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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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舒上大學時,考過駕照。這民國時期的汽車和現代汽車雖然差了將近一百年,但具體原理和構造都是相同的。
試過油門和刹車後,離合一鬆,車尾冒出一股黑煙,正撲到劉青臉上,劉青急忙大喊:“停下!停下!”
他話音未落,秦遠夜專門配給他的小汽車就像離弦的箭似的,消失在他眼前了。
“胡鬧!”他氣得一陣跺腳,急忙回去給秦遠夜打電話,電話剛一接通,便火急火燎道:
“五爺,不好了,沈小姐她一個人把車開走了!”
“什麽!?”秦遠夜嚇得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怒斥道:“胡鬧,你怎麽能讓她開車呢?”
隔著電話,劉青仍然膽怯地垂著腦子,試圖解釋:“剛剛沈小姐……”
“我現在沒時間聽你解釋,告訴我她去哪兒了,然後你馬上去給我找她!如果她出什麽事,或者她不見了,我拿你是問!”
“應該是去城裏了……”
秦遠夜立即掛斷電話,緊接著,往軍政府打了一通電話,讓他們立刻派人在小公館前往省城可能會經過的所有路口都堵起來,尋找沈雲舒。
電話掛斷,他剛要出門,忽然想起什麽,不放心地又往軍政府打了通電話:
“火車站、碼頭還有出城的路口也全部派人去檢查,尤其是可以前往登州的路口和碼頭,一定要嚴厲排查!一有消息,馬上給我回電話!”
“是,少帥。”
話筒扣回話座上,秦遠夜煩躁地癱到沙發椅上。他想出去一起尋找沈雲舒的蹤跡,可他不敢,他怕一出去,就錯過軍政府的電話。
沈雲舒從未碰過車,他怕她出車禍,更怕她摸到門道後,直接開車走旱路去登州。
她身上有錢,隻要有錢,哪兒不能去?
而正在開車往城裏趕的沈雲舒,絲毫沒意識到,沈陽城因為自己,此刻陷入多大的躁動中。
士兵們攔住一個又一個路口,鬧得人心惶惶。
沈雲舒前幾次進城,都是坐車去了。如今的路不比現代,修得又直又順。劉青和秦遠夜帶她走的路都七轉八繞,繞了幾圈,就把她繞迷路了。
她在偌大省城轉著,一條路一條路的問過去,碰到軍政府的士兵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半。
士兵們不認得她,卻認得劉青的這輛車。見這輛車從一條小路上駛出來,他們立刻攔住通道,拿槍指向沈雲舒,將其逼停。
秦遠夜在軍政府裏等的心急如焚,當他接到士兵打來的電話,驅車開過去時,沈雲舒正站在路邊,和士官僵持,咄咄逼問道:
“我又沒有犯法,你們憑什麽要拘留我?”
“小姐,我再重申一遍,我們並沒有拘留您,我們請您到軍政府去,您不去,那我隻好請您在這兒,等著我的上司過來。”
“你的上司是誰?”因為有秦遠夜在後頭撐著,沈雲舒腰杆硬得很,狐假虎威道,“我告訴你,我跟你們少帥關係不一般,你識相就趕緊放我走。”
她話音剛落下,一聲車笛在她背後響起,隨著車門打開,在場的士兵齊刷刷地看過去,恭敬行禮:
“少帥!”
喊聲震耳欲聾,嚇得沈雲舒一大跳,她回頭看,正看見秦遠夜烏黑的一張臉。
“誰讓你自己開車跑出來的?”他竭力壓製自己的怒氣,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麵前,一下扣住她的雙肩。
沈雲舒看出他在生氣,剛剛硬著的腰板一下軟下來,耷拉著腦袋,故作委屈地小聲說:
“這幾天你一通電話都沒打給我,我關心你,所以想來見你,可是劉青告訴我你在忙,不肯送我過來,我隻好自己開車來了。”
秦遠夜僵了一下,心裏的火因為她這一句話,去了大半,疑心問:“你不是想去登州?”
“我去登州幹什麽?”沈雲舒抬頭奇怪地問,“咱們不是說好了,我……”她剛要把倆人之間的交易說出來,反應過來還有其他人在,搖頭道:
“你放心,你給我自由之前,我不會走的。”
“你不去登州,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路口?”秦遠夜看向路牌上前往登州的指示方向,沈雲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下明白了。
她生怕他誤會什麽,急忙解釋道:“你別多想,我是不認識路,三拐兩拐,就拐到這兒來了。”
誤會解釋清楚,秦遠夜心裏的火氣全消了。
像是珍貴的寶貝失而複得似的,他一下把沈雲舒抱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以後這種危險的事,不要再做了,你想去哪兒,我都會找人送你去,但你一定要把行蹤告訴我。”
雖是命令的話,但他的語氣裏,卻有一絲央求。
沈雲舒身體僵著,尷尬地看向周圍的士兵,她猶豫很久,才配合地抱住他,點頭應下。
秦遠夜滿足地鬆開她,恢複一貫做派,冷漠地看向一旁的士官,命令道:“收隊,通知其他人,你們找到沈小姐有功,晚上我請你們吃酒,費用明天找我報銷。”
“是,少帥!”士官行一個標準的軍禮,帶著其他人坐上一輛大卡車,揚塵而去。
她沒想去登州,開車出來也是為了見自己,最重要的是,她安然無恙,這讓秦遠夜很高興,之前因為她欺騙他而產生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他打開車門,請她進去。沈雲舒笑嘻嘻地指向另一輛車:
“還是你在前麵帶路,我在後麵跟著比較好。”
扭頭看向那輛車,秦遠夜眉頭皺了一下,剛剛竟然忘記讓人把它開回去。他不由分說地強行把沈雲舒塞進自己車裏:
“你自己開車太危險了。”
“那這輛車怎麽辦?”
“我把它停到路邊,回頭讓人來開。”
秦遠夜霸道地從她手裏接過車鑰匙,“嘭”關上車門,三兩下把車挪好位置後,回到駕駛位上,邊發動車子邊問:
“劉青教你開車了?”
“沒有。”沈雲舒望向窗外,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就是看你們開過,然後試了試,就會開了。”
秦遠夜輕笑一聲,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語氣卻十分輕快:“你中午想吃什麽?”
“我想吃餃子了。”
尤其是過年時候,家裏包的餃子,豬肉大蔥餡,想到那個味道,沈雲舒有些想家,“豬肉餡的餃子。”
關東這個地界兒,秦遠夜摸得很熟。汽車三拐兩拐,帶她拐進一個小胡同,再往前,路窄的就過不去車了。
“這條巷子裏頭有一家小飯館,餃子包的不錯。”
秦遠夜先下車,他十分紳士地替沈雲舒打開車門,提醒她小心坑窪,接過她的手袋。
這是一條民巷,隻有在巷口有一個擺攤賣青菜的老太,放眼望去,別說飯館了,就連行人都沒看見兩個。
沈雲舒將信將疑地跟著他走,他邊帶路邊解釋這幾天的事:
“生意交接很麻煩,而且最近這段時間,關東邊界也有點兒小麻煩,所以我才忙得沒時間問候你。”
沈雲舒淡淡“嗯”一聲,看著他很是周到貼心地替自己打開一扇老舊的鐵門,請自己陷進去。
進了這道鐵門,裏麵的空間豁然開朗,竟然是一間民房改造的飯館。
飯館裏客人不多也不少,多數是回頭客,老板娘似乎是認得秦遠夜,一見到他,就親切地招呼他到裏邊去,一雙眼睛好奇地在沈雲舒身上掃來掃去。
“這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很洋氣的詞兒,年過半百的老板娘卻像是聽懂了,更加熱情地招呼二人坐下。
沈雲舒耳根有些發燙,害羞地看秦遠夜,見他落落大方地坐到位置上了,自個兒坐到他對麵,愧疚地問:
“你這麽忙,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該忙的都忙的差不多了。”秦遠夜給她倒了一杯紫紅色鮮亮的汁兒,“這是他家自釀的葡萄酒,你嚐嚐。”
沈雲舒頗拘謹地抿了一口,酒汁清甜可口,她忍不住多喝兩口,也不忘說正事兒,提道:
“您讓我想辦法替您攪黃您和馮小姐的婚事,這些天,我卻總在小公館裏悶著,我尋思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所以我下去想去見見馮小姐。”
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遠夜很好地藏住情緒,說出的話卻帶著一股子醋味:“你很想讓我和馮鈺解除婚約?”
沈雲舒點頭,“當然是越早完成您交給我的差事越好了。”
“然後你好去登州找林俊霖?”
她一下被噎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以她的性子,她該坦然承認的,但她頓住了。
她低頭盯著葡萄酒裏映著的自己的影,心裏的那句“我本就不屬於關東”,如何也說不了出口。
倆人沉默著,直到現包的兩盤豬肉水餃端上桌,秦遠夜從筷籠裏抽出雙筷子遞給她:
“吃吧。”
水餃冒著熱氣,熱氣氤氳人的眼睛,又是一頓壓抑的午飯後,秦遠夜把她帶到了軍政府。
軍政府裏,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秦大帥的辦公室裏,關東軍的元老們拍著桌子,義憤填膺道:
“為了一個女人,他驚動了沈陽所有的警衛兵,搞得現在全城百姓人心惶惶,這女人就是禍水!禍水不能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