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夢魘的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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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如此‘浪漫’的一夜之後,我和林靈渠居然都得了重感冒。這接下來的兩三天他都拖著一條長長的鼻涕,原本高挺的鼻子現在被擦得又紅又腫。而我的嗓子也因為咳嗽太多而變得沙啞,說話的聲音變得很小,同他交流時隻能依靠手語。

    當陳粟心提著水果來看望我們這兩個病號的時候,一進門便忍不住打趣道,“你們兩個到底是做了什麽,怎麽連感冒都和說好的一樣?”

    “大概是季節性流感吧。”我接過水果,用我沙啞的喉嚨說道,“最近感冒的不是挺多的嗎。”

    “可我就活蹦亂跳什麽事都沒有啊!”陳粟心說著,嘚瑟似的抖了抖肩膀。

    “笨蛋是不會感冒的。”一直一言不發的林靈渠忽然冒出了一句,一臉淡定的把陳粟心懟了回去。

    陳粟心先是一愣,隨後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哈,林警官這時才來這住了幾天,說話都已經不向著自己人了。”

    “你今天來到底為了什麽,單純的探望病號?”我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問陳粟心道。

    “當然…不是!”她故意拖長了音調,搖頭晃腦,“其實今天我是來通知兩件事情…首先,你們知道嗎,裘夕的父母被逮捕了,他家的大宅子也被收回了!”

    “啊?”我一驚,追問道,“為什麽這麽突然,不是說他家勢力很大的嗎?”

    陳粟心驕傲的擺了擺食指,說道,“他家真正有本事的裘夕的姑姑,她生前的確有些了不起的關係。但主要是這一次裘夕的父母太急於那女兒失蹤的事情去賠保,直接暴露在上層的眼裏;而劉警官這幾天也一直努力查找他們的當年的破綻。最終多年前的事情敗露,就以殺人未遂判了刑。”

    “原來如此…”我暗自驚訝,“原來道爾這些天一直在忙這些事情,真是辛苦他了。”

    “是啊,劉警官這些天因為裘家的事情一直都沒怎麽合眼,所以今天沒能過來親自探望你們。”陳粟心說著,眼中露出了些許的心疼,“隻可惜現在裘夕仍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好在她父母的罪行終於暴露在公眾眼中了,也算是給她一個交代吧。”

    我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那麽第二件事情呢?”我問道。

    “第二件事嘛…”她眼球在眼眶中轉了一圈,有些討好似的湊上前笑了笑,“其實這些天上麵又下了命令,之前的案子對我們在媒體那邊的影響很不好,現在市民輿論也很大。所以劉警官也很無奈,原本說好讓你們休一個星期…”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啞著嗓子打斷了她,“現在繼續倒是沒問題…可我的嗓子…”

    陳粟心扁了扁嘴,也是一臉難為情,“我聽出來了,雖然有些為難。但是現在上麵和社會工頭給的壓力確實太大。之前的案子一件沒破,現在又多了好幾個。一開始這些都是劉警官一個人承受,可現在他真的太累了,如果再這樣下去…”

    “好了別說了,我去。”說著我便用力的咳嗽了兩下,清了清嗓子,聲音也跟著提高了些,“下一個患者是誰?”

    陳粟心望著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轉身便從包裏掏出了一本資料,翻開後說道,“是李汶汶,那個沉溺於夢境的姑娘。”

    “那她現在是清醒的,還是還再睡覺?”我想起了她的信息,便又問道,“關於她你還知道多少,現在都告訴我吧。”

    “好,那我們邊走邊說。”

    這一次又是由陳粟心開車,帶我們去到李汶汶的家裏。

    “這些天跟著你,我也學到了不少心理分析的能力。所以今天上午看完李汶汶的資料後,我就先自己做了些分析,現在給你講講,你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車上,陳粟心以害怕被傳染為由,把我們兩個都趕到了後座。而她現在雙手把著方向盤,一臉期待的回頭望著我。

    “你說吧。”我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又挪了挪自己的姿勢,準備洗耳恭聽她的分析。

    “我找人調查過了,李汶汶出生在一個並不算美滿的家庭裏。”陳粟心說道,“她的父親在她出生前還是個小經理,可後來因為貪汙腐敗和調戲下屬被開除,在廠子裏臭了名聲混不下去,最後索性跳樓自殺了。那時候李汶汶的母親已經懷孕了,之後也一直沒改嫁。她母親性子軟,身體還不好,就給人當保姆賺錢。就因為這個,在李汶汶上初中後就遭到了班裏同學的歧視和嘲笑,上了高中後更是有幾個同學很是過分,把她關在衛生間拍裸照,還讓她叫她們奶奶…哎呀,氣的我要我說不下去了!”

    說到這,我可以聽出來陳粟心是在咬牙切齒,是真的再為李汶汶的遭遇而憤怒。

    “總之就是她的同學對她進行了一係列的校園暴力,而她的老師也從來沒有管過。最後一次事情鬧大了,但本來是那群壞女生的責任,卻全被推到了李汶汶的頭上,害得她被退學了。”

    “這或許就是壓垮騾子的最後一根稻草,李汶汶自此之後就沉迷上了睡覺。我想她夢境裏的世界一定比現實中的美好一萬倍吧…畢竟現實中的她實在是太慘了。”

    說完她又回過頭,撇著八字眉問我道,“知安哥,我怎麽覺得她的病一點也不好治啊。難不成我們要把曾經欺負過她的人都暴打一頓,替她解氣?不過這倒是挺合我心意的…”

    我也跟著歎了口氣,“盲目的以暴製暴當然是不行的,再說這也不能解決眼下的根本問題。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她清醒過來,然後再去解決其他的事情。”

    陳粟心點了點頭,也便思索著什麽不在說話。我身邊的林靈渠似乎對我們的對話不感興趣,目光一直遊離在車窗之外。我便也向後一仰,閉目養神,準備著一會同李汶汶的對話內容…

    世界似乎安靜了下來,靜寂的有些反常…

    忽然,車子似乎猛烈的震動了一下,將我從靠背上甩了起來。我慌忙睜開了眼,湊到前麵查看情況。

    “怎麽了?”我問。

    看的出來陳粟心也是一臉懵的樣子,頭發淩亂的糊在臉上,雙手把著方向盤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就是剛才開的好好的,但忽然有什麽東西艘的一下竄了過去,我連忙刹車也沒看清到底是什麽。”

    “大概是野貓野狗的吧。”我安慰她道,“繼續開吧,沒事的。”

    她點了點頭,剛想重新發動車子,卻又怔住了,

    “你聽…”她忽然挺直了後背,臉色變得鐵青,顫顫巍巍的指著上麵,“車頂…”

    聽她這麽一說,我也發覺車頂有些奇怪的響動,就像是什麽有分量的東西跳了上去一樣。林靈渠看著我們的表情,忽然開口,“我去看看。”

    “等等!”我心裏忽然有什麽不好的預感,立馬喝住了他。

    我東張西顧,卻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們竟開到了一個有些荒涼的地方。除去一條寬廣的公路,路的兩邊全是沒有規律奇形怪狀的枯木和荒草,甚至沒有了幾分人類的氣息。而瞻前顧後,隻見黃沙漫漫,不見來往的車輛。

    “天啊,這裏是哪裏?”開車的陳粟心看清後居然也慌了神情,捂著嘴驚慌失措,“我記得剛剛還在市區啊,怎麽突然就到了這裏?”

    此時,我緊皺眉頭,預感不好,“我們先不要下車,再觀察下情況…”

    我話音未落,就聽頭頂傳來‘哐當’的一聲,似乎是車頂的那個東西動了一下。我忽然感覺後頸一涼,緩緩轉身,看向我背後的車窗。

    “臥槽!”

    ——隻見一隻人手,正從車頂垂到玻璃外,還在輕微的晃動!

    我沒忍住,用一句髒話表達了我此刻的心情。而那隻手似乎也聽到了我的叫喊,居然還搖擺著衝我打招呼!

    “啊啊啊啊,是她!”陳粟心也看到了,捂著嘴尖叫道。

    “肯定又是她在搞鬼…”似乎早已經熟悉了幕後作俑者,我也不再那麽恐懼,甚至一氣之下推開了車門,下到外麵同她對陣。

    “你今天休想再幹涉我們,趕緊給我離開,不要再傷害無辜!”

    我還沒將她的臉看清,但卻已經氣勢洶洶的咆哮出那句話。而當我雙腳站定,伸手指向車頂上的那個人時,才發現自己似乎錯了——因為車頂上的人,並不是我之前遇見過的‘她’。

    雖說之前我並沒有見過她的臉,可我仍能確信眼前這個國字臉,五官樣貌平平,長發亂蓬蓬一臉木訥的姑娘並不是她。不知為何,她在我腦海裏像是一支妖豔的荼蘼花,真人應該也充滿了深入骨髓的媚。而眼前的這個人,卻像是早已枯萎的野花,眼神裏沒有半點光彩。

    “…你是誰,為什麽在我們車上?”察覺到自己認錯了人,我的語氣便弱了下來,同時手也縮回到了身體兩側。與此同時,林靈渠也衝下了車,站到了我的身後。

    “她是李汶汶。”他剛看清那張臉,便堅定的對我說道,“我在你的資料裏見過她的照片。”

    “…是你啊,你現在清醒了?”

    我也想起了她的臉,是那日我在一疊檔案中一瞥而過的。可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仍舊慵懶的趴在那裏,用那雙死魚一般的眼睛望著我們。我們僵持著,直到陳粟心也耐不住性子走下了車,她這才坐直了身子,緩緩開口,

    “歡迎你們來到這裏。”她的聲音空洞無邊,像是機械AI一般沒有什麽感情,“這裏是…我的夢境。”

    “她這是在夢遊嗎…什麽意思啊?”陳粟心靠過來,低聲問道。

    “我也說不好,但恐怕,我們現在的處境沒辦法用科學解釋。”我暗自咬牙——自從接下這個案子之後,我已經經曆太多違反科學常識的事情了,今天居然更加離譜了!

    但看李汶汶的神色,忽然間發生了改變。她的嘴角咧開,像是做出了一個笑的表情,但又太過於詭異與僵硬。而她原本蒼白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了詭譎的光,竟也有幾分光彩逼人的樣子。

    “我知道你們要來找我,把我帶回所謂的現實中去。這些年,我聽過太多人對我說‘回歸現實’之類的話,但我想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否真的存在在這現實之中。”她緩緩閉上眼,說道,“我今天隻想讓你們看看,你們所忠於的現實,究竟又是個什麽東西…”

    她話音剛落,我們就感覺腳下的土地開始崩塌,三人都已經站不穩了。就像地震一樣,我帶著那種無能為力的墜落感摔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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