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她回到臨時租住地，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將人輕柔放在床上後，他長呼一口氣，直接跪在了地上。

    微醺下徒手運回一個成年人，他沒在中途跪已經很好了。

    英雄逞不得。

    他稍微喘息一會兒，就著跪的姿勢挪到床尾，給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脫了鞋，扯上被子。砸吧砸吧嘴，還有酒氣，意猶未盡，他瞄了眼角落裏囤了三天的酒，心神一動。

    於是在狹小的出租屋裏，他開始了一個人孤獨的狂歡。

    倒不是說多麽嗜酒，他隻是需要轉移注意力。

    心心念念喜歡了近十年的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他需要做點什麽來克製隨時要衝出牢籠的感情。

    十來分鍾，三天的酒一掃而空。

    “嗝……”他打了個長長的飽嗝，喝過了。

    餘光瞥到床上正酣的顧婉安，“啪嗒——”他好像一個手抖把牢籠的門打開了。

    酒精使人敏感，聽覺無限放大，不遠處微微的喘息聲如近在咫尺，撩動著他一顆蠢蠢欲動的少男心。

    “嗯……”喝醉了的人沒有任何自覺，翻個身嚶嚀一聲，聽的人渾身一機靈，視線幾番克製還是沒忍住牢牢黏在她暈紅的臉上。

    興許是徹底喝醉了，警戒心全失的顧婉安讓人把控不住。

    說出來你可能覺得荒謬，是腿自己走過去的。小乞丐小聲為自己開脫。

    他坐在床邊，認認真真地用眼睛描繪著她的輪廓，不放過一絲細節，上一次這麽仔細地看她已經是幾年前了。

    “婉安……”雖然小時候經常被她要求叫姐姐，但他依然倔強地叫她名字，眼神一錯卻落在她的唇上。

    就一下下，應該沒關係吧。

    他盯著她泛著水光的嘟嘟唇，緊張地舔舔唇。

    實不相瞞，這念頭一直盤旋在他腦海裏。

    他調整呼吸，小心翼翼垂下頭，隨著距離的接近，心跳愈發劇烈。

    “咚咚咚——”心裏住了一隻鼓，在主人要幹大事時盡心盡責搖旗呐喊。

    垂頭的速度大概每秒001厘米，導致兩分鍾過去後他和目標還隔著十萬八千裏。

    太慫了。

    有個聲音不屑地啐了他一句。

    不能慫。

    他深吸一口氣，小鼓捶得更凶，一鼓作氣低下頭，眼看著就要親上，“啪——”響亮的巴掌秒拍散彌漫的曖昧氣息。

    “不要臉！”強有力的譴責撲麵而來。

    小乞丐被罵得一愣，一抬眼正對上她瞪大的充滿……羞憤的眼睛。

    他眼神一亮，羞憤和憤怒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

    難道她……

    “你有病嗎？怎麽，當別人都叫你一聲段少就真的覺得自己魅力無敵了？”她幹脆坐起來，目光炯炯，醉態全無。

    如果忽略她話裏的矛盾。

    小乞丐的驚喜不過片刻，在聽到“段少”兩個字後臉瞬間垮下來，他癟癟嘴，“喂，不要這麽打擊人吧。”

    “滾開！”他緩衝之際，顧婉安又是一巴掌扇上來，打得他整個懵住，他捂著紅腫的臉慢慢直起身，不可置信又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而施虐人在暢快打完兩巴掌後又重新倒回到床上，眼中光彩散去，顯露出醉態，滿是迷茫。

    “婉安……”他弱弱地叫道，他的神誌也沒有清醒到哪裏去，腦子開始打晃。

    “走開走開……”她連連揮著手，趕蒼蠅似的。

    小乞丐敷衍地點點頭，才剛走一步，就被她用力扯回去，抱住他的腰，隱約是哭腔，“哥哥……嗚……哥哥他們都欺負我……”

    “額……別哭了……我在……”不知怎麽充當她的哥哥，他隻能輕輕撫著她的頭發，輕柔的力道安撫了她的慌亂，約莫一分鍾，她漸漸安靜下來，靠在他腰前似是重新睡了。

    因為剛才的折騰，她的額頭上滿是汗漬，他靜靜看了一會兒，打算給她擦一擦。

    小心把她放倒在床上，他踉蹌著去衛生間取了一條新毛巾打濕後扶著牆慢慢挪出來。

    “嗯？”當他推開房門愣了一下，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人不知去哪兒了。

    他拿著毛巾四處尋找，擔心人掉到床下，剛準備蹲下查看，身後忽然一個叫聲，“哈！”

    “O！M！G！”他嚇得撞在床沿上，在她幸災樂禍的笑裏格外狼狽，“等……什麽東西！”

    還不等他緩過來，她一伸手，臉上一涼，伴隨著刺痛感。

    要不是知道他房間裏沒什麽凶器，他可能早就一橫腿掃過去了。

    伸手一摸，滿手的顏料色。

    他看了眼桌麵，果然，上一個租客留下來的過期顏料很明顯被挖走了一坨。

    轉回頭看傻笑的人，她沒有絲毫悔悟，反而覺得好玩，在他審視她時迅速伸手又是一坨擦在他臉上。

    很好。

    他咬牙笑了一下，震懾住玩鬧的人，愣愣地看著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打開了另外一盒更加鮮豔的顏色，從裏麵挖出一大坨，一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抹在她的臉上。

    “你！”她的勝負心被徹底激起，抓了一盒不管不顧瘋狂往他身上擦。

    小乞丐自然不會服輸。

    兩人在狹小的房間裏你追我趕，結果不僅是他們，就連可憐的家具都沒能避免，中場休息時，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五顏六色。

    喘著氣對視一眼，看清對方的臉後靜止一秒，一齊大笑起來。

    “天啊，你是傻子嗎？”顧婉安永遠都是先發製人，毫不留情地嘲笑。

    “請不要五十步笑百步，謝謝。”他畢竟是個小少爺，極少如此劇烈運動，一時緩不過來，說話的時候都在大喘氣，但這並不耽誤他懟人。

    鬧了一圈，酒也醒了大半。

    笑聲漸漸低下去，兩人都看著地麵，各懷心思。

    “不早了，睡吧。”她在短暫的清醒裏為荒唐的一天畫下句號。

    精神掙紮著要回憶一下發生過的事，身體卻早已疲憊不堪。

    “嗯，好。”他低聲回答，拍拍褲子上的灰，“你睡床吧，沒事，反正都髒了。”

    “好，”她頓了頓，“謝謝。”

    和一個陌生人如此胡來，也是這輩子頭一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