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諾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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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執兒開著車,若即若離的跟在南阿的後麵。

    她擔心南阿將她的車認出來,也擔心自己會把她跟丟,所以一路上提心吊膽不敢太過靠近也不敢太過疏離。但當她再次把注意力放到路邊景象時,卻發現這裏她曾經來過這裏。

    南阿的車在前麵停了下來,李執兒也趕忙刹住了車,在車裏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車子停穩後,南阿便從車上走了下來,向著前麵的小巷裏走去。

    這條巷子李執兒也是來過的,而此刻她也大概知道南阿是來找誰。除去追查真相的心思意外,她心裏有冒出了幾分八卦——“南阿,請不要在吻我。”這其中是否有著什麽她所不知道的故事,也許跟著眼前的那個女人,就會找到答案。

    眼看南阿婀娜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小巷中,李執兒這才下了車,快步的跟了上去。進到巷子裏,她左顧右盼發現沒有人,卻能聽到前方女子輕盈的腳步聲。她追隨著那個聲音,來到了一扇古色古香的門前——那便是道爾的家。

    說是循聲而至,但更多的還是憑借記憶。說起來,這棟宅子還是五十多年前她和道爾一起置辦下來的。當時的老房主是個收藏家,在文革時期被打成右派,宅子也被收了回去。但是宅子裏的文物古玩卻險些被銷毀,道爾看不到那些珍貴的東西就這麽沒了,便動用了一切手段將宅子劃到了他的名下。

    買下房子後,道爾就很少過來。除了院裏的大棗樹下埋著的一壇酒,剩下的都是李執兒的東西。然而這些年改革開放,李執兒也便不住在這裏了。但就現在的情況而言,這間房子裏應該是重新住上人了。

    此刻,朱紅色的大門半掩,門前的獅子吊環掉了漆,露出綠色的銅鏽。李執兒悄聲站在門外向裏望去,撲麵而來的卻是一股花香。微風卷席著零星白色花瓣,迷亂她的眼。

    裏麵隱隱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李執兒便進了院子,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到了後院。

    還未到後院,她便看見那顆大棗樹下站著一個人。她趕忙側身避開,悄悄探出頭去,觀望著那邊的情況。

    棗樹下站著的,正是她的搭檔道爾。潔白的棗花落在他白色的頭發上,就像雪花墜入雪海,自然融入了其中。而在道爾的不遠處,是南阿立在那裏。她背對李執兒,看不清表情。但從道爾瞪圓的眼睛裏可以看出,他對於她的到來,也是毫無準備的。

    “好久不見。”

    落落棗花中,南阿緩緩開了口。聲音如水一般的溫柔,就像聊齋之中誘惑書生的美人蛇。

    道爾的嘴張了幾下,什麽話都沒說,眼眶卻先紅了。

    “我該怎麽稱呼你呢?”南阿繼續說道,“是叫你現在的名字道爾好呢?還是叫你真正的名字,諾亞呢?”

    “又或者,用我們最早認識時候的稱呼?”

    她越說,越離道爾越近。在李執兒的視線裏,他們兩個人的身影重疊在了一切。南阿的長發垂在道爾的肩上,她微微彎下腰,拿額頭頂住了他的額頭,“你現在真矮,我好不習慣啊。”

    “這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嗎。”道爾仰起臉時,目光本是尖銳的。但那目光撞到眼前人眸中的一汪春水裏,便被腐蝕的毫無鋒芒…就像多年之前的那樣,毫無辦法抵抗。

    李執兒扒著柱子,聽得一頭霧水。但‘諾亞’這個名字她是聽過的,那是道爾還活著的時候叫的名字。

    她和道爾,都生於二戰時期,也都是二戰的受害者。李執兒自小生在南京城,在她還沒有搞清楚自己與別人的不同時,就死在了日本人的刺刀之下。後來她便被組織選中,獲得了永生。雖然她可以繼續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但卻失去了自由,獲得了無人了解的孤寂。

    道爾是法國人,德國人的一枚炮彈打中了他家屋頂,他死在了在家廢墟下,一團火海之中。但對於他的重生,李執兒始終有一些疑惑——道爾並不是被帶回組織後才複活的,而是李執兒一開始就得到了任務,去把這個已經複活的人接回來。還有一點,便是道爾死的時候已經二十六歲了,但複活後的他,卻變成了十六歲的少年。

    難道…這一切都和南阿有關?

    “你的命可是我給的,對我尊重一些,諾亞小少爺。”南阿聳了聳肩,站直了身子。

    “…尊重?我應該恨你的。”道爾的眼神忽然黯淡,睫毛的陰影落了下來。

    “真的嗎?那在我們分開後的七十年,你為什麽把我給你的這條命都效忠給了救世會?”南阿忽然發問,“你不知道救世會的那群老家夥的最終目的就是‘世上無異族’,要來殺死華夏大陸上的最後一隻大妖,要來殺死我嗎?”

    李執兒的心撲通一聲,沒想到今天陰差陽錯的,居然聽到了自己組織存在的原因。

    救世會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組織,道爾和李執兒雖然是同時進入的,但是道爾的等級始終比李執兒的高。所以李執兒對於救世會為何存在,他的真正首領是誰都一無所知。而道爾能接觸道這些機密,應該也是因為他的等級和功勳已經達到元老級別了吧。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其實你也是想殺死我的吧?”南阿再一次貼了上去,這次是在道爾的耳邊聞嗅,聲音低沉而縹緲,“畢竟在你還是小諾亞的時候,我在你家做女仆,當著你的麵殺死了你的父母,還把他們喂給你當紅果子吃。把你囚禁在那所莊園裏,在你還是人的那二十七年,你隻見到了我一個人…你的許多第一次都是被我奪取的。現在想來,你肯定想殺死我,所以你才加入了救世會。”

    道爾不語,立在那裏絲毫沒有反應。南阿卻輕笑一聲,周身升起一陣白煙。煙霧散開後,她又變回了小巧的少女,比道爾矮了半頭。她雙手勾住道爾的脖子,像是在撒嬌一般,

    “但是我的小少爺,你早就應該知道,我是殺不死的啊。”

    “我當然知道,但我也知道你的弱點。”道爾沒有推開她,但也不去看她,目光僵直的盯著前麵,“司馬古玉,就是你能力的源泉。這些年我早就攀上了救世會的高層的位置,為的就是了解你的一切。你這些年的動向我也一直在關注,你不要以為隻有你發現了陸知安身上的獨特,其實他的出生,就是由救世會安排的。

    陸知安對於他父母來說,是個意外,他的父母並不想把他生下來。但是救世會早就從星盤中發掘了他命中注定與你有很深的交集,簽訂契約強行讓他的父母生下了他,為的就是將你引出來並…殺死你。你利用他的特性,借他的手殺死了六個疑似是司馬古玉後人的女孩,這些我們都知道…”

    朱紅色的柱子背後,李執兒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她同陸知安雖然相識不久,但在這些天的相處中她可以確定,陸知安是個善良而可愛的人。她沒想到,這樣的人連出生都是被別人強製的,怪不得他說他父母自小就離婚,原來…

    南阿吊在道爾的脖子上,眯著眼看了看他。搖了搖頭,將耳朵貼在了他的胸前,

    “小少爺啊,你們這麽做,和妖怪又有什麽區別呢?”

    “‘隻要能達到最終目的,犧牲一個螻蟻一般的人類,根本算不上什麽損失。’這是救世會的長老告訴我的。”道爾的臉頰微微打顫,他的手竟慢慢的,慢慢的將南阿包裹住了,“救世會是為了保護人類能在這個星球上作為最強主宰而生,他們的智慧與科技超越了常人的想象。但是你,是現在世界上唯一的異類,是他們幾千年來都無法戰勝的妖怪。現在的救世會,都發了瘋的想讓你死。”

    “嗬…救世會…”他懷中的南阿冷笑一聲,抬起頭說道,“親愛的小少爺,難道你還沒看破救世會的野心嗎?捫心自問,他們這些年做的壞事,恐怕比我幾千年來做的還要多吧。”

    道爾剛想反駁,便被南阿用一根手指堵住了嘴,“本來不想同你講出真相…其實當年我殺死你的父母並將他們的屍體喂給你吃,是他們苦苦懇求的我。那時候德意誌士兵攻進法蘭西,全城斷糧斷水一個月。而我不吃不喝一個月,仍舊毫發無損,你的父母便看出我是妖怪來。他們便求我給他們一條求生的可能,但我當時不在華夏,妖力無法釋放。最終他們才想到了這個辦法…

    而那些年裏,將你困在古堡裏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或許是幼時的心理陰影讓你產生了幻覺,把自己的家當成了牢籠,你致死都不願意走出去那裏。

    你的許多第一次給了我,殊不知,我的許多第一次,也給了你啊…”

    “你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道爾的手不自覺的顫抖,如夢初醒般將她甩出自己懷裏,“你就是殺了人,放了火,哪怕這一次不是你,其他的那些也都是你幹的,解釋有什麽用啊!”

    南阿冷冷的看著他暴怒的青筋,身體卻再一次上前將這個顫動的人兒摟在了懷裏,“我本來就是妖怪,沒有心,不會為殺人贖罪,也不會解釋自己的罪行。但我說這些,隻是想讓你頭腦清醒些,不要再這麽盲目的恨我,也不要再被救世會盲目的控製了。”

    “你什麽意思!”道爾扳住她的肩膀,質問道。

    “救世會,從來都是長老一個人的救世會。所謂的維護人類的地位,其實是他自己掌握長生,獨統地球的借口。”南阿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陸知安,李執兒,甚至還有林靈渠,都是他碩大棋盤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如果我真的死掉了,你們都會是我的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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