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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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再也不會醒過來。
這一次沒有華麗的夢境,隻有一盞白熾燈,在我半睡半醒之間徘徊在我的眼前。
不知是第幾次,我嚐試著去睜開無比沉重的雙眼,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耳邊時不時的有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嘰嘰喳喳的麻雀,但最多的,還是類似於耳鳴的嗡嗡聲。
我一次又一次的嚐試,直到這一次,我終於艱難的睜開了黏膠似的眼睛,清醒的將那盞白熾燈收入全眼。
雪白的天花板,房間四壁都是純白,沒有窗戶。我的床邊也沒有人等待我醒來。
我本想嚐試著抬起手,結果剛剛抬起一半便感覺雙手被什麽束縛住了。輕微一動,一陣痛麻之感便傳到了全身。
口中幹渴無比,頭痛欲裂,上肢不能動彈,下半身竟也沒有知覺——我不能想象出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
“有人…有人嗎?”
好在我張開嘴,刺痛的聲帶仍然能勉強發出微弱的聲音。在我斷斷續續的叫了幾聲後,終於,病房的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兩名帶著大口罩的小護士,她們從一進門就低頭嘀咕著什麽,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低頭擺弄我的手。
“喂…”
我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合,就像一條渴水的魚,試圖發出聲音吸引她的注意。但我微弱的聲音傳到她耳中,卻惹來了極大的反應。她先是抬頭猛地看向我,手中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
而後她飛快的鬆開我的手,隔空揮手示意另一個小護士。另一名護士也注意到了我,立馬跑過來和她交頭接耳。兩人全程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看著我,而後,一前一後遁出了門。
這是怎麽會是?我想要將她們喚回了,可雙手仍舊被束縛。而現在的狀況也著實把我搞暈了。
那夜的記憶慢慢回溯到我的腦海裏,李執、道爾、靈渠…他們的死狀也再次浮現了出來。一想到這,我的心裏就空洞的,如同針紮一般的疼痛。
那麽最後呢?南阿那個妖怪,那個壞東西究竟去了哪裏?我現在又是身處何地呢?
這些問題將我的大腦弄得脹痛,我閉上刺痛的雙眼,剛想休息一下。門,卻在這時被忽然的打開了。
“他醒了?”
這個熟悉的聲音惹得我渾身一個寒顫,瞬間睜開了眼睛,卻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存在。
此刻,推門而入的是一群身著白大褂的醫生與護士,而為首的那位卻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但在我的記憶裏,他應該在那一夜便死在了我的懷中,怎麽可能…
“靈渠,你還活著!”
但我顧不了去想這麽多,歡喜的想要挺起身子,好好的再去看看他。然而讓我重新跌回床上的,除了無力地身體和束縛帶,還有他此刻向我投來的眼神。
他的眼睛的確是我熟悉的,即使這麽遠的距離,我仍然能看清他濃密的睫毛微微翹起。曾經有無數個夜晚,他就睡在我的身邊,我曾伸手輕輕觸碰過,那種觸感至今未能忘卻。
他的一切都沒有變,隻是他的眼神變了。變得不複清澈,看向我時也沒有了一絲的溫存,反而被厭惡充斥。而那種厭惡顯而易見,甚至可以用無數勝過厭惡本身的詞語來描繪。
“靈渠?”他忽然輕蔑的提起一側嘴角,而他身後的醫護人員也跟著暗自偷笑了起來。
“你是從哪裏知道我的名字的?”他走到我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質問道,“還問我是不是活著…怎麽,想起昨天沒能弄死我,後悔了?”
他身後的人笑的更大聲了,但我卻仍是一頭霧水。
“不啊…你活著當然是最好的了!”我以為他是在說那天摩天輪之下的事情,慌忙解釋道,“而且那晚上也不是我殺的你,是你自己把匕首刺進自己脖子裏的啊…不過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這裏又是哪裏,我這是怎麽了啊?”
我一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而他的眉毛也在聽到這些問題之後擰在了一起。
“木悉。”他忽然回頭叫到,又是一個我熟悉的名字。
“我在,林醫生。”一個瘦小的姑娘從人群的最尾端擠了進來,我不由看愣了——這不正是我的助手木悉嗎,可她為什麽要叫靈渠醫生呢?
“他昏迷的時候你們有給他吃藥嗎?”靈渠一邊說著,一邊翻開了手上的病例。
木悉搖了搖頭,“刑警隊的警察說,先不能給他吃藥,要等他醒過來先問清楚情況。他們應該也是擔心,藥物會對犯人審問的最終結果產生影響。這種重大刑事案件的犯人,刑警隊是有百分之八十掌控權的,當時您也通過了這個提議,您忘了?”
林靈渠點了點頭,又搖頭歎了口氣,“你不提醒我還真忘了。行了,那就先去通知刑警隊吧。”
木悉點了點頭,便帶著那一群人出去了。而我長目結舌的看著他們,一陣詭異的恐慌之感籠罩在我的周身。
“你們在說什麽啊?”我強笑著去問靈渠。而他低頭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麽,看都沒看我一眼。
“什麽犯人,說的是我嗎?這到底…”
“不然還能說誰?”他忽然抬起了頭,眼中仍然是那種深深地厭惡,像是在看臭水溝中的老鼠一般。
“我最惡心你這種人了。犯下了天大的罪行,卻總能想到辦法逃避。殺人的時候倒是很‘英勇’,現在卻要躲到精神病院裝患者。”他說著,便嘲諷似的湊了過來。這一下,我將他看的更加清楚了,而目光中的仇恨,也一下子刺入我的目中,
“我一定會揭穿你的,然後,你就等著法律的審判吧!”
說完,他便一刻也不在我身邊停留。一摔門,我的世界又恢複到了死一般的沉寂當中。
如今,一震惡寒蔓延到了我的全身,就仿佛跌入到無盡的深淵。心中的什麽東西好似崩塌了一般,白熾燈的光似乎又變亮了,照得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門,又被推開了。而我正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隻聽進來的人開口說道,
“陸知安?”
沒錯啊,這是我的名字
見我沒有回答,那人便允自做了下來,聽聲音,似乎發出來一聲輕笑,“你還真不讓我省心啊。當初為了破你的案子,就用了我三年的時間。好容易抓到你之後,你夫人又說你有精神病,非要我們帶你過來做鑒定。嗬…結果昨天林醫生剛幫你做了催眠,你就和瘋了一樣站起來要跳樓。如果不是他把你救了回來,你可能早就成肉醬了。”
“道爾,是你嗎?”我艱難地轉過腦袋,隻覺得眼眶中的淚水也跟著,從眼角滑落到了枕頭上。
那個好看的人兒一怔,有些發懵的看向我,“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哦對,我們見麵的第一天我好像和你說過。”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低頭一笑,“你還是叫我劉警官吧。畢竟,被殺人犯叫的這麽親昵,真的有些…厭惡呢。”
“不是啊,我是心理醫生陸知安啊!當初是你先來找我破案的,我們在一起好久,我一直叫你道爾,你也叫我知安…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到底誰能來告訴我啊!”
我猛地撲向他,想要做最後的掙紮,但是那束縛帶卻將我牢牢的鎖在了床上。
我感覺我快要瘋了。
道爾也是一臉驚恐,不解的看向半瘋癲的我。就在這時,靈渠似乎聽到了動靜,帶著兩名身強力壯的男護士趕了進來。護士按住我的手,照著我的脖子就是一針。
一針下去,我的腦袋就變得恍惚。本來就沒什麽力氣的身體,更是連眼皮都睜不開了。半昏半醒之間,我聽到靈渠和道爾在我身邊說話,
“他剛剛和我說,他是心理醫生,還說和我認識…難道他真的有病?”
“不可能。”一聲輕蔑的譏笑,
“我剛看了他昨夜的腦電波,是在睡眠的狀態。大概是那次催眠之後,沒能完全的脫離,所以他就做了那麽一個夢。在夢裏,他或許真的是個什麽醫生,但那都是他潛意識裏用來逃避罪證,所構建出的虛幻罷了。”
“這樣啊…”
“在現實中,他依舊是個殺人犯。”
“真是辛苦你了,林醫生。這次案件結束後,我請你吃飯。”
“這就不用了,這都是我該做的。況且三年前我就在關注這起案子,對於這樣的人我也是恨得不行。所以,能幫上你們也是我的榮幸。”
“這麽說等他平穩幾天,我就可以把他帶回隊裏了?不過,他的精神真的沒問題嗎?”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的話,明天我就在給他做個電擊測試。”
“不,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是這次的案子社會影響重大,所以必須要再嚴謹些……”
那些聲音越來越遠,最後終於消失了。短暫的藥理也漸漸的過去,我睜開眼睛,仍舊盯著那盞白熾燈,什麽都不敢想。
我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分不清我究竟真實存在在何處。如果說,現在的一切才是真的,那之前,真的就隻是一場夢嗎…
忽然,我聽到幾聲清脆的敲玻璃聲。木訥的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這才發現原來我的病房位於一樓。而窗外是一麵紅色的磚牆,此刻,有一個短發女孩正站在那裏,身上穿著藍白條的病號服。隻是衣服太大,把她的手都遮住了。
“哥們,你可算是醒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窗,翻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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