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春。”

    “啊？”

    暮春回頭，看見阿宋欲言又止。她說：“你要說什麽就說。”

    “你還喜歡楊其桐嗎？”

    暮春鬱悶，怎麽和楊其桐問的是同一個問題，不過出於禮貌，暮春回答：“我不知道。我不明白現在我心裏，是其桐更重要，還是洛學長更重要。”

    元蘇不在，阿宋就可以說好多話，他說：“你不覺得你這樣很自私？老大為你做了那麽多……”

    “阿宋。”暮春忍不住打斷阿宋，“我不知道你和洛學長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可是我和洛學長之間的事情，根本輪不到你來指教。”

    阿宋實在看不下去，語氣也不怎麽好了起來：“他為了你不當警察了你知道嗎？”

    “你什麽意思？”暮春的音量也不自覺拔高。

    洛遙光有守護這個國家的山河夢，暮春是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洛遙光為什麽會不當警察。

    洛遙光不說，暮春也不敢問。

    “我說，是因為你老大才不當警察的。”阿宋眼裏泛著紅血絲，他為洛遙光感到不值。

    “當年洛清雅出事，你是首要嫌疑人，而老大……就是負責洛清雅案件的人。可查來查去的結果是什麽？你就是那個凶手！為了不讓你坐牢，老大隻能不當警察，對外宣告嫌疑人另有其人！這是懸案！”

    暮春的臉色變得慘白。

    她隻知道當年洛遙光是怎樣傷害她，虐待她，不知道這後麵居然還有這樣一般隱情。

    “然後你跳樓了，失憶了，不記得老大了！”阿宋的情緒有些激動，“你知道老大都做了些什麽嗎？啊？他去幫你查！調查所有的監控錄像目擊證人，就是為了要替你洗刷冤屈！遲暮春，你何德何能讓老大這麽愛你！

    “最後呢？嫌疑人終於確定啊，真的不是你。可你居然要嫁給楊其桐！遲暮春，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對得起老大嗎？”

    暮春咬緊下唇，讓自己不要哭出來：“阿宋，感情這種事，真的勉強不得，比如，你還愛著佳佳嗎？”

    阿宋一頓，沒想到暮春會拿靳佳說話。

    “如果佳佳不愛你了，有人說佳佳對不起你，你會怎麽想，你知道佳佳這幾年怎麽過來的嗎？同樣，你們都以為我忘了，可你們不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

    就算忘了又如何？

    誰會保證沒有任何一點風言風語？

    她在學校受到不少指指點點，根本不好過。她忘記了沒有錯，可是還有人記得啊。

    “靳佳她……”

    “佳佳這幾年一點都不好過。”暮春看著阿宋，眼裏全是傷痛，“那時候我雖然忘了你，忘了清雅，忘了洛學長……可是佳佳沒忘。她會在半夜痛哭，會在和別的男人搞曖昧的同時一遍又一遍在自己手上刻字，刻宋恒星，刻對不起。會在高燒住院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宋恒星。”

    想起靳佳當年的樣子，暮春還是覺得心痛：“雖然我不知道當年你和佳佳發生了什麽，可是宋恒星，在靳佳難過的時候，陪著她的，不是你。”

    暮春的眼眶已經紅了，但還是忍住讓自己不要哭，她說：“宋恒星啊，佳佳最難過的時候，你去了哪裏？如果佳佳那天不愛你了，也是你自己的責任。”

    暮春刻意用了“宋恒星”，而不是“阿宋”，像是在提醒阿宋那不堪回首的過去。

    “我先去找醫生。”暮春找了個理由就離開了。

    元蘇沒有走遠，他們的交談元蘇全都聽到了。

    他是真的想不到，原來他們，還有這些故事。

    暮春是真的去找了醫生，走近醫生辦公室，首先是和醫生道了歉：“對不起醫生，昨晚上我情緒有些激動，對不起。”

    醫生好歹也是見過一些風浪的，說：“沒事。能理解，畢竟家屬出了那麽大的事情。”

    暮春歎了口氣，把自己的疑惑都說了出來：“醫生，遙光他之前不是單純的手臂受傷嗎？我記得我們摔倒的時候，離爆炸地點還是有一點距離的呀。怎麽就突然……”

    醫生說：“怎麽說呢，他的身體情況很複雜？”

    “複雜？”

    “對。怎麽說呢，就算受到強烈的衝擊，最多也隻是會有點腦症蕩的跡象，可是他的情況，卻要更嚴重。全身上下好像血液逆流，脾髒出血，甚至心率都不穩定。意識也比較昏沉……就像中毒了一樣。

    “不過他中毒的情況倒還是更詭異了一些，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麽中毒的跡象，就是體內各種器官的功能逐漸減弱。”

    “逐漸減弱？”暮春覺得不可思議，“他……他怎麽可能呢他……”

    “總之還是小心為好，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他應該經常吐血，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沒有。”暮春搖頭，“他就是經常抽煙，酒也很少喝，經常失眠，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啊。”

    “怎麽可能呢，那樣劇烈的疼痛，是不可能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的，要麽就是你沒注意，要麽就是他隱藏得太好。”

    暮春選擇相信後者。

    洛遙光那樣的人啊，連受傷都能和個沒事人一樣，他的演技不去當演員確實有些可惜。

    暮春離開醫生辦公室，回到病房門口，洛遙光陷入昏迷中，還是沒有醒過來。

    “吳元蘇！”

    “大大大大大大嫂……我在。”

    元蘇不得不承認，暮春現在這個樣子頗有氣勢，連他都嚇到了，仿佛看到了女版的洛遙光。

    高端大氣好霸氣。

    “把趙清雲和蘇柳給我叫過來。”

    “是。”

    元蘇表示自己真的被嚇到了。

    真的太有氣勢，那樣強大的氣場，讓人不敢靠近。

    趙清雲和蘇柳過來的時候，壓根不知道暮春找他們什麽事，元蘇則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麽？”

    無厘頭的一個問句，趙清雲和蘇柳都懵了。

    瞞著她什麽了？

    好像沒有吧。

    暮春努力壓製著怒火，說：“我就不信你們在洛學長身邊那麽久連他的身體狀況都不知道！”

    暮春話一出，趙清雲和蘇柳都明白暮春說什麽了。

    蘇柳不要臉的懟上暮春：“你還是洛總老婆呢，有些事情你應該比我們知道的多啊。”

    暮春氣不打一處來。

    “是洛遙光讓你們不告訴我吧？”疑問之中又帶有幾分肯定。

    這下蘇柳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洛遙光的確交代過，他吐血的事情不要告訴暮春。

    “遲小姐……”趙清雲無力地說，“我們說白了，就是個打工的，洛總才是那個大BOSS，他說話我們不敢不從啊。”

    暮春：“……”

    趙清雲這話在理。

    暮春又問：“那你們隻需要告訴我，洛學長他，是不是經常吐血？”

    “是，”既然暮春都問開了，蘇柳也不打算隱瞞，“他不止一次吐血，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楊其桐楊總把你打發出去之後，洛總就吐血了。有時候處理什麽事情，洛總也會吐血。”

    趙清雲點頭：“是，有時候看文件看著看著，洛總就會吐血。有時候辦公室整個垃圾簍裏都是帶血的紙巾。”

    元蘇捂住嘴巴，他沒有想到，他的老大，身體已經變得這樣……

    “我想有時候，洛總和你在一起，都是在……勉強著自己，讓自己不要表現出來。”

    “你們為什麽不告訴我？”

    “為什麽？”趙清雲反問，“遲小姐，你也知道洛總在S市自己整個中國的影響力，他說過不告訴你，若我們告訴了，情況怎樣你應該可以想到吧？”

    暮春蹲下身，捂住胸口。

    心很痛很痛。

    洛遙光啊，那樣一個高傲，冷漠，優秀的男人，居然為了不讓她擔心，所有的一切選擇獨自承受。

    可是他有沒有想過，他把自己塑造得太完美……她也會不忍心，也會難過啊。

    “你們說……洛遙光，為什麽要把自己弄得那麽強大？那麽完美？”

    他的身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不想去追究，隻想知道，洛遙光為什麽要這樣，把自己弄得那麽強大，那麽完美。

    身體每況愈下，這是不是意味著，洛遙光很快就會死掉？而他們的孩子，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是洛遙光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

    “遲小姐……”趙清雲有些動容。他承認，之前的確不怎麽喜歡暮春，可是時間久了他也看到了暮春的美好。

    趙清雲甚至懷疑，暮春已經愛上了洛遙光。

    所謂的楊其桐，已經成了過去式。

    “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

    暮春走到走廊深處，透過窗看著繁華的S市。

    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好差勁。

    不懂洛遙光，享受著洛遙光對她的愛，卻不做出任何回應。

    她真的糟糕透了。

    她甚至不知道洛遙光的身體是什麽時候變差的，不知道洛遙光什麽時候學會抽煙……她什麽都不知道。

    作為一個妻子，她遲暮春真的差勁得要死。

    風吹動著暮春的長發，散落了流年。

    他的過去她都不知道，他為她做了些什麽她都不知道。

    遲暮春，你真的夠了。

    暮春抬頭，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