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血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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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說什麽?”

    陳粟心先是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老公,你怎麽開始說胡話啦…”

    “別裝了!”我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任由它們砸落到地板上。我將手中的日記本扔到她的麵前,指著上麵的一頁說道,

    “或許我之前確實是頭腦不清醒,否則我早就該看出你的不正常。”

    “我不正常?”陳粟心的臉也瞬間冷了下來,如同敏銳的獵豹一般凝視著我,“我對你一個殺人凶手不離不棄這麽多年,你居然這麽說我…”

    我仰天大笑,走近她麵前,將日記本幾乎都要貼到她的臉上,

    “恐怕,我所謂的‘殺人犯’身份,才是吸引你不離不棄的原因吧!”

    就在剛才,我剛從為從罪犯的身份中解脫出來,似乎還有些歡樂的不能自已。我的眼神卻瞟見了另一篇日記,它靜靜地停留在那裏,似乎等待著,等待著將我的歡樂擊破——

    “今天是什麽日子,我已經記不清了。這些天我快被那些詭異的夢遊折磨死了。就在今天上午,我將這些天的經曆如實講給了老婆聽,結果她反倒一點也不害怕,甚至還笑了起來。”

    “我又做夢了,夢見我進到一戶人家後就發生了爆炸…結果我恍恍惚惚的走到自家樓下,居然看到老婆站在陽台的窗戶上看我。她難道發現了我的夢遊,但為什麽不阻止我啊!”

    “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頭疼欲裂。淩晨三點多的時候隱約感覺粟心起身坐了起來,而後她好像用手指在我眼前畫圈,還在我耳邊念叨,什麽…繼續,不要停手,染血的雙手什麽的…是她睡糊塗了嗎…”

    看到這裏時,我隱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而這本日記的最後一章,則徹底的告訴了我答案。

    “今日粟心去上班,我躲在家中不敢出門。上午九點來了一份快遞,快遞員說是有人寄給婷妮子的。我和他說我家沒有婷妮子這個人,他給我看了電話號碼,居然是粟心的手機號。我收件後按耐不住好奇心,悄悄打開了包裹,發現裏麵竟然是幾包粉狀的東西,我湊近一聞,有股奇怪的味道。

    粟心回來後我和她說了這件事,她好像很緊張,一直問我打開過沒有。我說沒有,她就進衛生間打電話去了。但到了晚上,我居然在她給我準備的睡前牛奶了聞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白紙黑字,字字如山,壓在我的心上。陳粟心看完,抿唇一笑,搖了搖頭,“你那時候生病了,腦子不清醒,這都是你妄想出來的。”

    “不,生病的人是你。”我堅決的看著她,說出了已被我勘破的真相,“你的病,叫斯德哥摩症候群。我們早在大學的時候就見過麵,那時候我險些殺了你,而你卻因此愛上了作為犯罪者的我。不知用何種方式改頭換姓,再次同我相逢。我們才認識沒多久你就要嫁給我,而且結婚後你就像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一樣,也從沒和我談過你的大學時期。”

    “結婚後,你才發現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殺人惡魔,對我的感情也一天天的淡了下去。直到我和你說出我‘夢遊殺人’的時候,你才重燃了當年對我的畸形愛情。為了讓我繼續做個殺人犯,你用各種方式對我進行潛意識暗示,而且還從老家買了讓人致幻的藥物,偷偷地給我喝下去……”

    我的喉嚨忽然哽咽住了,就像塞了一顆生硬的棗核,卡在喉中讓我再也說不出話。

    我隻能瞪著通紅的,被淚水充盈的眼睛看著她,等待她將這一切承認下來。

    “好吧。”事到如今,陳粟心也不再繼續掙紮,歎了口氣,有些無奈也有些失望,“確實,事實就是你說的這樣。你當年在小巷裏掐住我脖子的時候,我驚恐萬分,但待我逃出小巷後,居然覺得那種感覺回味無窮。從那時起,我便對你…不,應該是殺人時的你,一見鍾情。”

    “我後來聽說你退了學,想去找你,但又不想以方鬱婷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我想要一個全新的身份,不被你察覺,讓你以為我是真的愛上了你。其實我為此也付出挺多的,去改了名,還稍微整了下臉。結果嫁給你後,卻發現你早就被當年的事情嚇破了膽,成了個畏首畏尾的膽小鬼,這真的很令我失望。”

    “還好,後來也不知道你真的有病還是怎樣,居然又可以開始殺人了。我的心又蕩漾了起來,看,我嫁給了一個這麽血腥恐怖的殺人犯,我真的是愛死你啦!為了維持你的這種狀態,我可謂是費盡心思,用了各種方法來暗示你,給你吃藥…”

    “是你他媽毀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將日記本扔到她的臉上,嘶吼道。

    就在我想再次開口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幽幽的,在我耳畔響了起來,

    “嘻嘻嘻,毀了你的,可不隻她哦”

    瞬間我全身的寒毛倒立,猛地回身,看到南阿穿著一襲黑裙,正雙手抱胸坐在我家窗台上。事到如今,我仍舊是下意識的將陳粟心護在了身後,質問道,“你…你又來幹什麽?”

    “這是誰,是怎麽進來的?”陳粟心瞪大了眼睛,詫異的看著這位不速之客。

    “我是妖怪,是來殺你的。”南阿口中這般說著,臉上的表情卻仍舊笑的生花,說殺人時的表情,就像說下午茶時要一塊草莓蛋糕一樣的輕鬆。

    “兀嬰…司馬古玉…果然,又是你。”我後悔自己沒有早些想到這一點,恨恨的咬住了牙齒。

    “你再說什麽啊?”陳粟心看了看南阿,又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老公,我害怕…”

    “別叫我老公!”我憤憤的回頭瞪了她一眼,“這個妖怪說要殺了你,你不應該愛上她嗎,嗯?”

    陳粟心默不作聲,但卻已經緊緊的抱住了我的腰,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在害怕。南阿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們,忽的打了個響指,“不過在殺她之前,我還有些話想對你說。”

    “其實從你出生之前,我便知道你的存在。”她漂亮的嘴巴緩緩張開,像是一個深淵。而從深淵裏麵探出來的,卻是毒蛇一般的真相,“你命中注定和我有很大的羈絆,被救世會認定為是可以除掉我的唯一辦法。哦對,和你解釋下,救世會就是那個小警察還有你的‘好戰友’李執兒所在的組織,也正是你的這兩位朋友代表救世會,在二十七年前和你的父母簽下了契約。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生下了你。可以說,你從一開始就和普通人不一樣。因為別人的出生,是父母愛情的結晶;但你啊,是世界需要一個犧牲品。”

    “你再胡說什麽…”

    “我為什麽要胡說,我說謊對自己有什麽好處?”她打斷了我,繼續說道,“而你之後的人生,看似是你的命運,其實都是救世會和本家一手安排的。他們給你磨難和歧視,讓你在一個近乎畸形和冷漠的環境下成長。為的就是讓你變成一個慫包,讓你長期以來養成依附的心理。為的就是你更好的被他們掌控,以及更好的同我相遇,讓我選擇你,從而讓我落盡他們的圈套。”

    “你以為這個人,真的是好人嗎?”說著,她抬起手從我揚了揚,夾在她食指和中指之間的,正是那張電話條。

    我下意識的上前半步,想要將它奪回來,可南阿卻一甩手,紙條便從窗戶飄了出去。

    “你!”

    “這個人當初救你,為的是你還沒有完成你活著的使命,根本不存在任何一點真情。他之後一直和你聯係,也是為了更好的監視、掌控你。你就像他的一條狗,他隻負責隨便喂些垃圾你就跟的緊緊地。說起來,這個人你也很熟了吧,他就是…”

    “你閉嘴!”

    就在這時,我們房間的被狠狠地踹開。陳粟心嚇了一跳,一下子鑽進了我的懷裏。

    闖進來的那個人正是林靈渠,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汗水流到眼眶,導致雙眼泛著血紅,猛烈的喘著粗氣,一進門便一把拉著了我的手。

    他一直在喘氣,都未能說出一句話。但他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卻讓我的心慢慢下墜。

    靈渠闖進來時,那副匆忙又慌張的樣子,不僅讓我想到很多年前,那個穿越樹叢阻止我的人。我的手在他手心裏發顫,緩緩地,緩緩的反握住他的手。

    再看到他時,我應該是笑著,但我現在的笑容看上去是那麽的難看,就連陳粟心都在看著我的臉發呆。

    “靈渠,不是你,對不對…”

    他看著我,不再居高臨下,也沒有曾經的依附。他的目光從未如此陌生,像是隔著玻璃,在看一個快要窒息的人。然後,他一開口,帶走了我最後一口氧氣。

    “對不起。是我。”

    “真的…”我眼前的光恍惚一下,身子也跟著一晃。他本想扶住我,卻被我一把推開。

    “知安,雖然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但也並不像她說的那樣…”

    靈渠還想解釋,可我已經聽不進去了。

    什麽嘛…我的人生原來是這樣的啊…我原本以為自己隻是過去稍慘一些,但沒關係,隻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但我的希望終究隻是一個幻像,就像隔岸看花,卻永生無法渡過那條長河。

    第一個和我說好好活下去的人,給了我餘生全部的希望。正因如此,我在夢境裏才能一遍又一遍的站起來,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但現在不行了,我的心就像是死了一樣。

    “老公,你還好嗎…”

    陳粟心旁觀著這一切,看到我搖搖晃晃,她便向上前扶我。但就在這時,我聽到南阿打了一下響指,就像在傀儡戲的布偶得到命令一般,我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一下子抬起頭,狠狠地掐住了陳粟心的脖子。

    “唔!”她也沒想到我會突然襲擊她,拚命的想要掙紮。而我的力氣卻大的無窮,一下子將她抵在了後麵的牆上。

    “陸知安,你清醒一點!快放手!”靈渠見狀便從身後緊緊地車主我,但他現在也無法抵禦失控的我。我此刻的腦海裏隻剩下了恨,對所有人的恨被無限的方法到我的雙手上,眼看陳粟心就要氣絕。

    她的雙手拚命地胡亂掙紮,不小心被牆上的飾品割破了動脈,鮮紅的鮮血噴湧出來,在她胳膊的揮動下濺的到處都是。

    有一滴血,濺到了我的手腕上,正好滴在了我的血藤手鐲上。霎時間,我竟感到靈台一片空靈,手上的力量失了十分。

    而那血藤似乎也被粟心的血激活了,竟變成一條藤蔓脫離了我的手,像南阿飛去。在她還沒有反應時,便將她死死的捆住了。

    “這是什麽東西!”南阿大驚,對現在的局麵也未能預料。她被困在枝蔓裏,任何妖術都無法使出。就這樣,藤蔓越纏越緊,竟然變成了一棵火紅的參天大樹,頂破了我家的窗戶,生長到了窗外。

    南阿就這樣被這棵樹吞噬,最終慘叫一聲,消失在猙獰的樹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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