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玻璃後麵的人是成星宇後，薑麗堃黯淡的臉色像是被反光板打過，突然一亮。

    她施施然往玻璃後的椅子上一坐，拿起了對講電話。

    雖是血脈相連的親表姐弟，時至今日，卻沒有多少虛情可以客套。

    成星宇開門見山，“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路平安。”

    薑麗堃笑得又冷又得意，她說：“你比我預估的時間晚來了至少三年。怎麽樣，你和她，是不是小東西都要生出來了？”

    成星宇一下就站了起來，如果不是隔著玻璃，他可能會一拳揮過去。

    江舟及時拉住了他，“猩猩，別激動，咱們是為解決事情而來的。”

    成星宇狠狠地看了薑麗堃一眼，再坐下，那一邊薑麗堃已經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等她笑夠了，成星宇拿起電話，冷冷地問：“被你鎖在保險櫃裏的那兩張照片上，男人是金海昌，嬰兒是你剛滿一周歲的女兒。嬰兒的照片是誰給你的？”

    薑麗堃坐好，得意洋洋地看著成星宇，說：“說說看，你都知道什麽了。”

    成星宇冷冷一笑，說：“我現在知道你的情夫不是金鵬，而是金海昌，我還知道你跟金海昌有過一個孩子，是個女兒。”

    薑麗堃冷哼一聲，說：“我不想聽故事，好了，我要走了，還有很多工作沒做……”

    “金海昌要把路平安嫁給金鵬。”

    成星宇一句話，剛站起來要走的薑麗堃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你如果選擇旁觀，我現在也可以轉身就走。”

    成星宇放下電話，站了起來。

    薑麗堃走回來，扶著桌子又坐下了。

    成星宇拿起電話，再問：“嬰兒的照片是誰給你的？是金海昌嗎？”

    薑麗堃搖頭，說：“是路家的那個女人。”

    成星宇問：“劉淑芬？”

    “是。”

    “她為什麽會把照片給你？”

    “不是她給的，是我要的。”

    “你要的？”成星宇很意外，“你早就知道你的孩子在福祿村路家？”

    薑麗堃眼睫一垂，眼神突然黯淡，思緒進入了那段她最不願憶起的時光。她沉默了好久，終是決定把那段不堪的往事重又拿回太陽下晾曬。

    她說：“我的孩子不是被拐走的，而是被她的親生父親賣掉的。”

    說到這裏，薑麗堃內心殘存的那一絲母性，讓她突然攥緊了電話線，額角的筋脈都浮了起來。

    成星宇不說話，安靜等著她。

    薑麗堃接著說：“孩子被賣後，我發了瘋似的去找過，最後從一個老鄉那裏聽說，孩子被賣後就得了很嚴重的肺炎，人販子以為活不了，自認了倒黴，把孩子丟在了一條小河邊，被一個養蜂的北方男人抱走了。後來的那段時間，我其實就在他們的養蜂車上。我以老鄉的身份接近他們，幫他們幹活，他們答應帶我回家。我抱著我的孩子走了一路。到達福祿村後，眼睜睜看著那人把孩子抱走，跟他老婆才生下的孩子養在一起，當了雙胞胎。幾年後，我又去過福祿村，帶了相機，想給兩個孩子拍張照片。路家的男人沒讓，路家的女人卻偷偷來找我，帶來了兩個孩子的照片給我。還說因為家裏窮，養兩個孩子很吃力，讓我幫忙尋找他們收養的那個孩子的親生父母。”

    成星宇問：“你為什麽寧願收養孤兒院的孩子也不肯把自己的孩子抱回來呢？”

    “為什麽？”薑麗堃冷笑，“我十七歲被人騙，十八歲給人生孩子，生完孩子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而且，他家暴，濫賭，為了還賭債，把自己剛滿月的親生骨肉賣給人販子，他就是個人渣。我恨自己眼瞎，把自己大好的青春和前途都浪費在一個爛男人身上。那個孩子就是我犯賤的證明，我不能抱她回來。我還得生活下去。年輕女孩帶著一個私生的孩子，將會是一生的累贅和汙點。”

    “金海昌回到河西後有沒有找過你？”

    薑麗堃冷笑，“找過啊！不知道他從哪裏發了財，搖身一變成了大老板，在河西市幾乎跟你爸爸齊名。可是，有錢又能怎麽樣？他得了報應。他那麽多女人，竟然再沒有一個女人能為他生出孩子。所以，他才想起了被他賣掉的那個孩子。他來問過我孩子的下落，我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孩子得了肺炎，死了。我就是要他受到懲罰，我就是要看著他活在斷子絕孫的絕望裏。”

    成星宇說：“為了報複他，你也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薑麗堃疲憊地往椅子上一靠，說：“那時候太小，自己還是個孩子，對那個孩子，說起來也沒什麽感情。我隻在她開物流公司時，以別人的名義借給她二十萬塊錢。可惜，她跟他爸爸年輕時候一個樣，爛泥一個，每天不務正業，帶著一群小混混瞎鬧，幹了沒多久公司就倒閉了。後來聽說實在混不下去，才跟著她的養父出去趕花養蜂了。”

    成星宇問：“八年前，你讓人綁架我時，知不知道路平安有參與？”

    薑麗堃搖頭，“都是我讓手下安排的。我不知道他們都找了誰。”

    “你說的手下，是金鵬？”

    薑麗堃抬頭看看成星宇，撇過眼睛，沒有說話。

    成星宇又問：“能詳細說說四年前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薑麗堃低頭，“不能。”

    “好，我替你說。”成星宇看著薑麗堃，說：“那天晚上，萱萱跑到槐蔭路36號院是去拿你保險櫃裏的照片，沒想到會被被突然進來的那個男人撞見。兩個人起了衝突，那人襲擊了萱萱。看著昏死過去的萱萱，那人知道不好收場，隻好給你打了電話。你急急忙忙趕過來幫那人善後，就在那時，我正好給萱萱打了電話，你一不做二不休，脫掉了萱萱的衣服，偽造了一個強暴的現場，想借機嫁禍給我。所以，萱萱除了頭部受到重擊，身體其他並沒有受到侵犯。因為，那人感興趣的並不是萱萱，而是萱萱手裏的筆記本。”

    “筆記本？”

    薑麗堃抬頭看向成星宇，“什麽筆記本？”

    成星宇說：“萱萱有隨手記錄的習慣，那段時間她全心全意地幫你尋找失散的親生骨肉，那隻本子上，記錄了她所有的進展。在那天晚上之前，她應該是已經掌握了最關鍵的證據，需要做最後的比對，所以才會冒險再去36號院拿照片。那隻本子很重要，你到底是有沒有看見過？藍色封皮，32開。”

    薑麗堃低頭想了一會兒，說：“我看見了。”

    “看見了什麽？”

    “那隻本子。”

    “在哪裏？”

    薑麗堃沒回答，而是看著成星宇問：“你先把那個混蛋要把路平安嫁給金鵬的消息給我看。”

    成星宇拿出手機，打開網頁，把手機貼著玻璃，一頁頁翻給薑麗堃看。

    薑麗堃看完，慢慢地坐下來。

    成星宇說：“金鵬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十年前金海昌交出金氏的所有管理權，你覺的，真的就隻是因為他想一心一意地去積德行善做慈善嗎？”

    薑麗堃低頭不語。

    成星宇趁機再燒一把火，他說：“平心而論，你是希望金氏的財產被你的女兒接管繼承？還是想眼睜睜看著偌大的資產被金鵬霸占？”

    薑麗堃垂著眼睛不說話，手指卻不自覺地絞著電話線。

    成星宇又說：“如果有一個人，明明知道自己追求的對象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堂妹，他不僅不去告訴他的叔叔，卻還要娶自己的堂妹為妻，你認為，他想幹什麽？”

    薑麗堃還是沉默。

    成星宇攤攤手，“好吧，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打擾了。”

    他起身要走，薑麗堃叫住了他，問：“你的把握有多大？”

    成星宇說：“90，剩下的10需要你的幫助。”

    薑麗堃說：“我看見了。”

    “在哪裏？”

    “36號院。”

    “是誰？”

    薑麗堃咬咬嘴唇，說：“金鵬。是他襲擊了萱萱，拿走了萱萱的筆記本。在車上，我親眼看見他手裏拿著一隻藍色的筆記本。”

    “好，謝謝。”

    “還有。”

    “請說。”

    薑麗堃說：“那天晚上我們都離開後，路平安去過36號院。她刪掉了監控裏當晚的所有記錄，破解了我的保險櫃密碼，拿走了裏麵的所有資料以及那兩張照片。”

    成星宇皺眉，“她拿走了照片？”

    薑麗堃冷笑，說：“是。那些資料，她以匿名的方式寄給了你，所以你才能那麽順利地查到我跟金氏暗賬往來的證據。那兩張照片，我跟她要過，她說她替我藏在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等合適的時候會還給我。所以，”薑麗堃看向成星宇，“她不會是，也已經知道了？”

    成星宇起身，“我會去查。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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