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方宅裏伺候的婆子王婆子提醒，方婷月激動地來到客廳時，桌子上堆著的包裹已經堆成小山了。

    王婆子眯眼笑成一條縫，調侃道：“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嗎，五爺竟然買了這麽多禮物回來。我看包裝，多數像首飾嘞。賬房那兒光銀票就支出去兩三張了。”

    方婷月把有可能的日子都想了一遍，又全部否定後，高興地打開其中一個包裹，看見包裝精美的錦盒裏裝著的晶瑩剔透的翡翠鐲子，激動地“呀”一聲，急忙把它拿出來試戴。

    她的手腕偏粗，手掌也偏厚，小巧的鐲子卡在中間，怎麽也下不去。

    “奇怪，哥他怎麽會買這麽小的鐲子給我。”方婷月一邊納悶說著，一邊讓王婆子去拿肥皂水。

    抹上肥皂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婷月才把鐲子套到手腕上。她抬起手腕，在陽光底下照了照，覺得這鐲子戴在自己手上並不是很好看。

    但因為是秦遠夜買的，她還是很高興地戴著，特意囑咐王婆子去做一桌秦遠夜愛吃的菜。

    天漸漸暗下來，方婷月守在門口，左等右等，終於看見秦遠夜的汽車駛回來。

    她提著裙邊，歡快地小心踩著台階跑過去，一句“哥”剛喊出口，笑容就僵在她的臉上。

    “方小姐。”沈雲舒走下車，禮貌地衝她打招呼。

    沈雲舒眼角餘光瞄見這個她有意晃給秦遠夜看的鐲子，若有所思。

    看見她，方婷月有些不高興，當著秦遠夜的麵，卻還是禮節性地點了點頭，扭頭就把沈雲舒擠到一邊，挽住秦遠夜的胳膊，撒著嬌問：

    “哥，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那麽晚？”

    “我帶雲雲去商場逛了一圈，又在外麵吃了晚飯，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你在外麵吃過飯啦？”

    “嗯。”秦遠夜自然地和她一邊說話，一邊朝院裏走，“華爾街新開了一家西餐廳，我帶雲雲去嚐了嚐，味道很不錯，回頭帶你也去嚐嚐。”

    他走過門檻時，衝著門房朗聲問：“萬茂商城的夥計們可把東西送來了？”

    “都送到客廳裏了，五爺。”

    提到那些東西，方婷月舉起手晃了晃，天真地問：“哥，你怎麽給我買了一個這麽小的鐲子？”

    秦遠夜這才發現他買給沈雲舒的鐲子套到了方婷月手腕上，尷尬地解釋道：“這是雲雲的東西。”

    方婷月又僵了一下，回頭看沈雲舒一眼，這一眼藏著很多情緒，最多的還是討厭。

    她不高興地“哦”一聲，去摘鐲子，怎麽也摘不下來，於是賭氣地說：“你們既然在外頭吃過飯了，那我就自己去吃飯了。”

    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朝廚房走，她一到廚房，就讓王婆子又給自己弄了一盆肥皂水，先把鐲子摘下來丟到桌子上，生氣地讓王婆子把東西給沈雲舒送回去。

    秦遠夜陪著沈雲舒走到她上次住過的客房裏，派人去抱幹淨的被褥時，不好意思地說：

    “婷月她被我慣壞了，所以有些小脾氣，以後她如果衝撞到你，或者說出什麽讓你不高興的話來，你多見諒。”

    “方小姐率真，我又怎麽會跟她生氣。但我看她剛剛有些不高興，應該是惱你給我買了禮物，卻一件都沒有給她買。”

    秦遠夜無可奈何地歎口氣，囑咐沈雲舒兩句好好休息一類的話，出了客房，直奔方婷月住的院子去。

    望著他的背影，沈雲舒勾起玩味的笑。

    她是女人，女人的直覺向來敏銳且準確。

    方婷月不喜歡她，她第一次見到方婷月時就察覺到了，當時她覺得隻是單純的沒有眼緣、合不來，可這幾回碰過麵後，她就發現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秦遠夜的這位表妹，明顯是對他有意思，男女之間的那點兒意思。

    這個年代，表親通婚依舊是稀鬆常見的事。

    方婷月自幼便失去父母雙親，可以說跟著秦遠夜相依為命。她把他當成自己的兄長、父親，依靠他、依賴他，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對他產生情愫，順理成章。

    她喜歡他，所以排斥自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有意思的是，秦遠夜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那點兒小心思。

    方宅裏的生活，不像沈雲舒預想中的那樣不寧靜。

    方婷月被秦遠夜慣得確實刁蠻任性不假，但倆人住在兩個院子裏，秦遠夜又特意請了一個媽子來沈雲舒的院子裏，另起爐灶。

    倆人吃不在一處、住不在一處，一天能見上三次麵都是多的，就算方婷月看她再不順眼，也知道她現在是秦遠夜的眼珠子。

    再加上那天之後，秦遠夜讓人按照給沈雲舒買的禮物清單，幾乎全部另買了一份，一些方婷月不喜歡的、不能用的，則換成了隻高不低的物件。

    方婷月不想惹秦遠夜生厭，也認為，他固然喜歡沈雲舒，但也隻是男人一時圖新鮮感罷了。

    等到他的新鮮感過了，沈雲舒在方宅裏也就待不久了。所以她並不主動來招惹沈雲舒，倆人井水不犯河水。

    但大帥府裏卻是風波不斷。

    七姨太雖然如願拿到了錢莊的買賣，但她的買賣做的並不如意。

    錢莊的老掌櫃早被秦遠騰趕走的，剩下的那些夥計，是後來秦遠騰提拔的，七姨太一個都不敢重用。

    她想像二姨太一樣，自己挑起錢莊的梁子，可她又沒有這個能耐，再加上最近又有人給七姨太使暗絆子，七姨太少不得要在家裏鬧幾回。

    二姨太也跟著鬧，借著秦遠夜前幾天調動警衛兵尋找沈雲舒的事兒鬧，她自己鬧也就罷了，攛掇著八姨太跟著一起鬧。

    大帥府被這幾個女人攪得雞犬不寧，秦大帥竟然接連一個星期，沒進過家門半步。

    距離沈雲舒搬進方宅已經過去大半月了，這大半月裏，沈雲舒倒是出過兩趟門，每回都有秦遠夜跟著，讓暗處的人不好下手。

    大帥府的小花園裏，二姨太和四小姐秦雅芝坐在放下竹編垂簾的涼亭裏。

    涼亭正中央架了個石桌，石桌上放著一碟底下墊了冰塊的水果，還有兩杯放涼後，加了冰塊的雪梨汁。

    秦雅芝端起一杯雪梨汁咂了一小口，涼意沁到心脾去，消去些許暑氣。

    她轉著手指上紅繩辮的轉運珠，頭也不抬地問：“咱們不是都已經查清楚了嗎，那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丫頭，您何必大費周章地想著去籠絡她？”

    “老五喜歡她，那她就不普通。”

    “可她能聽咱們的話嗎？”

    二姨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們在涼亭裏坐到將近正午，一塊又一塊的冰在這兒化成一灘又一灘的水，才等到姍姍來遲的方婷月和沈雲舒。

    沈雲舒是被方婷月強行拉來的，方婷月則是被二姨太一通電話叫來的。

    竹編垂簾一拉開，裏頭沁人的涼意便撲麵而來。方婷月朝裏頭掃了一眼，隻看見二姨太母女兩個，奇怪地問：

    “不是說聚會嗎，怎麽不見馮小姐她們？”

    “晚上孫夫人那兒正巧也有個舞會，所以我剛剛給她們打了個電話，讓她們晚上直接去孫夫人那兒。”二姨太和藹地說著，看向沈雲舒。

    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有一段時間不見，沈雲舒已經是穿金戴銀了，竟還被秦遠夜養出大家閨秀的氣質，乍看之下，比方婷月還像個富家小姐。

    她拍拍手邊的位置，親切地招呼沈雲舒過來坐的同時，給秦雅芝使了個眼色。

    秦雅芝會意地站起來，熱情地朝方婷月走過去：“婷月，我昨天剛在萬茂商城買了條新裙子，走，你幫我看看，晚上穿著她去參加舞會合不合適。”

    她不由分說也不由拒絕地拉起方婷月的手就朝外走，沈雲舒一下就明白了，二姨太這是找自己有事。

    她不認為二姨太找自己能有什麽好事，警戒地問：

    “二姨太，您有事就直說吧。”

    沒想到她竟然這麽直接，原打算迂回一番的二姨太愣了片刻，哈哈笑道：

    “怪不得老五喜歡你，沈小姐，你果然是個聰明的人。”

    沈雲舒客氣一笑，等著她的下文。二姨太想了想措詞，先問道：

    “不知沈小姐最近在方宅裏住的可還習慣？”

    “遠夜待我很好，所以住的也很好。”

    “老五喜歡你，是好事。沈小姐，你是直心腸，我也是直心腸。坦白了說，這大宅院裏的日子，不像鄉下的小門小戶，大宅院裏水深著呢。”

    她見沈雲舒不接話，頓了幾秒才接著說，“我跟在大帥身邊這麽多年，別的不清楚，人心狠起來究竟能有多髒，我卻深有體會。沈小姐你是個單純的好姑娘，我不忍心你被這裏的髒水玷汙了。”

    “二姨太的意思是，想讓我離開遠夜？”

    “不不不。”二姨太緊抓住沈雲舒的手，“老五的事兒，我是局外人，看得清楚。沈小姐，我得提醒你，別看馮鈺和方婷月都一副柔弱天真的樣子，但她們的心思可重著呢！”

    “我啊，是看見你，就想到當初的我了，不忍心你被欺負，想幫幫你，這才讓婷月把你一起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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