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半路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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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雙臂,葉子儀緩緩蹲在地上,攏住雙膝,她把臉埋入膝間,努力地蜷成一團,在夜風中瑟瑟發抖。
不,她不要做他身邊的女子之一,她不要做他的寵妾,她不要每天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親近,哪怕他心裏,眼裏,愛的都是他的阿葉,她也不能忍受!就像現在,她會想他是不是被貴女環繞,是不是坐擁美妾,是不是忘了剛剛發的誓言。
這樣的折磨她沒辦法忍受,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因為她隻是他的妾,哪怕他當她是他的妻,她也隻是個妾氏而已,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妒忌,因為她不是他薑成的妻室,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夜風冰寒,吹在身上一片透骨的冷意,那冷意直直地侵入葉子儀身體,仿佛直直地能到心底。
“不行,我不能做他的貴妾,不可以,不可以!”葉子儀窩在膝間,狠命地搖著頭,搖著搖著,她猛地抬起頭來,紅著眼看向天空的明月,堅定地自語道。“我要做他的夫人,一定要做他的夫人!”
白著一張臉站起身來,葉子儀打著晃,踉蹌著走回屋內,‘砰’地一聲關上房門,貼著門扇無力地滑坐在地。
愣愣地盯著鋥亮的木質地板上燈火的反光,葉子儀苦笑著慢慢仰頭,後腦抵在門扇上,她閉上雙眼,隻覺得心頭悶堵無比,堵得她快要窒息了。
不行啊,她做不了他的夫人,如果真的如她所推想的,有人要構陷公子成,他們能相聚相依的日子都所剩無幾,更遑論做他公子成的夫人了,那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公子成,公子成,公子成,該怎麽才能得到你?該怎麽才能讓你記住我?十年,二十年,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記住我一輩子?
淚水滑下雙頰,葉子儀緊緊地咬住下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好想他,好想他,隻是幾個時辰而已,可這思念卻是越來越深重,直折磨得心都痛了,都要裂了,他,可知曉麽?他可知道,她的掙紮痛苦麽?
他不懂啊,他不懂她的執著,也不懂她有多麽想要和他在一起,沒有旁的姬妾,沒有他要迎娶的妻室,隻有他們兩個的家,溫暖的,快樂的家……
公子成,他不懂的,他也不會懂的,所謂愛情,是容不得第三人的存在的,這些在她腦中根深蒂固的觀念,他是不會懂的,她得讓他懂,得讓他明白,心之所向,一往而深,這才是真情,這才是她要的感情。
“呼……”
直是過了好一會兒,葉子儀長長地籲出口氣來,她緩緩地睜開眼,望著高高的,光影交織的屋頂,眼前又模糊了起來。
抬袖抹了把淚水,葉子儀嗤笑了聲,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重又坐回長幾前,繼續翻看起那幾上的書簡來。
她沒有時間自怨自艾了,她要做的事太多,要準備的也太多,豐城天石出土,公子成必定要進京詳說始末,這一去,怕是不能善了,她得好好看看,好好看看這些竹簡帛書,看看外麵到底都有些什麽變化,不管要擔怎樣的風險,她都要盡力幫他,保他萬一。
暗夜幽沉,油燈中的燈油慢慢耗盡,火光也變得淺淡了起來,外麵的風聲漸止,屋內的葉子儀也慢慢支持不住,伏在幾案上睡了過去。
昏暗的燈火下,屋梁上黑影一閃,一個修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屋內,他從內室的屏風上拿過一件披風,緩步走到葉子儀身旁,給她披在了身上。
看了看她整理出來的兩堆竹簡,來人輕歎了聲,蹲在她跟前看著她埋在黑發間白皙的小臉,伸手輕撫了撫她透白的麵頰。
“你是真的歡喜了公子成麽?這麽為他操心費力,值得麽?阿嫵,你到底還要沉迷到幾時?”勇輕撩起葉子儀柔滑的發絲,小心地把它們別在她小巧的耳後,看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兒,又歎了口氣。
拿過一旁的空白絹帛,勇提筆沾墨,略一思索,在那絹帛上慢慢書寫起來,直到黃豆大小的篆字寫滿了白絹,勇這才放回了毛筆,抖幹了那絹帛放到了葉子儀手邊。
再次看了她許久,勇一個縱身,借著屋內的木柱輕輕一點,躍上了屋梁,轉眼間便消失在那屋頂的黑暗之中。
屋子裏又回複了寧靜,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隻有那案幾上散發著墨香的帛書隨著葉子儀輕淺的呼吸輕輕顫動。
……
碧藍的天空晴朗少雲,淡金色的陽光在冬日的大地上鋪展開來,直映得黃草荒田都漫著一股暖意。
時近十五,大道上的行人極少,一隊十幾人的車馬順著大道徐徐行進,乍看來十分惹眼。
車行到一片野林邊,突然間,那青篷馬車車身一傾,隨著一聲裂響,地上現出一個尺把寬的坑洞,長長地占了一半道路,馬車的車輪正陷進了那坑洞裏,卡在那小臂深的坑裏,一時動彈不得。
幾個騎馬的侍衛剛剛跳下馬去觀瞧,就聽一聲尖銳的呼哨聲響起,緊接著,自林地中竄出二三十個破衣爛衫的流民來。
這些人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拿著破劍鐮刀,亂哄哄地跑上前來,見到站在車前的四個侍衛手中明晃晃的長劍,他們都紛紛止住了腳步,怯然地看向中間為首的高瘦漢子。
“爾等衝犯貴人,理當死罪!還不快快退去!”拂右上前一步,把手中大劍當胸一橫,沉著臉盯著這些流民,嚇得他們又退了好幾步。
“貴人?我們等的便是貴人。今日有幸,請車內的貴人助我等一助吧,爾等吃食財物盡可拿來,我等有禦寒果腹之物,必不加害於他!”那為首的漢子倒也不怕,把手中的半截破劍往前一指,直指向那歪斜的青篷馬車。
“怎麽回事兒?哎呦,好痛,你說你們劫道就劫道吧,挖什麽坑啊!可坑死我了!”
兩廂正在對峙著,馬車裏一個少年忽然捂著腦袋挑簾走了出來,看了眼那拿劍指著這邊的漢子,他扭了扭腰皺著眉頭開口道。“大俠,我們隻是路過的,不過是半日的路程,哪裏帶那麽多盤纏糧食?你要吃食銀錢,是不是劫錯人了?”
“廢話少說!看你這車馬,少不得是個富貴中人,既是貴人,哪裏有不帶銀錢出門的?快快交出來,饒你們不死!”那漢子哪裏肯聽?雙眼一瞪,血絲漫布的眼把那少年嚇了一跳。
“大哥,你擺平他們吧,我頭暈,先歇會兒。”少年正是葉子儀,她見這漢子說不通,也懶得再費口舌,一拂袖,涼涼地丟下一句。“打劫也不容易,就別見血了,我實在惡心那味道。”
拂右眉頭微挑,瞥了葉子儀一眼,冷冷地看著那漢子,一身的殺伐之氣釋放開來,直嚇得那些人中膽小的兩腿戰戰,直接軟倒在了地上。
在大道旁找了塊大石坐下,葉子儀拄著腮幫子,很是無聊地看著那拂右為首的五個青衣侍衛,又看看那邊零零散散的二十多人,小小地打了個嗬欠,全然沒有一點擔憂的意思。
葉子儀是完全不擔心拂右的,這幾個侍衛都是跟在公子成身邊上過戰場的,拂右的功夫更是萬裏無一,對付幾個流民,可以說是小菜一碟了。
被拂右的氣場一震,對麵那些流民立時亂了陣腳,隻有那漢子和身邊三個持著木棒的青年還算鎮定,沒有後退半步。
“還不退去!”拂右大喝一聲,直如洪鍾,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事關生死,得罪了!”那漢子直直地看著拂右,舉起手中那半截破爛不堪的銅劍,沒有一點畏懼的意思,衝著拂右便衝了過來。
拂右雙眸如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等那漢子衝到近前,把那柄破銅劍迎頭劈下,他這才抬手一劍,閃電一般拍在那人肩頭,直拍得那漢子手臂一抖,手中那破劍便脫飛了出去。
那三個青年見漢子失利,互看了一眼,高喝著跑了過來,提起木棒就向著拂右掃來,拂右也不客氣,提劍削斷了他們的木棒,隻一招便把三人拍翻在地。
四人失利,餘下的人跑的跑,求饒的求饒,直鬧得一片混亂。
葉子儀在一旁看著,見再沒人挑釁,慢悠悠地站起身來,走到那四人麵前蹲了下去,對那漢子道。“你們衝撞於我,是死罪,你可知道?”
“貴人殺我一人便是,要劫道的是我,要殺人取財的也是我,無關旁人!”那漢子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瞪了葉子儀一眼,撇過頭去。
“好,既然你要我殺,那我就殺了,你可別怪我。”葉子儀一臉的無辜,搖了搖頭道。“我還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有點兒難啊,我沒殺過人,要是一劍不能取你性命,你忍著點兒啊。”
四人被葉子儀說得麵麵相覷,那漢子也沒見過葉子儀這樣的主兒,看著她慢悠悠地站起身來,去取拂右手中的銅劍,不由得脊背挺直,閉上了眼。
“哎喲,真沉。”葉子儀拖著那一米多長的大劍費力地挪到四人麵前,喘著氣道。“我得問問你,你們為何在此劫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