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夜中午從軍政府回來，一進家門，方婷月便立馬神神秘秘地湊上來，把他拉到一邊去，小聲問道：

    “哥，你猜上午誰來了？”

    “誰？”把外套丟給劉青，秦遠夜便朝沈雲舒的院子走邊問，方婷月急忙拉住他。

    她生怕自己的話被沈雲舒或者小翠聽著了，格外小心地挑撥道：“二姨太！上午我去找沈雲舒，想讓她教我跳舞，我一進她的院子，就看見二姨太進她的前廳了。”

    “我覺得蹊蹺，就跑到窗戶外頭躲著，然後我聽見倆人神神秘秘地不知在商量什麽，反正沈雲舒讓二姨太幫忙攪黃你和馮小姐的婚事，二姨太讓沈雲舒想辦法讓你在一份協議上簽字。”

    秦遠夜沒有絲毫驚訝，反問道：“我不是給你找過老師教你跳舞嗎，不跟老師學，去跟雲雲學什麽？”

    “哎呀哥，你怎麽聽不懂我的話呢！跳不跳舞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雲舒現在跟二姨太勾搭在一起了！她跟二姨太勾搭在一起了！”

    “不，你先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方婷月又急又氣，一跺腳，拉著他朝沈雲舒的院子走：“咱們得先搞清楚她都跟二姨太商量什麽！哥，我跟你講，沈雲舒跟二姨太勾搭在一起，她不是什麽好人！咱們這就去她屋裏，把那份協議翻出來，拿到證據，趕她走人！”

    “咱們宅子裏，可不能養什麽禍害！哥，你不是說過嗎，有心計的女孩子，咱們家裏不能要！”

    見她真的要衝著沈雲舒去，秦遠夜急忙攔住她，謹慎看一眼四周，小聲提醒道：“二姨太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婷月我告訴你，她和二姨太的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管！”

    聽他竟然早就知道了，方婷月一愣，隨即竟然委屈起來。

    她不明白，這個沈雲舒究竟有什麽好了，或者她給秦遠夜灌了什麽迷魂湯了，就連她跟二姨太勾結，秦遠夜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方婷月在秦家住了這麽多年，秦遠夜的性格，她再了解不過。

    他常常跟自己說，他喜歡單純、善良、大方的女孩兒，最好丁點兒心機都沒有，這樣以後才不會把他的家搞得烏煙瘴氣。

    但沈雲舒明顯和這些都不搭邊兒，秦遠夜現在卻像是著了魔似的，眼珠子和心，都放在她身上。

    剛開始，方婷月以為他隻是一時新鮮，但自從沈雲舒搬進方宅，他就很少來自己的院子了，有點兒時間，都要待在沈雲舒的院子裏。

    他是不是一時新鮮，方婷月看得再清楚不過。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狐媚子了？”方婷月咬著唇，稱謂上不再客氣。

    “婷月，你怎麽說話的！”秦遠夜臉色瞬間耷拉下來，剛要教訓她，看見她眼睛裏閃爍的淚花，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回去了。

    “哥，你就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方婷月拔高聲量，倆人對視著，許久，秦遠夜鄭重點頭：

    “是。”

    “咣當”一聲，盤子落地的聲音從方婷月背後響起，倆人同時看過去，隻見沈雲舒慌忙蹲下去撿盤子的碎片和地上新烤的麵包，邊撿邊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我隻是湊巧在這兒路過。”

    方婷月不再掩飾自己的敵意，她大吼道：“你這個卑鄙的狐媚子，趕緊從我家裏滾出去！我家裏不歡迎你這種人！”

    沈雲舒尷尬地僵住，秦遠夜怒斥道：“劉青，把表小姐帶到自己房間去！”

    直到方婷月被連拖帶拽，脫離沈雲舒的視線，罵聲也漸漸聽不到了，秦遠夜才尷尬地蹲下來和她一起收拾碎瓷片，他以盡量平緩的聲音掩蓋自己內心的慌亂：

    “咱們之前不是說過嗎，人前人後都要維係恩愛的表象，所以剛剛婷月問我的時候，我才會……”

    “五爺，您不用解釋，我都清楚。”沈雲舒抬頭衝他牽強一笑：“婷月她還不知道咱們將計就計，反過來利用二姨太的事吧？”

    “嗯。”

    “那就告訴她吧，省得她誤會。”

    “不用。”

    碎瓷片和沾灰的麵包都收拾到木托盤上，沈雲舒微微低著頭，語氣恢複之前的疏離和冷淡，客客氣氣地說：

    “二姨太上午來找我的事，等有時間了，我再向您匯報。小翠找我還有點兒事，五爺，我先回去了。”

    秦遠夜伸手想攔，但抓住的，隻有輕飄飄的一片衣角，這片衣角也隨著她的背影遠去。

    五爺，久違的稱呼，聽得秦遠夜心裏一陣堵。他伸出的手握成拳，氣惱地錘自己腦殼一下：

    “豬腦子！真是豬腦子！”

    沈雲舒同樣氣呼呼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小翠見到她端著髒了的麵包和碎盤子回來，奇怪地問：

    “您不是去給五爺送您新烤好的麵包去了嗎？怎麽這麵包……”

    她生氣地把麵包和瓷片一股腦全倒進垃圾桶裏，一屁股坐到軟包沙發上，隻生悶氣，也不說話。

    她這悶氣生的，說有緣由卻沒緣由，說沒緣由也有緣由，總之不是因為方婷月。

    方婷月跟秦遠夜說的話，沈雲舒聽見了七八。

    她不知道自己和秦遠夜的計劃，誤以為自己和二姨太真的狼狽為奸，針對自己甚至對自己惡語相向，沈雲舒能夠體諒，換做自己是方婷月，說出的話可能會更傷人。

    沈雲舒也不知道她自己氣些什麽，秦遠夜承認喜歡她的時候，她也不氣，可他突然道歉解釋說，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她就不高興。

    她心裏像是有顆大石頭壓著，那顆大石頭卻又像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丟了，讓她的心空落落的。

    小翠一貫膽小，這麽久了，雖然和沈雲舒親近起來了，但一有事，她還是怕。

    她忐忑地不敢問沈雲舒究竟怎麽了，隻好悄悄地溜出去，去找秦遠夜。

    秦遠夜又一個人坐在餐廳裏，對著一大桌子菜發呆。他聽說小翠來了，以為是沈雲舒派她來的，心情歡快些許，急忙請小翠進來。

    小翠一進門，便詢問道：“五爺，您和沈小姐吵架了嗎？”

    “沒有。”

    “那沒吵架，為什麽沈小姐給您送去的麵包全都拿回來了，盤子也碎了，沈小姐一回去就悶悶不樂地坐在沙發上，話也不肯說半句。”

    “她生氣了？”

    “生氣了。”

    秦遠夜急得剛站起來，忽然想到剛剛的情景，又坐回去。他不認為自己哪兒招惹到她了，如果哪兒出了錯，應該也錯在他最後的解釋上。

    他不知道見了沈雲舒該怎麽哄、怎麽勸，在這方麵，他沒有經驗，隻怕自己說錯了話，讓場麵更僵。

    小翠繼續鳴不平道：“昨兒沈小姐從西餐廳那兒高價買了一個烤箱回來，今天上午九點半，就在廚房裏鼓搗了，鼓搗了一上午，才鼓搗出那些麵包來，想讓您第一個嚐嚐。”

    “你說那些麵包是她親手做的？”

    小翠點頭：“出院子的時候，沈小姐還好好的，回來就拉下臉了，五爺，您真的沒有跟沈小姐吵架嗎？”

    秦遠夜說不清這下自己心裏是喜還是悶了。他歪在椅子上，托腮想了好大一會兒，對小翠說道：

    “我確實沒和她吵架，但她生氣，我估摸著也猜得到原因。這樣小翠，你下午五點鍾左右，想辦法哄她到西餐廳去，我保證讓她開開心心地從西餐廳裏出來！”

    小翠眉眼飛揚起來：“好的，五爺！”

    “這事兒瞞著她，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好的。”

    小翠歡喜地出了餐廳，秦遠夜胡亂扒了兩口飯，就叫來劉青，讓劉青備車帶自己去西餐廳。

    下午的幾個小時過得飛快。

    小翠摸準了沈雲舒的性格，她雖然不是個善茬，卻是個很大方的人。小翠一回去，就各種明示加暗示，表示自己下午想出去逛逛。

    沈雲舒也覺得此刻的方宅悶極了，飯都沒吃，就領著小翠去街上，打算在街上隨便對付幾口。

    小翠瞅著她的臉色，幾次想勸想問都忍住了，倆人一直逛到四點鍾，沈雲舒走的腳掌疼，要回去。

    “不行，沈小姐，現在還不能回去！”小翠急忙攔住她。

    “為什麽？”

    “因為……因為……”小翠思索半天，忽然瞄見旁邊的茶樓，靈光一閃，“我長這麽大，還沒聽過評書！沈小姐，我想去茶樓裏聽兩段評書，您不是累了嗎？在裏頭也能歇歇腳！”

    沈雲舒看一眼茶樓，略作思索，同意了。

    茶樓裏的說書人講的是三國，倆人進去時，正講到關羽過五關、斬六將，講到精彩處，堂下一陣喝彩聲。

    茶樓頂上二樓，一樓是大堂，坐的都是踏踏實實、勤勤懇懇的普通人，二樓是雅間，坐的是沈陽城裏有頭有臉的爺兒。

    沈雲舒沒太多規矩，在大堂裏找了處幹淨的桌子，就領著小翠坐下了。她眼睛沒往二樓掃，便沒看見坐在樓梯口旁邊的秦遠騰和劉博源。

    倆人卻同時看見了她，齷齪的心思不約而同地從心底冒出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