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此處非彼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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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媽和女醫生還沒回過神來,秦遠夜先關上門,他張張嘴,想說道歉的話,瞥見旁邊麵麵相覷的兩個女人,沒能說出口。
沈雲舒光滑的美背還在他的眼睛裏刻著,讓他忍不住耳根子紅透。過了有一會兒,他才禮貌地敲門問:
“你好了嗎?”
藍底白花的裙子又穿回身上,沈雲舒亦紅著臉,不高興地說:“好了!”
和秦遠夜的羞臊不同,沈雲舒的臉紅,更多是羞惱。
這回開門的是劉媽,看見沈雲舒果然已經穿戴整齊了,劉媽鬆一口氣,請秦遠夜進去。
沈雲舒又羞又氣,但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秦遠夜擠出副笑臉來,假裝感激的樣子,看向窘迫的女醫生:
“我小病小災,還得勞五爺親自帶醫生過來,多謝五爺關心。”
秦遠夜聽得出她語氣裏的不情願,他是見慣大場麵的人,剛剛的羞臊已經不見了。他沒忘記自己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也沒忘記該做的戲一樣都不能少。
他給女醫生使了個眼色,女醫生把醫箱放到桌子上,柔聲詢問:“沈小姐,您哪裏不舒服?”
沈雲舒支吾道:“就是昨晚沒休息好,覺得有些頭疼,我睡一覺就好了,不必……”
她的話還沒說完,女醫生就已經拿了聽診器、小手電筒過來,她掀開沈雲舒的眼皮看了看,又用小手電筒照著,看了看她的喉嚨,再聽過她的心跳:
“確實沒什麽問題,五爺,您太擔心了。”女醫生藏好心裏的不高興,客客氣氣地對秦遠夜說道:“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小公館建在城郊,平時連黃包車都沒有一輛,並不是很好打車。
秦遠夜吩咐劉媽先送女醫生下樓喝茶,待會兒自己回去的時候,順便把她給送回去,自個兒腳上卻像是生根似的,依舊穩穩站在床旁。
沈雲舒還“虛弱”地坐在床上,她不自在地往上拱了拱,打著哈哈笑:“小病小災,還勞五爺您親自跑一趟,我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人都走了,秦遠夜笑意收斂,人又冷了起來。他這人一貫不愛說廢話,這次也是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問:
“你究竟是什麽人?”
“是五爺您把我從虎口帶回來的,我是什麽人,五爺您心裏難道還不清楚嗎?”沈雲舒抬眼和他對視,他的眼神就像是鉤子一樣銳利,看得沈雲舒心一虛,和他錯開視線。
“你昨天跟我說,你叫沈雲舒。我去查過,虎口根本沒有沈雲舒這個人,也從來沒出現過留洋學生!”
他突然伸手一下捏住沈雲舒的下巴,力道之重,讓沈雲舒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她條件反射地緊緊抓住秦遠夜的手,試圖把它掰開,小臉已經煞白。
“疼!”
他的力道沒有絲毫減輕,反而向她逼近:“是什麽人讓你來接近我的?你來接近我,究竟有什麽目的?說!”
“你放開我!放開!你這樣子,讓我怎麽說!”
秦遠夜力道漸鬆,但是眼神依舊銳利。
沈雲舒心虛看他,暗想他怎麽能這麽快就查到這些的?在這個信息傳達緩慢的時代,他的效率,讓她覺得可怕。
他眼神裏的冷酷,也讓她覺得害怕。
她仍舊使勁把他的手往外拽,好減少下巴上的疼痛感,有心想要否認,卻又明白,相較於自己的話,他更相信他查證到的結果。
否認不會讓自己逃過一劫,隻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她的心思轉得很快,十幾秒後,她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鋌而走險道:“既然您都查到了,五爺,那我也不瞞您!我之前對您說的都是真的,我接近您的目的,確實是為了逃離虎口!”
“非要說有誰讓我接近您的話,那就是顧大生和他的三姨太!至於他們的目的,我之前也向您說過了!”
秦遠夜冷笑:“我問你的是,你究竟是誰?你的洋文又是從哪兒學來的!”
“我確實是在虎口碼頭賣唱的清倌兒!”秦遠夜稍一用力,令沈雲舒說話的聲音不自覺開始打顫,她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氣,一股腦說:
“說出來您可能不信,說實話,就連我自己都不信!您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您說過,我剛被顧大生搶回去的時候,曾想不開上過一回吊?自我從鬼門關走過一趟後,一覺醒來,前塵往事我就全忘了!但卻有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記憶和知識!”
秦遠夜眉頭皺起,顯然是不信沈雲舒的話,但他手上的力道卻又鬆了幾分。
“不信的話,您可以去查,論身份,我還是虎口碼頭那個賣唱的清倌兒,如假包換。但您問我為什麽懂洋文,我卻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才會胡謅個謊話來騙您。”
“你昨天是騙我,難道現在就不是騙我了嗎?”
沈雲舒裝出急得快要哭出來了,質問:“五爺,您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傻子,更何況這種謊話,就算是說給傻子聽,傻子也不會信,我又怎麽會用這麽拙劣的謊話來騙您呢!”
她的眼神倒是真摯得很。秦遠夜思量著她的話,好一會兒,終於放開她。
她跌坐回床上,一邊揉著下巴,一邊喘著粗氣,同時留意著秦遠夜的神情反應,心潮翻湧不止。
他既然已經開始調查她了,沈雲舒清楚,那麽她中午和劉媽的談話早晚也會被他知曉。
他是個多慮的人,以後萬一不知從哪兒聽說她打聽張作霖等人的事兒,又是一樁麻煩,不如趁這個機會,把這件事也挑破了。
沈雲舒裝出疑慮和恐懼來,聲音打著顫兒:
“這些天,我自個兒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五爺,您都不知道這些奇怪的記憶究竟讓我有多害怕!我一個人的時候,常常能想起裏頭一幕又一幕血腥的畫麵來!”
秦遠夜將信將疑地問:“都是什麽?”
“很多很多,我自己一時間也不能說得很清楚。”沈雲舒“痛苦”地捂住腦袋,“最多的就是一群人拿著槍,互相打來打去……”
“槍戰?”
沈雲舒點頭,她怕說多錯多,也不敢說得太具體,隻模糊描述道:“似乎是軍閥們為了爭搶地盤引發的,他們在我腦子裏,就跟真的似的,但咱們華夏現在雖然有些亂,卻絕沒亂到那種地步啊。”
現在的天下已經不太平了,早晚是要亂起來的,沈雲舒說的這種悲慘亂世,也遲早會來。
“有意思。”秦遠夜蹺起二郎腿,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究竟能說出什麽樣的天來。
“五爺,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張作霖這個人?”沈雲舒小心試探問。
劉媽是個伺候老媽子,隻要自個兒過得安穩,她便不聞窗外事,不知道張作霖情有可原,但秦遠夜必然知道!
誰知秦遠夜同樣搖頭,他反問:“那是誰?”
冰水一桶接著一桶澆在沈雲舒頭頂上,把她內心殘存的那丁點兒希望徹底澆滅,她不得不去麵對那個她最不想麵對的事實——
她並沒有回到曆史上那個民國,雖然是同樣的軍閥林立、同樣的年代,但她卻在另一個平行空間中。
科學上,隻是提到了平行宇宙這個概念,它的曆史推進、萬物繁衍等,是否和原本的空間相同,誰也不敢斷言。
本來以為能夠通過自己對民國曆史的熟悉、先知一樣的存在,自己可以在這兒幹上一番事業、大放光彩,但就在秦遠夜反問的那一刻,沈雲舒心裏幻想過無數回的花式抱大腿,轟然倒塌了。
沈雲舒情緒低落地解釋道:“是奇怪記憶裏的一個人,五爺您既然不知道的話,想必那些記憶應該都是假的,或許是我做夢的時候夢見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秦遠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卻像是傻傻信了沈雲舒的話,饒有興趣地接著問:
“那你的記憶裏,可有我秦遠夜的存在?”
沈雲舒搖頭:“沒有,那裏的關東也不是關東,而是東北。管製東北的正是張作霖,隻可惜他被炸死了,他死後不久,東北就最先淪落了。”
既然不是這兒的曆史,沈雲舒也就沒什麽好顧忌會不會妨礙曆史發展的。在這個可以和曆史上的民國找到許多共同點的地方,沈雲舒忍不住好奇問:
“五爺,您既然占著關東這塊地方,我倒很好奇,有沒有從東洋來的人和你們交涉過?”她似乎是在擔心什麽,很小心地看一眼四周,趴到秦遠夜耳邊,悄悄說了一番話。
她的話,秦遠夜本來是當笑話聽的,隻想看她能夠編出什麽樣的故事來,可在沈雲舒這番話說完後,他肅然警惕起來。
兩個人在沈雲舒的臥室裏,心思各異地呆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三點十八分,秦遠夜才終於懷著震驚的心情,帶著女醫生離開小公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