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醒過來，知道孩子沒了的事實，沒有哭鬧，隻是安靜地看著窗外。

    她這個樣子靳佳有些怕，說：“暮春……你要是難過，你就哭一哭，你這不哭不鬧，讓我心裏挺慌的。”

    “佳佳，我沒事。”暮春安慰好友，“隻是我再怎麽哭，孩子都回不來了不是嗎？”

    靳佳被暮春的這一反問弄得無言以對。

    “靳佳。”洛遙光推門進來，“你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好。”

    “好。”洛遙光發話，就算靳佳再怎麽擔心阿宋，也不好當年說什麽。

    洛遙光坐在暮春旁邊，一言不發。

    過了很久，暮春才問：“洛學長，你在生我氣嗎？”

    生氣？

    他當然生氣，讓她能跑就跑，結果她又回來了！還敢接觸Star不是不要命了嗎？！

    他當然生氣。

    可是見到暮春的那一刻，什麽氣都沒有了。

    “洛學長……”暮春把視線移向洛遙光那包著紗布的手指，“你的手……對不起……”

    洛遙光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這樣的洛遙光讓暮春有些怕。

    明知道暮春是在說些討好的話，可是洛遙光現在什麽也不敢說。

    他有錯。

    他沒有信任她，沒有把Star的事情告訴她。

    “你……”

    “你……”

    兩個人同時出聲，氣氛有些尷尬。

    “你先說。”洛遙光做出讓步。

    “對不起洛學長，我沒有聽你的話，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還有孩子……”

    洛遙光想抽煙，可是意識到這裏是病房，也就忍了。

    他問：“你不怪我嗎？”

    “我為什麽要怪洛學長？”

    “是我把你卷入這種危險的境地。”洛遙光拿出手機，是阿宋發過來的視頻。

    暮春搖頭：“我不怪洛學長，這麽多年，洛學長對我那樣好。真的，我不怪洛學長。”

    “你不怕我？”洛遙光隨手將視頻保存，“或者說，不怕另一個我嗎？”

    “另一個洛學長……”暮春有些茫然。

    洛遙光說：“我不想騙你。我設計建造星光大廈以及星光大廈的命名，都和另一個我有關。我有雙重人格。另一個人格的我，叫做Star。”

    暮春了然地點頭：“Star翻譯過來是星星，星光……是Star和洛遙光的組合？”

    洛遙光點頭：“是。我覺得你也明白了，星光大廈的辦公樓是和其他辦公樓的高度沒有區別。我的辦公室上麵，是我親手設計的迷宮。或者說……是監獄。”

    “為了防止Star的出現？”

    洛遙光搖頭：“你可以認為，或者說，是另一種。如果到時候控製不了Star，我會進入我親手設計的監獄，然後趙清雲會根據我的吩咐，將星光大廈拆了。到時候，這世上。再也沒有洛遙光，更沒有Star。”

    “你這樣……有必要嗎？”

    “有必要。”

    “……”暮春歎了一口氣，“可是你這樣，真的是……”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暮春，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的。危險這個詞，不是說說而已。”

    “我不敢保證，你看到Star殺人，會怎樣。”

    “Star……殺過人？”

    “是。”洛遙光沒有否認，“我想你也看到了那滿地的血，那就是Star的傑作。Star殘暴冷漠，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險。可以說，當年清雅出事，也有我一半的原因。”

    暮春有些不敢相信這是洛遙光說出的話。

    他說了那麽多，好像別有意味。

    像是……

    要分別一樣。

    果然，下一秒洛遙光拿出了離婚協議書，遞給暮春：“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完字了，你看看哪裏需要不對的，或者有什麽意見，盡管提。”

    暮春愣住。

    離婚……

    這次不是她說的離婚，而是他說的。

    他還把離婚協議書都弄好了，還簽了字。

    明明……明明這是之前最希望得到的東西，為什麽現在卻開心不起來。

    “我不簽！”暮春把離婚協議書扔到了洛遙光的臉上，“洛遙光，當初不願意離婚的是你，現在你又協議離婚，你什麽意思啊洛遙光？”

    “你還是簽了吧。”洛遙光耐心的將離婚協議書遞過去，“這麽糾纏下去，對誰都不好。”

    “洛遙光！”

    一聲有威嚴的怒吼從病房門口傳來，趙清雲生生打了一個哆嗦，洛老爺子吼起來居然這麽厲害，他可算是見識到了。

    洛爺爺拄著拐杖走過去，從暮春手裏搶過離婚協議書，撕了個粉碎：“洛遙光，暮春剛剛流產你就要離婚，你還是不是個人！我告訴你，老子不同意。”

    洛遙光淡定的站起身：“爺爺，我的婚姻我不希望你插手，畢竟……你也不希望我和爸爸一樣吧？”

    言下之意，他會像洛嘉陽一樣去找別人。

    “你你你……”洛爺爺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拐杖打在洛遙光左肩上，“我打死你這個畜生！”

    洛遙光左肩上的槍傷還沒有好完全，洛爺爺這麽拐杖上去，不得疼死。可是洛遙光和個沒事人一樣挨著打。

    “爺爺你別打他！”別人或許還不知道，可是暮春是知道的，洛遙光的傷還沒有好全。

    “爺爺你別打他……”暮春眼淚一下子掉下來了，麻醉藥效過的時候疼的她都沒哭，知道孩子沒了她也沒哭，可是一看到洛遙光被洛爺爺打，她就心疼得不行。

    “爺爺，我同意離婚，你別打他……我求你……”暮春想要下床阻止洛爺爺，卻忘了自己剛剛流產，一下子摔在地上。

    “暮春……”

    過來打針的護士見到這一幕，也看不過去了，說：“你們幹什麽呢？！病人剛剛流產，需要休息，在病房吵吵嚷嚷算什麽？要吵架回家吵去！”

    說完，就扶起暮春躺回病床上。

    護士走後，洛遙光仍支持自己的觀點：“我會離婚，你阻止不了我。”

    “我不同意！”

    “暮春都同意了。”

    “爺爺……洛學長……”暮春出聲，“我想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這件事放一放，改天在談。

    暮春都說話了洛爺爺自然不好再說些什麽，離開了病房。

    洛遙光留下一句“你好好考慮，我們之間要不要繼續”就離開了病房。

    在洛遙光離開之後，眼淚洶湧地往下掉。

    洛遙光走出病房，趙清雲說：“洛總……那樣會不會太殘忍了？我覺得，應該過一段時間再和遲小姐談。”

    洛遙光苦笑：“我怕過段時間，我就狠不下心了。”

    他原以為，說出來會輕鬆一點，可是沒想到，心還是會痛。

    他是真的不希望暮春再受到危險。

    洛遙光沒想到，他說離婚的那一刻，似乎世界轟然倒塌。

    若她幸福，他也會……幸福一點點吧……

    洛遙光去找頌生處理傷口，醫院太招搖，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各種新聞。

    洛遙光說：“我和她說離婚了。”

    頌生雖然訝異，可是也尊重洛遙光的選擇，說：“老大，你想怎麽做，就做吧。”

    “你不覺得我很混蛋了？明明她剛剛流產。”

    頌生苦笑：“那我還幫別人將她送進精神病院，你不覺得我很混蛋？”

    洛遙光沉默。

    好在頌生已經習慣了這種沉默，說：“這麽長時間以來，我做夢都做到她恢複過來，喊我“頌生”的樣子。可我知道，這種日子遙遙無期。老大不也是這樣想嗎？徹底沒有危險，平安度過一生的日子，真的太遙遠。”

    “連頌生。”

    “嗯？”

    “後悔嗎？為了她，墮入地獄，再無回頭路。”

    頌生搖頭：“真沒什麽好後悔了。我等她，這輩子都等。哪怕等不到。老大，我上藥了，你忍著點。”

    洛遙光拿出煙來抽，這點疼痛一點都沒有關係。

    其實他早就猜到暮春不會簽離婚協議書的，可是他準備了好多份，準備了多少份，他就簽了多少份。

    簽字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洛遙光”三個字寫起來，竟會那麽讓自己心痛，那三個字寫起來，比世紀還漫長。

    “離婚了也好。”頌生自言自語，“這麽糾纏下去，對誰不好。”

    不知道他是再說洛遙光，還是說他的南小姐。

    ……

    楊其桐也是晚上才知道洛遙光要和暮春離婚的消息。

    楊其桐無比訝異，給洛遙光打電話：“洛學長，你真的要和暮春離婚？”

    洛遙光沉默，算是默認。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複雜，可是你現在這麽做，對暮春不公平。”

    “這世界上有公平存在？”

    楊其桐被噎得說不出話。

    “楊其桐，”洛遙光說，“我有自己的主張。如果不是我，她不至於流產，如果不是我，她應該會過得很好，兒女雙全……也不用擔驚受怕。”

    “洛學長啊，如果暮春愛上你了，你還會離婚嗎？”

    “楊其桐，沒有如果。遲暮春不可能愛上我。”

    楊其桐沉默。

    這麽多年，暮春都沒有愛上洛遙光，的確打擊了洛遙光。

    可是離婚啊……

    對誰都太殘忍。

    “洛學長，你暫時還是不要提離婚這件事了吧？”

    “為什麽？”

    “就當是為了暮春吧。”楊其桐說，“她剛剛流產，還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中，你再這麽打擊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