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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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卓把電話號碼寫在紙條上給鬱清秋,鬱清秋當著他們兩人的麵把紙放進了口袋裏,“我記下了。”

    黎卓淡淡一笑,墨色的瞳仁從言馳的臉上一掃而過,同時還掠過幾分質問。質問什麽,言馳需要對他解釋什麽。

    “吃飽了沒有?”他問。

    鬱清秋點頭,言馳把她拉起來,“我們先走了,告辭。”

    黎卓起身送別,送他們到了門外……兩三個月沒有見麵而已她已經和之前判若兩人,這是怎麽回事兒。

    車前。

    言馳打開車門,低聲說道,“不許給他打電話啊。”警告。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有沒有聽到,反正似哼非哼的回了一聲,他低頭,在光線朦朧裏,她的臉頰不足巴掌大,安靜又默默的站著,看起來……這樣子好像有點不服啊。

    “紙條給我。”他伸手,膽子真大,在他的麵前問別的男人要電話。

    鬱清秋把手放進口袋,抬頭……是光太過於曖昧虛弱吧,所以那一個眼神含嗔帶怨,一下子就讓言馳軟了心腸。

    “你要拿著也行。”他看了一眼別處,頗不自在,“但是不許打。”其實他也想多了,睡一覺起來哪裏還記得住黎卓。

    “為什麽?”她反問。

    她居然還反問。

    言馳把她先弄上車,外麵冷。他進去,開暖氣,看她瘦弱的身軀包裹在他的衣服裏麵,臉蛋兒小小的。

    他伸手……

    “為什麽不能給他打電話?”她又問。

    他手指往回一握,縮回手,“你跟我在一起,然後給別的男人打電話,你覺得合適?”

    “他是我同學啊。”

    言馳嘶了一下,“他是你哥都不行,你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她捏著手指,弱弱的道,“我想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我的學校,我的同學……我不想這樣稀裏糊塗的。”

    這種茫茫夜色,車外就是清淩淩的夜景,虛虛浮浮的光芒落在她的臉龐,睫毛微垂,睫毛下是被光照出來的陰影,錯落有致……那一下子像有羽毛揉進了他的胸膛,又癢又疼。

    他傾過身去,摸了下她的臉,“我告訴你,不好嗎?”

    “那不一樣……”

    他想了想,“好吧。”

    她咬唇,若有似無的一笑,看不出來有多少真誠,但是言馳也受用。

    “我可以現在打嗎?”

    “………”這應該就是得寸進尺吧!不僅如此,還是變本加厲。

    行,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

    言馳把手機解鎖,並且告訴了她手機密碼,鬱清秋接過。

    他開車,語氣略顯沉悶,“可以先睡覺,不急。”

    鬱清秋把號碼拿出來,已經打了出去,言馳抿起了唇,沒說話。

    “是我。”

    “嗯……”

    她細細柔柔的聲音在車廂裏縈繞,“是麽?”她扭頭看向窗外,“原來我在這兒上的大學,真巧……”

    “沒什麽事兒,就是有點不舒服……嗯……你在工作?還挺辛苦。”

    車子轉彎,大學已經快要看不到了。

    “在私立醫院,你可以帶著同學來看我啊……嗯……”

    言馳撇了她一眼,目光暗沉。

    “嗯?我們還是同事?那還真是太巧了。”

    他聽到了她聲音裏的輕鬆愜意……手指在方向盤上彈了幾下,提醒她悠著點兒。

    可她壓根沒看。

    “………”女人還真是不能寵,真的不能!!

    “現在走到……”她這時候扭頭看著他,“我們走到哪兒了?”

    “不知道。”他回。

    “言馳說他不知道。”她對著電話那一頭說道,看這個樣子兩個人還打算常聊了。

    言馳,“………”這女人真是!!

    “我在508病房,好……”

    打右轉向,車子靠邊停。他盯著她,她眼神回躲,“不說了……嗯……”

    掛電話,把手機輕手輕腳的放在儲物盒裏,她看著他,也不說話。

    “聊好了?”

    “嗯。”

    “他說他什麽時候來看你?”

    “他說他回去睡一覺就來。”

    他語氣猛然往上一提,“鬱清秋,你可以啊你!要不我現在把你送過去,你們當麵聊?”

    鬱清秋沒有說話,這一不說話,言馳就覺得有點不妙。

    他摸摸鼻子,氣死他了。

    接著神色又柔了些許,“我問你,知道錯了沒有?”

    她依舊沉默,像個做錯事等著別人去哄的孩子。

    “說話。”

    她還是沉默。

    他抿唇,“我跟你說……”停頓,又道,“我不是在凶你,我是在告訴你,他不是好人,和他保持距離。”

    又覺得這話好像是在教訓女兒,把儲物盒往後一推,傾過去,看著她的小臉兒,“幹嘛?”

    她咬著唇,有點生氣的樣子,她生氣,她居然生氣!

    “不高興?”

    “……”

    他語氣一軟,“我沒有責怪你打電話,但是你說的太多了。”

    “………”

    “鬱清秋,你別太過分。”

    “………”

    他拉著她得肩膀,往下一壓,在她的唇上啃了一口,道:“你隨便打,隨便說!”看,他多大度!

    開車!!

    ………

    當然,鬱清秋並沒有再打,隻是一整天都沒有再睡覺,回到醫院裏天色漸亮,她在病床上休息。

    身體越來越難受,難受到根本睡不著,她也沒有表現出來,自己受著。

    他還是在陪著她,夏月和柴閔也來了。等到太陽出來的時候,言馳就帶著她出去遛彎。

    早上的小插曲誰也沒有放在心上,這個誰指的就是言馳。

    對於他來講,隻是一個電話而已……現在的鬱清秋隻要開心、隻要不離開就好,其他也就罷了。

    但是,對於鬱清秋來說,那不僅僅是一個電話。

    午後的草坪上,人比較多。有些熱,便不去鍛煉,四個人都坐在這裏。

    鬱清秋的眼睛酸澀的要命,被太陽一照,火辣辣的疼,閉著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言馳拿手給她的臉擋著陽光,以免曬傷。

    “睡會兒麽?”

    她搖頭,怎麽睡得著……虛虛的睜開眼睛,從他的指縫裏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他摸著她的頭,“想不想吃糖?外麵有賣。”

    她搖頭,隨後又點頭,“好。”

    “那你等一會兒。”

    鬱清秋離開他,他起身。

    這個秋天,還挺暖和。但他一走,她就感覺到了這個手臂的涼爽。陽光底下,他一身的挺拔,由近到遠。

    陽光下好像有一圈圈的光環隨著他的身影而晃動,筆直的休閑褲隨著他走路的瀟灑泛起成熟男人的張力。

    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

    鬱清秋躺在床上,口袋裏有糖,還有那張紙。

    側頭,她模糊的視線裏看到了他的背影,正在打電話。

    她把紙條拿了出來,是她娟秀無力的字體:他是言馳,他已婚,不要對他留戀,記著。

    “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管,言家離了我也不會垮……”

    鬱清秋把紙條收起來。

    “言先生,你是現在想起來要控製我了麽?那你可太晚了,你應該在我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還有江鬱不是很想把言家給她兒子麽,那就看她的本事。”

    “不要在說這種無用的話,家庭聚餐也不用叫我,你也沒有那麽想見我,就這樣。”

    言馳在外麵站了足足十分鍾才進來,他收斂起了一切的情緒,進去把手機往床邊上一放。

    她靠在床上,發著呆。

    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她一天裏最難受的時候就要到了,這個時間她是最虛弱的,昨天晚上真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

    “在想什麽?”他坐在床邊。

    她呼吸粗重,看著他,“沒什麽。”

    該不會是在想黎卓什麽時候過來看她吧。

    “還早,我們聊天?”

    “我不想聊。”

    “……”言馳失笑,“說說看,你想做什麽。”

    “我們去鍛煉吧。”

    “你身體會負荷不了。”

    “沒事兒的。”

    ………

    言馳給她穿好衣服,到了外麵的草坪,不敢太猛,走兩圈,在慢慢的開始跑就好。

    跑著跑著………她忽然就往他的懷裏一撞,他一停,把她往懷裏一摟。

    “幹嘛呢?嗯?”略帶喘息的聲音,有些濃厚的寵溺溫柔。

    她仰頭,也隻能看到他的下巴……俊美的臉在眼前越來越清晰,她抓緊了他的衣服,“想謝謝你啊。”

    “謝我什麽?”

    “謝謝你照顧我。”

    “傻瓜。”低頭,在她的唇上舔邸而過,“突然這麽撒嬌……不會是想偷懶不想跑了吧。”

    她本來就沒有怎麽跑,手都沒有熱。

    “那……你喜歡我撒嬌嗎?”

    他笑著去摟她的腰,“還不錯。”挺受用。

    她把手伸到了他的衣服裏麵,他被冰的本能的一縮,眯著眸,“別亂摸。”

    “我們玩捉迷藏好不好?”

    嗯?

    現在是八點多,秋天都快要過完了,捉迷藏?這麽黑這麽冷。

    “不好。”挺黑,她隨便一鑽,他都找不到。

    她的呼吸噴灑在了他的胸膛,踮起腳尖,鼻頭從他的下巴擦過,很酥麻。

    “我想玩,你不能陪我嗎?”

    “你要是跑了,我去哪兒找你。”

    腰上一緊,呃,她居然掐他。他低頭,她的眼睛裏帶著黑夜裏才有的幽暗。

    “那你怕我跑嗎?”

    “當然。”

    “我要是跑了,你會不會找我?”

    他審視得看著她,“你這什麽意思呢?莫非你心裏在盤算著跑?又來?”女人就會玩這一招,讓男人找找找!

    她抱著他緊了些,兩個人的呼吸在糾纏,“我哪兒跑的過你……你一定會找到我的,對吧。”

    “那自然。”真香。

    側頭,去吻她的臉頰,碎碎點點的吻,從臉頰挪到了唇上。

    鬱清秋揚起臉蛋,承受著,唇瓣交疊,肢體相貼,這種畫麵在也夜色裏,在融洽不過。

    夜,闌珊……

    ………

    鬱清秋要去逛街,又不玩捉迷藏了,言馳並不打算讓她去,可她巴巴的看了他一眼,甚至都不用撒嬌,他就同意了。

    他不知道拿鬱清秋怎麽辦才好,更不知道拿她身上的毒怎麽辦,教授說過再過一段時間她會瞎會聾會啞,再接著會失去一切的知覺,再來就是慢慢的死去,這個過程遠遠比死亡要恐怖很多。

    她的一切要求,他都會答應,哪怕是要他的命呢。

    ……

    還是那條街,醫院裏的草坪幾乎沒有什麽人,但這條街幾乎是人滿為患。他抓著鬱清秋的手腕,右手上的那條疤,粗糙得很,放在指下摩擦了幾下,然後把她放在自己的身前,護著她走,以免別人撞到她。

    她什麽都不買,倒是她給他挑了一條圍巾,說是送給他的,當然最後還是他付的錢。不過她鬼鬼崇崇的問店主要了紙和筆,寫了一串祝福語,還不讓他看。

    “回去後,等我睡著了你再看,這樣你可能就會更喜歡我。”

    他一下子笑出了聲,這是寫什麽肉麻話呢,於是就真的沒看,寫完塞到他的口袋裏,他也沒看。

    寫不寫祝福語,送不送圍巾,他一樣喜歡她。出去,圍巾掛在脖子上,倒是覺得前所未有的暖和,這一輩子第一次圍上這玩意兒,還不錯。

    把她攬在自己胸前,用圍巾多餘的長度搭在她脖子上,“暖不暖和?”

    “暖和呀。”

    他取下來,“你先圍,回去了再給我。”

    他纏了兩圈,這圍巾真是長,還剩那麽一大截,才剛剛給她圍好,她就拿了下來,又圈在他的脖子上,他配合性的低頭。

    “不圍?”

    “我不冷啊,你這麽瘦,還是注意自己的身體比較好。”

    言馳眯了眯眼睛,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記得辭職的那一天,把言昱寧找來,給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他當時問你是不是在交代後事。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升起這種感覺來……她明明就在眼前,她即將會毒發,她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她。

    他看著她的眼睛,迷離繾綣,“清秋。”

    “嗯?”她鼻音很輕。

    “我抱你回去,不讓你走路。”他突然這麽講,其實這麽久以來,他都鼓勵她自己走,鍛煉。

    “這麽多人……”

    “怕什麽,讓他們都知道我們是一對。”

    鬱清秋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笑了下………他伸手去摟,正在這個時候,路過的人勾住可了她的衣服,她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倒,他去扶。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的,隻覺得周遭一片的亂,大人叫,孩子哭,在喧鬧的聲音裏,他聽到了她的聲音,“不要碰他頭!”

    可他根本動不了,身上不知道壓了多少人,頭都抬不起來,隻看到許許多多的腿,她的瘦弱的越走越遠……甚至連回頭的趨勢都沒有,給他的就是一個腳後跟。

    他趴在地上,整個胸腔仿佛都在重石之下,這股力讓他呼吸都呼不過來。

    “清秋。”他大聲喊叫。

    這麽吵雜,誰聽得到。

    “清秋……”

    腳太多,很快就不見她的。

    “鬱清秋!”他如同獸一般的吼出來,出手,抓著背上的人,不知道扯住了他哪兒,拽下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起來,根本管不了到底是誰壓的他,是有幾個人。尋著腳步就去找,這人海茫茫……要找她,哪兒有那麽容易。

    一遍找不到,便打電話……一摸口袋,它的手機今天除了他接電話外,他都給了她。

    解悶也好,玩也好,給黎卓打電話也好……這會兒根本不在口袋裏。

    倒是摸出了那一張紙。

    ………

    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身的高挑鶴立雞群一般,平整的頭一身血氣方剛。

    他站在人群中央,看著接頭的盡頭……好久都沒有動,好久也沒有眨眼,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隻是那藏青色的夜,仿佛就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脖子上圍著一個褐色的圍巾。

    他應該是在痛苦吧,應該是的,否則怎麽能有人在那裏站那麽久。

    ……

    回到病房,手機扔在枕頭裏麵,在裏麵不是在底下,所以是她故意的。

    拿出來。

    打了一個電話出去,“她在你那兒?”

    “她不讓說。”

    言馳去陽台,看著樓下,沉聲,“睡了?”

    “沒有。”

    “一會兒她可能會大哭大叫,會非常痛苦,你好好哄著她就是了,不要由著她的性子來。她睡著後,你守一會兒再睡,還有不要和她睡在一起,她會不習慣。”

    哪兒有不習慣呢,這麽久,她不是一直在他懷裏睡的麽,她習慣了被他抱著睡。

    黎卓無聲的笑了下,“好。”

    “明天她會什麽都忘了,希望你能有點耐心。”

    “好。”

    掛了電話,言馳渾身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從今天淩晨碰到黎卓開始,她就已經開始盤算要跑了。

    當著他的麵打電話,是不是想證明自己很磊落。而他還蠢的把手機都給了她,不知道這一天她都在算計什麽。

    晚上,她說捉迷藏的時候應該就是要跑了吧,他沒有同意,她又說去逛街。

    她心裏清楚,她提出十個條件,有九個他都會答應。早上,她當著他的麵,和黎卓打電話,他也僅僅是佯裝生氣不是麽。

    而她………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讓他看著她走,看著她走出視線。

    走前,還對別人說不要碰他的頭,是知道他的頭受過傷?還是說,什麽……什麽都記起來了。

    他太相信她,太相信……

    忽然就覺得這圍巾很紮,取下來,進去,哐的一下扔在垃圾桶。

    連同那張紙條,出去。

    垃圾桶裏淌著褐色的羊毛圍巾,上麵那張紙條上洋洋灑灑的女性字體。

    “我走了,不要找我。我什麽都不剩,隻有這一副軀殼,還有不多的自尊。我能不能拿這最後兩樣東西來求你,不要來見我,哪怕是死,我也想坦坦蕩蕩。”

    哪裏什麽‘等我睡著了你再看,這樣你可能就會更喜歡我’。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又被打開,帶進了一身的冷氣,開燈,走到垃圾桶前,拿起紙條和圍巾,滿臉的陰沉,走到陽台坐下,圍巾就堆在身上。

    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就像女人的皮膚,涼涼潤潤的,總是讓人欲罷不能。

    十點,十一點了……

    這個時間點……

    她應該正生不如死。

    二分鍾後,拿手機,“五分鍾內,查黎卓在哪兒,速度!”

    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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