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荊七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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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石之事突然而來,一定打亂了他的算計,這個時候,你讓我幹坐在這裏等他,我辦不到。”葉子儀咬了咬唇,小手慢慢在袖中縮緊,她緊緊地閉了閉眼道。“勇哥,便是我拚盡全力,也想保他平安!”

    “他是個堂堂丈夫,何須你護著?屈公曾說過,這公子成是狡然如狐,如玉君子,哪裏要你費這許多心思?你啊,好好看好你的銀子便是,莫要胡亂衝撞,壞了他的布置。”勇見葉子儀神色迷茫,搖頭歎息了聲,不再說話。

    “他能做的事,我都想過,想了一遍又一遍,總是覺得不妥,向氏現在在大齊太強了,阿成一個人,沒有母族的支持,如何應對齊都的風暴?如何應對齊後的刁難?”葉子儀越說越是擔憂,她慢慢蜷起膝蓋,下巴抵在膝頭,纖細的身子直是縮成了一團。

    勇一直看著葉子儀,握著劍鞘的手緊了又緊,青筋盡露都不自覺,他長歎了一聲,很是氣悶地道。“好了,你不要再愁了,明日我去聽風閣,讓他們注意齊都動靜便是了!”

    “真的嗎?”葉子儀抬起頭來,兩眼一彎,歡喜地道。“多謝勇哥哥!”

    勇沒有理會葉子儀,瞥了她一眼,把銅劍放在身側,閉著眼倚在了車壁上。

    馬車一路沉默著駛回公子府外,剛要拐進巷道,猛然間自對麵的黑暗中衝出個人影來,直把那車夫嚇了一跳,車夫趕忙帶住了馬,車身一晃,停在了路中央。

    “你這老漢!做什麽攔馬?”車夫拿鞭子一指車前那佝僂著身子的老者,怒斥了一句,喝道。“這是成公子府的車馬,休要放肆!”

    “敢問車裏的,可是荊姬麽?小人是荊姬的親眷,煩請足下通傳,荊七求見。”攔馬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荊七,月光下,荊七的發鬢散亂,衣衫破爛,那畏畏縮縮的模樣,雖不至於髒汙得難看,卻也與個乞丐相差不遠了。

    車夫剛要再喝斥荊七,忽然車簾一掀,一束暖光透了出來,那光線一暗,卻是葉子儀從車裏探出頭來,笑著招呼荊七道。“七叔?你怎麽在這裏?有事麽?”

    “阿嫵?”荊七一喜,上前兩步到了車門處,扒著車轅打量著女裝的葉子儀,好一會兒才歎道。“阿嫵,你這模樣,真是像極了你娘年輕時的模樣。”

    “嘻嘻,是更勝幾分才對吧。”說著話,葉子儀出了車廂,撐著車轅跳下馬車,對著荊七屈身一禮,見他還穿著白天挨打時的破爛衣裳,不由皺眉道。“叔怎麽這般模樣?可是遇了什麽事麽?”

    “唉,一言難盡,阿嫵啊,叔……” 荊七一臉苦相,剛要開口相求,無意中看見了葉子儀頭上的梅枝發簪,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葉子儀的衣裙,又看了眼她坐的極普通的葛布馬車,欲言又止。

    “叔入夜前來,是出了什麽事?”葉子儀自然知道那惡婦不會輕易罷手,那個婦人,怕是惦記著她的身份,和荊英一樣無恥,打發這荊七來做說客了,想到這裏,葉子儀原本心頭的喜悅便散了,笑容也冷了幾分。

    “沒什麽,沒什麽,阿嫵啊,你在公子府中可是過得不好麽?那公子成對你可好?”荊七看了眼葉子儀頭上的梅枝,身上的布衣,歎道。“唉!是叔無能,護不得你,你……”

    “我挺好的,叔不必記掛,阿嫵今日的話重了些,七叔莫要怪我才是。”葉子儀見荊七老淚縱橫地望著自個兒,有些不自在地道。“叔有事就說吧,阿嫵若能相幫,必不推辭。”

    “沒有沒有,阿嫵啊,你是公子的姬妾,卻整日裏在外奔波,連華服香車都沒有,叔是心疼你,為你不值啊!咱們荊家,從前也是顯赫門楣,你也是嬌嬌貴女,這為妾也便罷了,可如此過活,七叔實在看著心酸。”

    荊七說罷,拍了拍葉子儀的手,從懷內拿出個小布袋塞在她手中,抹了把眼淚哽咽道。“阿嫵,你是咱荊氏的嫡脈正統,雖是入了公子府,平日裏打賞花銷也是有的,當年你走時也沒帶什麽,現下叔的銀錢帶的不多,這些你拿著,等過些日子再出去辦貨,叔給你買些衣裳,好好打扮了服侍公子!”

    “七叔……”葉子儀沒有想到荊七入夜前來,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怔在了那裏,把剛剛準備好的說辭也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阿嫵,過得不順,不要忍著,叔在興城有處小宅子,你若是願意,叔接你出來,住到興城去,有叔在,不會讓你餓著凍著,咱再尋個踏實的人家嫁了,好好地過日子。”荊七滿眼心疼地看著荊嫵道。“你也不用怕,你那七嬸不知道那地方,便是你不想嫁了,叔養著你!”

    這樣暖心的話,葉子儀許久都沒聽過了,她喉頭微微發緊,眼也有些濕潤,她知道,荊七的關心是出自真心的,是真的覺得她過得不好,作為她的長輩,想要庇護她,幫助她,這感覺,真好。

    “七叔,我很好,真的很好,叔的好意,阿嫵心領了,七叔你放心,阿嫵不會讓自己委屈的。”葉子儀抬袖沾了沾眼角的淚痕,拉著荊七的手道。“七叔,你不要擔憂阿嫵了,阿嫵倒是擔心七叔你,七嬸那模樣,不像是能容人的,那個小嬸嬸……”

    “不妨事,穩娘性子柔順,又有孕在身,你那七嬸不過是嘴上不饒人,不會把她如何的,你放心就是。”荊七說得輕鬆,葉子儀是一個字兒也不信,隻看白天那胖婦的勁頭兒,她已經能猜出穩娘的境遇了,那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來都不一定呢。

    “唉,七叔是堂堂丈夫,被七嬸如此對待,真的好麽?不是我說嘴,七嬸再是不知好歹,也該顧及咱們荊氏的臉麵吧?這樣鬧騰,把你這家主置於何地?”葉子儀見荊七垂著頭不說話,歎了口氣道。“這錢先放在我這裏,叔要用,盡管來找我拿去,阿嫵不會動用一分的。”

    “阿嫵啊,你是不知,自打來了豐城,你七嬸跟著我吃了不少苦,七叔無能,做買賣隻能勉強維係糊口,你嬸子和英姑被叔拖累著,也不曾過上好日子,是七叔虧欠了她了,唉,她願打願罵,且隨了她吧,夫妻和順才好度日啊。”

    荊七這話聽得葉子儀直皺眉,她搖了搖頭道。“七叔,女子以和順為賢,以持家為責,咱們是尋常人家,雖不以恭謹知禮為重,可也不能顛倒陰陽,主次不分吧?叔難道要一味忍讓,使那嬸子做大,荊氏絕後麽?”

    “阿嫵,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那可是你七嬸!罷了罷了,我隻是來看看你,夜深了,快快回府吧,叔也要趕回去了。”荊七哪裏聽葉子儀的勸?很有些不耐地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看著他那佝僂的背影沒入黑暗的巷道中,葉子儀深深歎息了聲,爬上了馬車。

    見葉子儀挑簾進來,勇把她打量了一番道。“還和順為賢,持家為責呢,你又有幾分恭謹知禮?”

    “我哪裏不好了?我這叫真性情,真性情你懂不懂?嘁,不就是打個比方麽,你還比對上我了。”葉子儀白了勇一眼,往車板上一坐,歎道。“唉,七叔這麽過活可不行啊,嘖,那惡婦,怎麽也得懲治懲治!”

    “你都自顧不暇了,還管起人家的家事來了?”勇嗤笑了聲,搖了搖頭道。“那對母女刻毒得很,你小心惹火上身。”

    “總有辦法的。”葉子儀微眯了眯眼,冷笑道。“那惡婦活得太自在了,我怎麽能不管管?”

    “你還真是記仇。”勇夾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月光下,馬車隆隆地駛過黑暗的巷道,向著那掛著一對風燈的後門緩緩而去。

    ……

    浮霞渡雲,曉日初升,安靜的公子府後門處,兩個人影如同遊魚一般溜到門前,開了後門拔腿便跑。

    “怎麽樣?管事沒追上來吧?”葉子儀沒跑兩步就跑不動了,看了眼安安靜靜的門口,拍著胸口順了順氣,拽著勇的衣袖喘著氣道。“要不咱們搬到鍾老叔那去得了,我的天,這老大爺,比唐僧還囉嗦。”

    “唐僧?是什麽人?”勇挑眉,見她跑得發髻都亂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扶那跑得歪斜了的木簪道。“你可真是毛躁。”

    葉子儀頭一抬,看向勇伸到自個兒頭頂的胳膊,卻不想這一動,勇下意識地捏緊了那木簪,一錯手,葉子儀那柔黑的發便披散了下來。

    “呀!”葉子儀一摸腦袋,瞪著愣住的勇扁嘴道。“勇哥你幹嘛呀,快給我簪上,我這好不容易讓人給弄好的,你……”

    “阿嫵!”

    葉子儀正鬱悶著,巷口忽然一聲尖利的怒吼,嚇得她猛地一哆嗦,回頭一看,叫喊的不是別人,正是荊英。

    荊英一身豔紅的錦緞夾襖,紅色的長裙,披了件土黃的披風,這身打扮叉著腰站在巷子口,如同個風火輪相似,她像是氣得不輕,見葉子儀站著不動,咬著牙衝著葉子儀大跨步走了過來,看得葉子儀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直到荊英到了麵前,葉子儀也沒幌過神兒來,這位的形象,簡直跟個唱大戲的差不多了,那臉上的*,眼看都要箍得掉渣兒了,還好現在是白天,這要是晚上,得多瘮人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