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荊英的要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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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裂帛的聲音,荊英一頓,看著那墊子又是心疼又是惱怒,狠狠地捶著車板,她咬牙道。“荊嫵這個賤人如何還不來?都是她害我丟了顏麵!這個喪門星!賤蹄子!”

    這邊荊英正罵得痛快,就聽外頭忽然一聲脆音響起,那聲音很是溫柔地道。“阿英姐姐可在裏頭麽?”

    荊英一頓,暗暗叫了聲不好,小聲嘀咕道。“嘖!也不知這賤人聽去了多少,要是她計較起來,耽擱了入公子府的事便不好了。”

    荊英皺著眉想了想,幹咳了聲挑簾出了馬車,她斜著眼打量了葉子儀一番,見她荊釵布裙,規規矩矩地站在馬車旁,她挺了挺背脊,俯視著葉子儀揚著下巴道。“你怎麽來得這樣遲?害我白白在這裏受凍!”

    “怕失禮於阿姐,便裝扮得遲了,是阿嫵的不是,還望阿姐見諒。”葉子儀屈身一禮,卻是十分的文雅柔美。

    “好了,這裏冷得很,進去說罷。”荊英又掃了眼葉子儀這身打扮,禁不住撇了撇嘴道。“你怎麽穿成這樣來了?好似個農婦一般,一會兒離我遠些,沒得失了荊氏的身份!”

    “是。”葉子儀從善如流,應聲跟在一身錦緞襦裙的荊英身後,挺直了腰背,氣度溫雅地進了酒肆。

    一進入酒肆內,荊英看著裏頭豪奢的布置,穿金佩玉的食客,不知不覺便彎下了腰,佝僂著脊背,低下頭去,反倒是她身後的葉子儀,雖然一身布衣,那素白的衣袍倒襯得她出塵脫俗,如同九歌中歌頌的山鬼一般,風雅柔媚,仿似神仙中人。

    這酒肆中的店小二慣是會觀人看相的,見葉子儀如此風儀,也不理會錦衣佝背的荊英,上前哈著腰對葉子儀恭聲道。“不知夫人是要雅間還是在這廳堂用膳?”

    “煩請小哥尋一雅室。”葉子儀微微一笑,淺淺一垂首,那小二忙應了聲,帶著她和荊英到了裏間的雅室。

    兩廂入坐,荊英很是不客氣地點了一桌菜,待那小二走了,她這才傾身伏在桌上,對葉子儀道。“阿嫵,我今日尋你來,是有事吩咐於你,你可不能推脫。”

    葉子儀抬手舀了一勺茶湯倒入漆碗裏,垂眸撫著漆碗的邊沿,唇角微勾。

    “阿英姐姐有何事吩咐,盡管說來便是。”

    “阿嫵,我要進公子府,你回去替我安排,我定要做成公子的夫人不可!”荊英急急地說罷,見葉子儀隻撫著茶碗不說話,氣急敗壞地道。“你怎麽不說話?這點小事都不會辦麽?”

    “阿英姐姐,公子剛離開豐城,我隻是個姬妾,如何作得主?還須得問過管事方可,隻是公子姬妾眾多,怕是難辦……”葉子儀話未說完,那邊荊英便一拍桌子打斷了她。

    “什麽難辦不難辦?你不會去求那管事?說我是你阿姐,他能不許我進門?對,便就說我是你阿姐,讓我入府中住著,等公子回來了,我得了公子的歡心,成了夫人,少不得你的好處,阿嫵,你得讓我進府,荊氏的女兒隻有你我了,你得助我,不能讓旁人得了公子的寵愛去!”荊英說罷,見葉子儀低著頭不說話,不由急道。“你怎麽又不說話?”

    一直低著頭聽荊英說話的葉子儀聞言撫著碗沿的手一頓,她眼神冰冷地望著長幾下緊握的拳頭,氣息不勻地暗中咬了咬牙。

    “阿嫵!你發什麽呆呀,跟你說話呢!”荊英不耐煩地一推葉子儀的胳膊,險些打翻了葉子儀手中的茶碗。

    葉子儀猛地抬起頭來,看著荊英的眼神如同寒冰,冷得可怕,荊英駭了一跳,下意識地縮回身子坐回原位,驚疑不定地看著葉子儀,全然沒了氣焰。

    “管事嚴厲得很,我實在是不敢去說,阿姐且等等,我尋個機會,看能不能與他求上一求。”葉子儀垂下眼來,抬袖擋住了麵上的表情,語氣淒淒然又帶著委屈,聽得荊英瞪著眼珠子狐疑地盯了她半天,見她形容柔弱,不似作偽,荊英這才算鬆了口氣,恢複了常態。

    “真是廢物!你回去跪了求他,好聲好氣地哄他,那隻是個家奴,他還能如何?哼!幾年不見,你真是越發的不中用了!若不是我進不得公子府,何須用你?下賤之人便是下賤之人,真是上不得台麵!”荊英三角眼亂翻,一臉鄙夷地瞥著葉子儀,望了眼門口撇嘴道。“這店家怎麽還不上菜來?小二何在?都死哪去了?”

    葉子儀冷冷地看著大呼小叫的荊英,黑亮的眼珠轉了轉,唇角揚起個冰冷的弧度。

    “阿姐,今日阿嫵還有事要辦,不能久留,阿姐可還有吩咐?”葉子儀垂頭撫膝,很是恭敬,看得荊英直皺眉。

    “且去且去,反正你在這裏也是礙眼。對了,讓你帶銀錢出來,可曾帶了?”荊英睨著葉子儀,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公子的賞賜,你該是存下不少吧?”

    “阿姐說笑了,伺候公子本是阿嫵的本份,哪裏敢受賞?阿姐要用銀子,我拿了貼己的銀錢來,雖是不多,修理車馬,想是夠了。”葉子儀說罷,從袖中取出個布袋來,雙手捧到了荊英麵前。

    “隻有這些?你還真是不中用!”荊英一把抓過錢袋,打開看了看,見是七八片金葉子,這才臉色稍霽。

    “是妹妹無能,阿姐莫氣。”葉子儀很是慚愧地垂頭一屈身,歉意地望著荊英道。“如今荊氏一門,隻餘你我姐妹二人,阿嫵是個孤女,還望阿姐今後多多照拂。”

    “那是自然,你這人,從小便是個隻會哭喪的,怎麽能指望你成事?”荊英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道。“回去吧回去吧,記著我同你說的話,出去把這桌的賬給匯了。”

    “是。”葉子儀垂眸,起身一禮,退出了雅室。

    剛出了雅室的房門,葉子儀深吸了口氣,還未吐出來,就聽屋裏邊荊英自言自語道。“哼!荊五家怎麽都是些廢物,怪不得死得絕戶了,隻剩個沒用的女兒!”

    聽到這話,葉子儀一口氣險些噎得暈了過去,她狠狠地盯著牆麵,咬緊了牙關,忍著沒有回去找荊英算賬,站在原處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兒,她攥緊了拳頭,眼中的怒氣嚇了端菜的小二一跳。

    丟了一片金葉給小二匯賬,葉子儀沉著臉,邊琢磨著怎麽懲治荊英與那胖婦,邊心不在焉地往外走,剛出了雅間的過道,迎麵便撞到了一人懷裏。

    這一下雖然撞得不重,那人的胸口卻是正懟中了她的鼻梁,葉子儀捂著鼻子眼淚汪汪地抬頭一看,好麽,這還真是巧得很,好一個冤家路窄!

    “嗬,你行走從不看人的麽?”曲恒看著葉子儀那雙小鹿般濕潤黑亮的眼,差點兒伸出手去摸她的腦袋,這一天相見兩次,倒真是有些緣份。

    “失禮了。”葉子儀揉著鼻子屈了屈身,越過曲恒便要離去,隻是還沒走出兩步,便給他捉住了胳膊。

    “姬要去何處?不如曲某送你一程。”曲恒微笑著看著素衣荊釵的葉子儀,眼神溫柔得直撩人心。

    “曲先生這是做什麽?我可不是尋常姑子,是有夫主的婦人,先生此舉,實是不妥。”葉子儀板起臉來,抬手拂下曲恒的手,很是不悅地對著他一屈身,拂平了衣袖抬腳便走。

    “美人還真是無情啊。”曲恒無奈一笑,見葉子儀腳步不停,他看了看周圍,沒有上前追趕,隻等她走遠了,這才長舒了口氣,往裏麵的雅室走去。

    彼時荊英正獨自在雅間吃喝,吸溜咀嚼的聲音從雅室的布簾後傳出來,聽得曲恒不由皺眉,待從簾縫間看到裏頭大嚼大咽的荊英,曲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一拂衣袖,厭惡地瞥了眼荊英所處的雅室,大步走向裏麵裝飾更加華麗的包間。

    包間雅室裏正坐著一個華服老者,見到曲恒進屋,他略點了點頭,並未起身,這人不是旁人,卻是公子成府中的蒙公。

    曲恒行了禮,在榻幾旁落了座,對蒙公恭聲道。“不知公尋曲某前來,有何事吩咐?”

    “老朽此來,是為著大魏太子。太子殿下有事相求足下,特命老朽前來遊說,望足下莫要推脫。”蒙公說罷,從懷中拿出一幅絹畫來,遞給曲恒道。“便是為著此女。”

    曲恒伸手接過,展開一看,就見那絹布上畫的是個妙齡少女,畫上的人束發襦衣五官畫得十分秀美,卻是沒有半分神韻,擺在畫布上隻是時下仕女的尋常模樣,根本無從分辨。

    “不瞞曲壯士,此女乃是荊公之後,唯一的嫡脈傳人,身上負著傳世密要,魏太子欲得此女,尋得《荊公密要》修習以治國興邦,曲壯士,老朽此來便是來求壯士,為著魏國百姓,百年基業,助老朽尋得此女敬獻太子,以扶助太子強我大魏,能在這亂世中稱霸一方!”

    蒙公一番言詞慷慨激昂,說罷,他站起身來向著曲恒一揖到地,一臉的正義忠心。

    “不敢不敢,曲某怎敢受公之大禮?”曲恒趕忙起身向著蒙公一個長揖,直等到蒙公起身,他才站直了身子。“公這幅像不知是如何得來的?曲某可一見那畫師否?”

    “此畫乃我親筆所畫,曲壯士若要相問,問老朽即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