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失去知覺的最後一刻，我聽到了林靈渠在大聲呼喚我的名字。但我去無力睜開眼睛，而是跟隨氣流墜入到黑暗的深淵之中。

    “汶汶，汶汶…”

    再次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我的頭似乎有些沉，伸出手去托住它的時候卻摸到一頭柔順的頭發。在想下滑去，是一個綁的緊緊的麻花辮。

    我一驚，這才發現自己變了模樣，成了年少時期的李汶汶。

    “汶汶啊，你來看，這是李奶奶給你縫的新書包！多好看啊…到時候背著它去上學，就再也不會有人笑話咱了！”

    一個柔軟的東西被塞進了我的懷裏，我低頭，發現是一隻粉紅色的雙肩包。這個包很明顯是手工縫製的，樣式也很陳舊。但上麵的一針一線都格外的仔細和幹淨，無一處不透露出縫包人的絕佳手藝來。

    “好漂亮啊，謝謝您，王奶奶！”我仰起頭，看著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那句話也跟著脫口而出。

    老人一頭的白發，看著我，滿臉的褶子都笑出了花，“汶汶喜歡就好…可憐的孩子啊，以後跟著你媽媽好好過吧，你媽媽太辛苦，有什麽小事來找奶奶就好，奶奶也會幫你…”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家了。”我說著站起來身，身子似乎有意識辦帶著我向一個胡同的深處跑去。悠長的胡同裏回蕩著‘我’輕快的腳步，踏著略有青苔的青石板，我忽然領悟過來，自己應該是進入到了李汶汶的回憶之中。

    轉過三五個小路口，胡同變得越來越窄，兩邊堆滿了廢舊的紙箱子和破三輪的零件。此時的李汶汶——也就是我，但我現在的心思和行動似乎都受到她的影響，又或者現在的我是在重複著她當年的狀態。

    我側過身子，小心翼翼的避開障礙物，進到了一道窄窄的門內。門內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但我剛一邁進去，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低聲啜泣。

    “媽媽…你怎麽又哭了？”聽到女人在哭，我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忙在黑暗的屋子中摸索著來到了她的身邊。

    可那女人隻是蹲在牆角哭泣，什麽也不說。我伸出手想去抱住她，卻發現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並且冰涼。

    這或許是這個少女生活的常態，於是她不知不覺中也跟著沒由來的哭了起來。這樣苦澀的生活習慣起來也是容易，無非就是每日拿鈍刀子在自己陳舊的傷口繼續的磨，知道皮肉都化成血水。但這又能怎樣？誰都沒有能力改變現狀。於是兩個人哭了一會便都漸漸的收住了聲音，恢複了平日的狀態。

    “汶汶，是媽媽的錯。”李汶汶的媽媽忽然開口了，沙啞的聲音聽上去滿是疲憊，“如果媽媽有本事的話，你的那些同學就不會欺負你了…你再等等，等媽媽有錢了，媽媽就給你買個新書包。到時候就不會有人因為你的書包舊，故意找茬欺負你了。”

    “沒事的媽媽。”我努力的勾起一個笑容，克製住仍有幾分發緊的下巴，用手替她擦去眼淚，“這不怪你，而且王奶奶已經幫我做了一個新書包了。新書包很好看的，我很喜歡。”

    李媽媽聽完，忽然咳嗽了幾聲，又一把抱住了李汶汶。

    她沒有說話，但顫抖地身體暴露了一切。我的心忽然有些別扭，這次並不是被李汶汶本身的情緒所主導，而是自己本身對她們升上來一種悲情。

    “都怪媽媽太懦弱，什麽事都爭不過人家。”李媽媽低聲啜泣到，“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你必須要忍。咱家沒有勢力也沒有錢，萬一真的惹上什麽事…”

    “好了媽媽，我都知道了。”我推開了母親的懷抱，站起身來說道，“我去上學了。”

    說完我便轉身，背上新的書包出了門。誰知道剛剛穿過窄窄的巷子，就有一團泥巴迎麵而來，將我的鼻子砸出了血。我伸手抹掉臉上的臭泥，這才發現裏麵包裹著一塊尖銳的石頭，上麵還有幾滴我的鼻血。

    “喲，這不是大傻妞嗎，怎麽還敢出來上學？”

    這時，幾個初中生模樣的男孩子從另一條巷子裏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為首的一個搖頭晃腦的走到我的麵前，推我了一把，“你怎麽還不死在這條破巷子裏？每天和我們一個教室上課，多拉低我們檔次嗬！”

    我的內心越過無數隻草泥馬，真想一巴掌扇死這個不會說話的鱉孫兒。但‘我’卻一動沒動，死死的咬住嘴角不敢說話。

    “啞巴啦？”那男孩看我不言語，又是壞笑著將我一把推倒在地，我的胳膊肘生生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一陣的刺痛。

    “靠…老子今天為了來找你，鞋都被你們這個小破巷子的泥巴弄髒了。”他說著，抬起自己穿著皮鞋的腳，一腳踩到了我的雙膝隻見，一臉壞笑的說道，“快，過來給老子舔幹淨”

    ——我翹你爸爸！我內心一陣狂吼，罵人的詞語堆到了天邊。但我卻仍然沒有這個身體的主動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繼續欺負這個可憐的女孩。

    見李汶汶不動，男孩忽然一腳蹬到她的臉上。此刻李汶汶終於有了一些掙紮，推開他的腳踉蹌站起身想要跑。但卻被男孩的手下堵住了去路，又被男孩一把抓住。

    “想跑？”男孩嘴角一勾，露出了大人一般惡心的邪笑，“想的美！告訴你，今天老子帶這些兄弟來就是為了在你身上爽一把，讓你知道知道自己就是是什麽東西！”

    “你就是最廉價的雞！你天生就應該被臭鞋踩！”他說著，就用力扯開了李汶汶的衣服。我作為第一視角，也感受到了這種被即將被侵犯的恐懼，下意識的用手去遮掩。

    “你們要幹嘛，別碰我！你們是犯法的…”李汶汶終於喊出了聲，拚命的掙紮起來。

    “閉嘴！”男孩一把拽住了她的頭發，將她壓在身下，“你叫也沒有用！我爸爸可是市長，那你又是個什麽東西？就算我今天把你殺掉了，埋在這裏就和埋一條死狗一樣，都不會有人看一眼！”

    “不……”李汶汶內流滿麵，無力的掙紮。但是男孩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我隻感覺到身上的疼痛和羞辱，心裏堆滿了火焰卻無處發泄…

    隨後眼前便是一黑，似乎是昏過去了一小段時間。

    再一次恢複意識，還未睜眼便感覺到一個響亮的耳光炸開在耳邊，隨後右臉便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睜開眼睛，一個長發女子憤怒的臉擋住了我的全部視線。在我還沒弄清楚事態時，她居然又一巴掌招呼了上來。

    “李汶汶你個臭婊子，居然還有臉在這裏勾引我男朋友，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貨色了吧！”隻聽那個扇巴掌的女孩衝我怒吼，而‘我’則低頭捂臉不敢看她，小聲點反駁道，

    “淩宸說他沒有女朋友…”

    “呸！”她一口唾沫淬到我的臉上，“不管他有沒有女朋友，像你這種垃圾他也是看不上的！他不過還是不知道你過去的那些事情，才剛上初中就勾引市長的兒子上床，之後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過呢！”

    “不，不是的！”李汶汶聽到這身子劇烈的一顫，爬過來拽住那個女孩的褲腿哀求到，“桃夭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你不許叫我的名字！”誰料那女生一腳蹬開了我，似乎被激怒一般將我狠狠地往後一退。

    我的後腦勺重重的撞到了冰冷的瓷磚，腦袋一暈，耳朵嗡嗡作響，視線也模糊了起來。一片蒙蒙隆隆中，我見到那個女孩轉過身去從水池裏拿出一根拖把，惡狠狠的走了回來。

    “我今天就要給你點教訓，好讓你永遠都沒臉在淩宸麵前抬起頭來！”此時她原本較好的臉頰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整個人由於一盆即將潑出去的髒水，猛烈的褪下了我的褲子。

    我聽到李汶汶的尖叫聲，從這具身體裏爆發出來。她努力的掙紮，但那個女孩或許是因為憤怒而變得力大無比，令人掙紮不開。

    混亂中，李汶汶似乎還同那個女孩說了些什麽，但她一句都沒能聽進去，仍舊是一臉怒火的想要羞辱她。這時我再也克製不住自己，居然一聲大吼間衝破了李汶汶身體的阻礙，猛地一下撞了出來。

    然而我剛出來，就衝向那個女生，但接觸到她的時候，她卻忽然化作了一股白煙不見了。再回頭，偌大的洗手間裏隻剩下我，和滿身傷痕蹲在角落裏痛哭的李汶汶了。

    我一把拽起她的胳膊，沒想到竟然真的將她拽了起來。於是我便將她拉到了廁所的那麵鏡子前麵，憤憤的甩開她的手說道，“你看看自己現在的這幅樣子！怎麽就可以任人欺負成這樣？”

    她怯怯的望著鏡子裏淩亂的自己，仍舊是哭。

    “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很委屈，被那些不是人的東西欺負。我真的很想替你弄死他們…但現在我做不到。”此時，我似乎已經忘記了我作為治療師的身份，忘記了守則上說過的不能太過於投入感情。現在的我隻是痛心疾首，不知道如何表達心中目睹這一切的悲憤，

    “因為我知道，這是你的夢境，這裏隻有你我是存在的。所以我想請你好好看看自己，正視你的懦弱…如果從第一次你就選擇反抗的話，又怎麽會有今天呢？如果你在最開始的時候就用巴掌來反擊那些施暴者，也不會愈演愈烈，弄得如此不堪…”

    話說到這，我又忽然沉默了。因為我看到鏡子裏，她的樣子在慢慢的變化，變成了剛才站立著車頂上的形象。而此刻我才看清，她那我原本以為雙漆黑空洞的眼睛裏，早已布滿了無盡的怨憤，正一動不動的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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