉上一片恬淡。啊，她記得，那是寧芸慧手寫的一本植物誌，她看過的。

    畫麵一轉，她看到了霍錦禮在病床上痛苦掙紮，一聲聲喊著姐姐，聲聲催淚，霍啟睿在遠遠的地方站著，看著她，眼底溫柔。

    “清靈，這一世，生生世……”

    這一世，生生世，不放開。

    我怎麽舍得放開？

    我不會放開。

    “醒了！辛醫生醒了！”

    有驚喜的呼叫聲，她費力地睜開眼睛，麵前站著幾位資深的主任，麵帶激動地看著她。

    “果然醒了，試劑成功了！”

    “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辛清靈扯開嘴角，燦然一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