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安沉默。
    那一天不會有。那一天，他看不到。
    潘小安常在夜裏思索。有時思索半宿，有時思索整夜。
    他還是覺得，那一天不會有。
    這讓他無比惱火與泄氣。
    晚飯時，潘小安真的喝上了蛋花湯。
    農人養的溜達雞，蛋黃都是金色的。配著韭菜熬煮，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李師師喝不慣韭菜湯。小臉挖苦著：“小安，這不能剩下是吧？”
    潘小安被逗笑。
    “師師，咱家說不能浪費，可不沒有說不喜歡吃也非得吃下。
    這樣不但是對食物的浪費，還是對身體的折磨。
    飲食這件事，南北有別，東西有別，男女有別，老幼有別，人與人有別。
    喜歡就多吃點，不喜歡就不吃。”
    潘小安將韭菜湯接過來：“還是我喝吧。”
    李師師有點心疼他。“小安，你在家挑剔的很。弄的那個鐵板燒，才一小口，就要我好多月例錢。
    咋出門在外，吃的這般粗糙啊。”
    潘小安咕咚咕咚將韭菜湯灌進肚子裏。“師師，這有個道理在裏麵。”
    李師師喜歡聽他講道理。
    出征在外，與士卒同吃。這叫軍將一體。
    炊事班不敢亂做菜。
    士兵們即使感覺飯菜不合胃口，心理上也不會不平衡。
    在家裏，吃穿講究，是為了將銀子花出去。
    咱們安王府，每年都有那麽多銀錢進庫。這些銀錢當然要花出去。
    有錢人將錢花出去，才能使經濟流通起來。這就好比河流，河流越寬越長，惠及的人越多。
    節儉，很多時候，並不是好事情。
    李師師聽懂了，又好似沒聽懂。
    “小安，那你也別喝那麽多湯。撐的肚子疼，嘴裏還有口氣。”
    潘小安哈哈兩聲，把李師師氣的白眼多。
    他也有惡趣味那一麵。
    潘小安從滄州碼頭坐船，回到金州府。
    李師師站在船頭上，她看到金州鐵塔，倍感親切。
    但奇怪的是，這次來碼頭接他們的人並不多。
    “小安，怎麽沒人來接咱們？”
    “師師，你喜歡被人簇擁的感覺嗎？”
    潘小安看向碼頭，碼頭上接船的人確實很少。
    “小安，我喜歡你被人簇擁。”李師師驕傲：“我的意中人可是蓋世英雄。”
    “師師，原來你喜歡臭猴子。”
    李師師嘟嘟嘴：“我喜歡潘小安。”
    她總是這麽熱烈奔放。
    潘小安下船。
    看到安字旗，碼頭上的人慢慢聚集過來。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似乎有點惱怒。
    潘小安撓撓頭。“我說父老鄉親，你們是要打我嗎？”
    那些人就低下頭。
    潘小安站在金州鐵塔下。“說說吧，你們有什麽不滿？”
    麵對潘小安審視的目光，他們保持沉默。但也有膽子大的人，他們詢問：
    “安王，你這次回來，是要遷都嗎？”
    終於還是有人，問出這個問題。
    潘小安也不隱瞞：“鄉親們，我是要遷都。”
    得到肯定答案。
    金州府百姓個個蔫頭耷腦。這要是遷了都，他們還算上京人嗎？
    他們的驕傲，自豪，榮耀，會不會都隨遷都被帶走。
    “安王，你要遷到哪裏去？”
    潘小安手指南方：“燕州府”
    “安王，能不能別走。你不要我們了嗎？”
    潘小安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怎麽回答都有點虛。
    麵對百姓的咄咄逼問，潘小安就像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見潘小安沒有回答。
    百姓便垂頭喪氣的離開。潘小安是他們的王。他們不想過分逼迫他。
    潘小安的心情也不美。
    遷都是個大問題。
    金州府太偏，冬季又太過寒冷。夏季的海風又很大。
    這是個旅行休閑的好地方，但作為都城，確實差了點意思。
    這一點，遼國人知道，金國人也知道。他們都沒有選擇在這裏建都。
    交通不便，供給困難，人口又過於稀少。
    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很難形成有效的救濟和防禦。
    潘小安選擇這個地方，也是不得已為之。
    得了這個地方之後，他也是拚命往北擴，就是為了保護金州府的安全。
    一隻手拉住潘小安。
    這隻手，潘小安太過熟悉。
    “月如，我不是讓你別來接我嗎？”
    “安國的王可管不到，一個想見夫君的小婦人。”
    潘小安攥緊張月如的手。
    “開心點，小安。他們會理解的。”
    潘小安將張月如抱緊。
    李師師很聰明。她領著兩個孩子先走一步。將時間與空間，讓給了張月如。
    這是她們之間的默契。
    潘小安將張月如抱上黑棗馬。他牽著馬往安王府走。
    “小安，這成何體統？”
    “月如，這就是安國的體統。”
    戰事暫歇。
    戰後，男少女多。女人的地位，會直線下降。
    潘小安必須做個表率。他要告訴安國的百姓，女人對這個國家特別特別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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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百姓還是會喚他小安大人。但他們的情緒，普遍不高。
    “小安，他們會理解的。”張月如再次安慰。
    安王府夜宴。
    說是夜宴，也僅僅是一頓家庭聚餐。
    吃到張月如做的鮁魚餃子，潘小安心滿意足。
    他摸著肚皮：“月如，真香啊。”
    張月如正在擦頭發。“小安，這是新出的玫瑰香皂。是不是很香？”
    潘小安翻身而起。他接過毛巾，給張月如擦頭發。
    “月如，不是玫瑰香，是你香。”
    張月如雙目多情，盈盈然，一灣清水。
    李師師回到薔薇小院。
    院子裏的薔薇花早已開敗。一朵朵掉落的薔薇花，卻被鋪在院角。
    這是張月如給她做的薔薇花塚。李師師很喜歡這個創意。
    小樓上一塵不染。連被子都帶著陽光的香味。
    “回家真好，有家人真好。”
    一夜秋風度，明月相思贖。
    張月如終於又睡的香甜。有潘小安在身邊，她就特別輕鬆。
    這感覺，從大樹窩裏，那一捆柴開始。
    有潘小安在的地方，才有家的樣子。
    明月皎潔，八月半。
    轉眼間，潘小安呆在安王府已有七日。他不去安陸海，也不見客。
    他隻想過幾天安靜的日子。
    連年在外征戰，他也會厭倦。那種無休止的殺戮，令人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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