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星宇再沒有在福祿村出現，他把這邊景區開發的權利全權移交，給了林海生最大的發揮空間。

    他再不來村裏，不過，路旺順倒是沒少看見他。電視上，報紙上，網絡上，到處都是別人寫的赫美總裁出神入化的成功投資案列分析，就跟幾年前鋪天蓋地的“少總接手，赫美必亡”的分析論斷一樣熱鬧。

    這應該就算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了吧？

    成星宇剛接手時、龐大冗雜的赫美集團被他力排眾議，果斷斬去了近一半的傳統老舊行業的板塊。赫美輕裝上陣，除了穩抓百貨業務，更是集中了更多力量放在不被傳統商業模式看好的新興產業上。為此，成星宇招新去舊，精簡了上百名員工，赫美內部一掃人浮於事的頹廢風氣。

    那段時間，罵成星宇的文章也是滿天飛。赫美門口還天天被那些不甘被辭退的人堵著討要說法。姚斌都替他擋過幾次臭雞蛋爛番茄的攻擊。

    如今，三年多的時間過去，赫美新興產業異軍突起獲利頗豐，充分證明了成星宇的投資眼光和戰略手段的正確。赫美的總資產相較之前翻了幾倍，股價連連走高，那些“赫美必亡”的論調早已煙消雲散，“投資天才”“慧眼英雄”“商界奇才”等等溢美之詞快把成星宇貼成一個金光閃閃的金人兒了。

    江舟每每興奮地把那些誇成星宇的文章轉給他，他從來都沒有點開過一篇。各種名目的組織團體每每發出盛情邀約，成星宇也是能推則推，推不了的就讓姚斌去應付一下。

    幾年前，你們罵你們的，我幹我的；現在，你們讚你們的，我忙我的。經營自家的企業，用不著聽別人指三道四。大把的時間如果用在應付那些瑣事上，豈不浪費？

    新項目的合同看完，成星宇把文件夾合上，簽字筆插回筆筒，打開衣櫥摘下西裝外套穿著，瞥見日曆上那個用紅色記號筆著重圈起來的日期，就想起了姚斌。

    他穿著外套，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給姚斌，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才接起。

    他問：“進展如何？”

    那邊喘口氣，說：“老板，我都跑到東山這邊農村來了，踩了一腳牛屎，我的鞋……啊，啊，狗狗狗……”

    姚斌最怕狗，以前虎子在家，他都不敢進門。這時那邊傳來的狗吠，聽著比虎子還霸氣。成星宇想，還真是難為他的姚助了。

    成星宇係著扣子，耐心等待，終於等到姚斌的聲音又傳過來，“這家狗好凶……老板，您放心，解決了這家，就隻剩九個了，規定日期前我一定能向您交差。”

    “好，”成星宇低頭係著袖扣，說：“回來先去買雙鞋，喜歡什麽樣的買什麽樣的，不要計較價格，給你報銷。”

    “謝謝老板！”那邊姚斌的情緒瞬間高漲，“老板，我進去了啊，人家老夫妻正等著呢。”

    “好。”

    電話掛斷，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公關部的胡穎拿著一份文件進來，說：“成總，這是今天晚宴的安排，請您過目。”

    成星宇點點頭，拿過胡穎手裏的文件，掃了一眼，臉色微沉，指著夜魅人的名字，問：“胡總監，這是誰定的？”

    胡穎很為難，她知道成星宇不喜歡夜魅人，已經公開表示過，以後公司所有的應酬都不能去夜魅人，可是……

    胡穎說：“根據您的意見，我提前跟宏元那邊進行了溝通，地點是宏遠王副總定的。”

    這單生意談得艱難，前天才最終拿下，為了後續的順利跟進，這頓飯至關重要。所以定酒店之前成星宇派了專人跟對方接洽，了解對方的口味興趣，沒想到對方連餐後的休閑場所都指定得這麽明確，看來這位王副總對河西還真是做了深入了解的。

    成星宇又仔細看了看那份安排單，人員安排得很妥當，酒店也是按照對方的意見選的，河西老字號名店，還算可以。這餐後休閑娛樂，為什麽偏偏選夜魅人呢？河西市那麽多休閑娛樂場所！

    “要不，”胡穎小心地問：“我跟宏遠那邊溝通一下，換一家……”

    成星宇一擺手，“就這樣吧。你去通知今晚作陪的人員，一一通知，不準請假，不準遲到。”

    “是，我這就去。”

    胡穎出去，成星宇穿好外套，又拿過那本台曆看了一下，手指敲在那個紅圈的日期上。

    房門再次被敲響，梁秘書進來通知，“成總，例會時間到了。”

    “好。”

    成星宇正正領帶，走向大會議室。

    ……

    多少天了，成星宇每天的安排像打仗，緊鑼密鼓，不容鬆懈。他不敢有稍微的空歇，哪怕是一杯咖啡的時間，那些紛亂的思緒都會攻進腦子裏來作亂。

    這一晚，客人們酒喝得盡興，歌唱得抒懷，遊戲也玩得盡情。不知不覺時間已到午夜，一行人意猶未盡地從夜魅人出來，早有赫美安排好的車子開過來，把客人和其他同事一一送走。

    夜色如水，微涼沁心，趁著司機去取車子的時間，成星宇回頭再看一眼夜魅人的門口，信步走上馬路，邊慢慢地散著步，邊等司機。

    此時，成星宇的心裏有些空，說不清的滋味，像是重負已釋，又像是悵然若失。

    來夜魅人之前，他擔心會遇見路平安，他已經聽說，金鵬把這邊重新交給了金柳姣，現在，這裏是路平安幫著金柳姣在打理。

    不是不想遇上，而是，擔心遇上了，他處理不好自己的情緒。他一直都沒有她那樣的定力。

    現在，曲終人散，他也已經出了夜魅人的門，遇上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他反而輕鬆不起來，總覺胸口被什麽東西堵住，呼吸都有些不暢。

    成星宇抬頭，呼出一口氣，看見燈輝璀璨，夜色魅人，這是一座不夜城。

    馬路對麵賣鮮榨甘蔗汁和烤紅薯的攤位旁站著一個姑娘，秀長的身材，穿黑色的短款機車服，衣領豎起來，遮住了半張臉，一頭烏黑的短發露在外麵，被夜風吹亂。

    成星宇的心口一緊，腳步停下。

    姑娘突然扭頭向這邊看過來，成星宇立刻轉身，疾步往回走，直走到一片綠植掩映的拐角，他停下，下意識地就去摸煙，手插進衣袋才突然想起，已經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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