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朱成業的電話，林俊霖黑著臉聽他一通抱怨後，雖然也因為軍火被劫的事氣憤不已，卻沒和朱成業一樣，把火氣都發泄在下屬身上。

    他坐在椅子上，捧著茶冷靜了半個小時。這是他為了防止自己衝動誤事，養成的好習慣。一旦心裏有火，一定要火氣消下來，才會開始思考。

    朱成業電話裏，把話說得很清楚，他拿不到軍火，就不會對津縣開槍。要麽，林俊霖再給他送一批軍火過去；要麽，林俊霖就負責把這批軍火從秦遠夜手裏要回來。

    林俊霖思索半天，終於拎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大闊步朝司令部外走的同時，吩咐副官去備車，立馬前往津縣。

    秦遠夜得到林俊霖抵達津縣的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三點鍾。

    一到津縣，林俊霖就迫不及待地去見秦遠夜。得知他就在縣衙裏等著見自己的消息，秦遠夜嘟囔一句“他的動作真夠快的”，衝廚房方向瞥了一眼：

    “林俊霖來津縣的消息，先瞞著雲雲。”

    “瞞多久？”報信的士兵木訥問。

    “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他披上外套，健步如飛地朝縣衙走。

    時隔幾月，再見林俊霖，除了偏見外，他對林俊霖，又多了一種敵意。

    他把搶到軍火的消息放出去，為的是嚇一嚇朱成業，卻沒想過要把林俊霖給招惹來。

    沈雲舒對林俊霖的態度剛剛鬆動，這個時候，他可不能讓林俊霖壞了自己的事。所以倆人不能見麵，就算見，也要等沈雲舒一顆心全部拴到自己身上後，才能見！

    秦遠夜常說林俊霖是個偽君子，不是沒有依據。這人表麵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綿裏藏針、笑裏藏刀，喜怒向來不言於色。

    和他打交道，你看他前一秒還是笑嗬嗬地，下一秒，說不準就能拿槍對準你的額頭，一槍崩了你！

    和秦遠夜不同。秦遠夜能夠成為關東少帥，除了手腕硬外，最重要的，是他三個兄弟，一個不成器、一個心不在政務上，另一個年紀又太小，秦大帥別無他選。

    而林司令的幾個兒子，秦遠夜和他們都打過交道，有兩個也稱得上是人才。

    林俊霖能從這些兄弟中脫穎而出，成為登州少帥，可見其手腕和能力。

    縣衙的後廳裏，孫縣長正在陪林俊霖喝茶。

    林俊霖穿著一身軍裝，他是個嚴謹的人，連軍裝都穿得一絲不苟，時髦的背頭用摩絲梳得連根雜毛都沒有。

    連夜的奔波，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疲態。他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津縣特有的菊花茶，一邊試探問：

    “我聽說孫縣長您前天晚上在運河上截獲了一批軍火？”

    孫縣長不停揉搓著雙手，低頭盯著林俊霖一塵不染的鞋麵，嗬嗬笑道：“我哪有哪個本事啊，是秦少帥截獲的。”

    “實不相瞞，我前段時間從平原縣的胡先生那兒買了一批軍火，就是前天晚上，運到津縣附近時，丟了。”

    他雖然沒明說秦遠夜截獲的這批軍火是他的，卻也和直說沒什麽差別了。孫縣長依舊嗬嗬賠笑著：

    “天底下竟有這麽巧的事？可我們截獲的那批軍火，據說是當地的土匪幫派，非法走私的。”

    “是嗎？”林俊霖咂了一口茶，沉默了。

    直到秦遠夜抵達縣衙，林俊霖臉上才重新掛起笑，卻是皮笑肉不笑地假裝熱情站起來：

    “五爺，好久不見！”

    “林少帥。”秦遠夜微笑地伸出手去，和林俊霖親切地握了握手，“是什麽風，把您吹到津縣來了？”

    他麵對林俊霖的態度，顯然要比招待朱成業時謹慎得多、也客氣得多。

    “嗨。”林俊霖坐回椅子上，“實不相瞞，我的軍火啊，就在津縣附近的運河上丟了，我聽說五爺您在運河上截獲了一批軍火，這不，特意來問問！”

    “您的軍火丟了？”秦遠夜故作訝異，“我確實截獲了一批軍火。我也不瞞著您，最近我們關東啊，和晉北的形勢有些緊張，所以我加強了津縣的防衛。”

    “前天夜裏，我們一隊士兵巡邏的時候，在運河上發現了幾艘可疑的大船。這種非常時刻，別說船了，就算是一隻蒼蠅，我也不得不小心再小心，於是就派人把他們查了查。”

    “這不查不要緊，一查，嗬！船上運的竟然都是軍火！他們也沒通行證，也沒合法的文書，我問他們是給誰送的軍火，他們也不說，沒辦法，我就隻好把軍火給截獲了。”

    “這批軍火是林少帥你的？”秦遠夜明知故問。

    “確實是我的。”林俊霖幹笑，“五爺您看您能不能行個方便？”

    秦遠夜皺眉作發愁狀，“這個，不是我故意押著不還，而是從昨天上午到現在，已經有好幾批人來找我了，都說軍火是自己的，我實在是分不清楚，誰才是這批軍火真正的主人啊！”

    “好幾批？”林俊霖眉頭皺了皺，“我丟的是兩門大炮、十箱彈藥。五爺，您隻要看我說的這些數量對不對，其他人又對不對得上，不自然就知道這批軍火是誰的了嗎！”

    秦遠夜故作為難：“可晉北也打來電話，他們說他們丟失的軍火數量，和我們截獲的也一致。林少帥，不是我故意押著不給你，這樣，你現在津縣住下來，我好好查查，這批軍火如果真是你的，我立馬派人給你送到登州去！怎麽樣？”

    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場麵話，但林俊霖確實不好逼得太緊，隻好不情不願地點點頭：“那就麻煩五爺了，我就在津縣等著五爺您的消息。”

    出了津縣的縣衙，林俊霖的副官就忍不住回頭衝縣衙門口“呸”吐一口痰，小聲罵道：“說的冠冕堂皇，少帥，我看他們就是故意押著這批軍火，不想給咱們！”

    “東西都進了他們肚子裏了，哪有這麽容易吐出來。”

    林俊霖闊步走到小汽車裏，在津縣的旅店裏住下後，立馬派人去縣衙盯著動靜，盡快找到林俊霖藏匿軍火的地方。

    而他自己也沒閑著，想法子又約孫縣長私下吃了一頓晚飯。

    這批軍火，他還是要想轍要回來，就算它進不了自己的口袋裏，也不能便宜秦遠夜。

    孫縣長收了林俊霖的好處，反複摸著袖兜裏的兩條小黃魚，漏風道：

    “秦少帥什麽樣的脾性，林少帥您比我清楚。他那兒，我說不上什麽話，不過有一個人可以！”

    孫縣長小心看一眼四周，頭使勁往前傾，小聲謹慎說：“秦少帥這次來津縣，同行的還有一位小姐。這位沈小姐是秦少帥的心頭肉，我聽說，因為她，秦少帥甚至不惜得罪關東的省市長。”

    “別人的不敢說，但這位沈小姐，在五爺身邊，一定說得上話！而且女人嘛——”孫縣長撚了撚手指，“她們頭發長、見識短，您多給點兒好處，再威逼利誘幾句，她一定害怕，替您想辦法把這批軍火要回來。”

    “你說她姓沈？”

    “對！”

    林俊霖無端想起來在中原縣，胡家公館裏見到的俏女郎。

    他記得，她也姓沈，當初也是跟秦遠夜一道，去為胡先生賀壽的。

    會是她嗎？

    想到荷池旁，和她那段短暫的相處，林俊霖心弦動了動，竟然有幾分期待：“孫縣長，您能不能幫我約這位沈小姐，明天中午，還是在這兒，我想和她見一麵。”

    “中午不行，秦少帥一日三餐，都是和沈小姐一起用的。這樣吧，下午三點左右，我想辦法約她出來，怎麽樣？”

    “好！”

    林俊霖大方地又往孫縣長手裏塞了一條小黃魚。

    孫縣長收獲滿滿地出了祥運客棧後，他窩在縣衙裏想了半天，第二天下午，前腳接到秦遠夜到縣衙裏來的消息，後腳，就派自己的親信去了大院。

    沈雲舒在大院裏憋了好幾天，頭兩天給自己收拾房間，還算充實，後幾天，就隻能悶在房間裏，和小翠大眼瞪小眼，實在是悶壞了。

    她一聽有人找自己，立馬興衝衝地奔到門口，看見穿著一身警服，站在大門外的警察，納悶問：

    “是遠夜讓你來找我的嗎？”

    警官走上前，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後，不急不緩問：“沈小姐您在大院裏待了這麽久，孫縣長怕您悶得慌，所以讓我帶您到津縣去轉轉，孫小姐您方便嗎？”

    “方便！方便！”

    沈雲舒高興地一拍手，回頭衝守在門外的士兵說：“我跟他出去逛逛。”

    這倆士兵曉得秦遠夜有多看重沈雲舒，互相看了一眼，一個人站出來：“我陪您去吧。”

    沈雲舒想了想：“成。”

    警官看一眼尾隨的士兵，沒有多說什麽。他的任務，隻有三點左右，把沈雲舒帶到祥運客棧，至於之後的事，和他沒有關係，和孫縣長也沒有關係。

    兩點半不到，祥雲客棧門口，林俊霖就穿著長衫便衣，焦急而又期待地坐在門口等著了。

    想到記憶裏那張熟悉而又陌生了的臉，林俊霖不由笑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