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靳佳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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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犯下的過錯,由我來贖罪。——靳佳
我原來的名字不叫靳佳。
或者說,是靳佳,可是不是“佳”,而是“家”。
母親的意思,是希望那個姓靳的男人能夠想起她,想起我。
靳家。
我討厭這個名字。
那個男人叫靳遠南。
我很討厭他。
他沒見過我。或許是因為絕望,母親嫁人了。
嫁給一個經常家暴的男人。
小時候,我最希望的事,就是殺了那兩個男人。
前者不把我當女兒看,後者經常打我。
我的身上沒有一塊好的皮膚。
都是出自那個後爸。
我認識宋恒星那年,我才十一歲。
那天,我剛放學回家,原本走得好好的,卻被絆倒了。
我站起身,才發現膝蓋蹭破了皮。
一陣嬉笑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才十一歲的宋恒星,雙手抱胸,眼裏全是嘲諷。
宋恒星走近我,問我:“你為什麽不哭啊?”
我反問他:“我為什麽要哭?”
雖然疼,可我為什麽要哭。
哭了也沒人疼。
可是下一秒,宋恒星就放聲大哭。
大人聞聲而來,看著我和宋恒星。
甚至有人問我:“靳家,是你欺負他嗎?”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不是我……
不是……
模糊間,我似乎看到了宋恒星在笑。
他在嘲諷我。
宋恒星這個人……真實糟糕透了。
可是奇怪的是,我和宋恒星成為了朋友。
宋恒星對我說:“他們打你啊,你一定要打回去。好不容易活在這個世上,幹嘛要平白無故受人欺負?”
明明才十一歲,說話卻和一個大人一樣。
可是宋恒星說的話卻在理。
好不容易活在這個世上,幹嘛要平白無故受人欺負?
就是因為宋恒星這句話,晚上那個男人踹開我房門的時候,我顫抖著手拿鉛筆戳他的眼睛。
隨後,一句話在巷子口流傳開來:“靳家的那個孩子,硬骨頭。沒良心。”
我把我拿鉛筆戳瞎那個男人的眼睛的事情告訴了宋恒星,然後我看到了宋恒星訝異的表情:“真看不出來啊……你下手居然這麽狠,你就不怕,坐牢嗎?”
十一歲的我不懂什麽是坐牢,大膽的搖頭。
我想離開那個男人。
很想很想。
帶上我的母親。
宋恒星跟我說:“你可真是有骨氣啊。”
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坐牢的意思,也明白了宋恒星那句話裏的意思,可是我還是不怕。
此怨此恨,根深蒂固,至死方休。
那個男人的眼睛被我戳瞎了,可惜隻瞎了一隻,他邊罵邊打我的母親:“都是你養的好東西!老子眼睛都瞎了……”
不知道為何,那一瞬間,我竟被恐懼占據全身,跑去找靳遠南。
那個生了我的男人。
我隻知道他的名字,當我打聽到他的地址的時候,我站在門口,看著豪華的別墅,覺得那是我一輩子都無法靠近的地方。
靳遠南。
他好運,和洛氏執行總裁洛嘉陽合作,混得風生水起。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我的母親。
沒有想到我。
沒有!
這個男人,該死。
哪怕心裏再恨他,我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坐著豪華車回來,我連忙在門口堵住他。
靳遠南問我:“小朋友,有什麽事呀?是不是什麽惡作劇呢?”
小朋友!小朋友!
他居然看不出來我!
我拉住他的褲腳,語氣楚楚可憐:“求求你,救救媽媽……”
“你……你是慧珍的女兒?”靳遠南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
可我點了頭。
他仔細地看著我,搖頭,然後跑進他的豪華別墅裏,關上了大門。
靳遠南說:“不……你不是我的女兒,我……我和慧珍沒有任何關係!”
那一瞬間,一盆冷水從頭潑下。
這個男人,竟是如此無情。
我一直在靳遠南家門口站了一夜。天氣不好,夜裏下了很大一場雨,我在門口凍得直哆嗦。
第二天靳遠南出來的時候,給了我幾張大紅票子,對我說:“你回去吧。”
我沒有伸手接。
這個男人,怎麽可以這樣。
我明明是他的女兒啊,他怎麽可以就這樣對我?!
見我沒接,靳遠南又掏出了一張卡,對我說:“這裏的錢夠你上學了,你以後別來。也不能來。”
這次我接了。
我突然明白,不管靳遠南怎麽樣,錢還是要的。畢竟我下一年的學費還沒有著落。
我接了卡,靳遠南看我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那是憐憫。
我回去的時候,看到雙手是血的母親跪在地上,不遠處那個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看到我,母親連忙抱住我:“媽……媽媽殺人了,怎麽辦……”
怎麽辦……
我能知道怎麽辦嗎?
我在糾結一個問題,到底是報警呢,還是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報警了,母親會被殺死嗎?
我隻有一個母親啊……
如果不報警,做錯的是母親啊……
我該怎麽做?!
我拿出卡,遞給母親,我說:“我去找靳遠南了,他什麽都沒說,給了我這張卡。媽……我們離開這裏吧……”
母親給了我一巴掌。
“那個負心漢,你怎麽可以去找他,怎麽可以拿他的錢?”
我不解地看著母親。
“他的錢不能要,還回去!”
“可是……”我說,“媽媽,我下一年的學費還沒有著落。”
母親這下沉默了。
“媽媽……你還能讓我上學嗎?”
母親含淚接過了卡,然後找了個地方,給那個男人立了墓。
母親帶著我離開了那條巷子。
我再沒有見到宋恒星。
母親幫我改了名字,從一開始的靳家,改成了靳佳。
靳佳,靳家。
雖然名字上有諧音,可我喜歡這個名字。
佳。
是好的象征。
靳佳,靳佳……代表著,我會好的。
一定會好的,必須要好。
可能是靳遠南的報應終於來了吧。
十三歲那年,洛嘉陽死了,全國最大的洛氏企業也算垮台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接手洛氏的,竟然是洛嘉陽十六歲的兒子洛遙光。
靳遠南,居然被洛遙光趕了出來。因為靳遠南居然在洛氏一場官司中,故意讓有關三千七百五十萬的合約出錯,洛嘉陽差點遭遇牢獄之災。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覺得靳遠南活該。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他在洛氏建立的威信,瞬間掃地。
第二個反應是覺得洛遙光真的很厲害。十六歲,能夠管理偌大的洛氏企業。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和洛遙光扯上關係。
並且,恩恩怨怨,難以說明。
那一年,靳遠南跪在母親麵前,求她原諒。
我冷冷地看著她。
母親的眼睛裏,有難過,有喜悅,有不可置信。
靳遠南說:“慧珍,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可是……我也給了她一筆錢啊……”
那一筆錢似乎是母親心尖上的刺,母親給了靳遠南一巴掌:“靳遠南,你在洛氏風光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我呢,現在你被洛氏新的少東家趕了出來,就想到我了?靳遠南,你怎麽可以這麽無情?!”
靳遠南把求助的目光遞向我,我偏頭,笑得人畜無害:“我的爸爸去年死了。”
之後靳遠南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據說他很好,他改了姓名,繼續在洛氏旗下產業當法律顧問。
反正……他再也沒有出現再我和母親麵前。
再也沒有。
那一年,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暮春。
她很漂亮,旁邊站著楊其桐。十三歲雖不懂愛情為何物,卻隱隱約約覺得,她和楊其桐,真幸福。
學習優異,出生的地方就好。
和我這個人不一樣。
我從未想過會和暮春成為朋友。
還是一輩子的朋友。
那是一天下午,天正好下了雨,我沒帶傘,暮春把她的傘給了我,她說:“待會兒會有司機來接我,傘借給你吧。”
聲音溫和,沒有想象中的傲慢。
可是我並不知道,暮春把她的傘給我,遲深湖和蘇燕將會怎樣對她。
那天回去之後,我躺在小床上。
不知為何,和暮春在一起,我沒有那種自卑感。
第二天我把傘還給暮春的時候,看到了她手上的傷痕。我拉住她的手,問她:“你的手怎麽弄的?”
她抽回手,笑得尷尬:“沒事。”
我卻不肯放過:“誰弄的?遲暮春,誰欺負你你就欺負回去啊,你別這麽沒用。”
不知道為何,我想到的,就是宋恒星對我說過的話。
“他們打你啊,你一定要打回去。好不容易活在這個世上,幹嘛要平白無故受人欺負?”
隻是……搬家過後,我再沒有見到過宋恒星。哪怕我回去找過宋恒星,也沒有一點宋恒星的消息。
“我真的沒事。”暮春笑笑,“謝謝你,靳佳。”
暮春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遲暮春。”我竟不自覺出聲,“我好羨慕你啊。”
“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暮春笑得苦澀,“私生女一個。”
那一瞬間,“私生女”三個字刺痛了我的神經。
靳遠南結婚了,換句話說,他沒和母親結過婚,我是一個私生女。
我有些竊喜。
原來,我和遲暮春,是同一類人。
同一類人。
我們都是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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