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再三，還是無法逃避必須回房間的事實。

    她探到旁邊水龍頭下洗了個手，甩了甩，又在身上蹭了蹭。

    哎，不想回去。

    磨蹭了半晌才終於重新打開病房門，蘇祈已經吃完了飯，正在整理，她見狀快步走上去接過他手裏的垃圾放在一邊，抓住兩張紙隨意掃了掃不小心掉落在被子上的飯粒，嘴裏忍不住碎碎念，“都多大人了還跟三歲小……”

    她說到一半頓住，以前哥哥也總喜歡犯些幼稚的錯誤，每當發生的時候她就喜歡跟個老媽子似的念叨，哥哥每每被她念得不厭其煩，直接影響就是至少一個月內不會再犯。

    周而複始，兩人都習慣了這樣的相處頻率，因此當她再遇到同樣的問題時便沒忍住舊習慣。

    被說的人也一臉坦然，毫無驚訝，反而是看到她說了一半戛然而止還有些莫名其妙，抬頭疑惑地望著她，“怎麽了？”

    “沒怎麽。”她回神，敷衍地笑笑。

    晚餐時間結束，按照常規她本該再繼續陪他聊聊，但礙於他今天怪異的情緒，因此早早打了退堂鼓，妥善收拾好一切後主動提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的話記得叫護工，我先走了。”

    “這麽早？”盡管知道可能的原因，他還是裝作一臉無知，隱隱露出可憐，多看一眼可能就會心軟留下。

    女人的直覺斬斷她的優柔寡斷，她果斷點頭，“嗯，公司派下來的事有點多，我得抓緊時間趕一趕，今晚上能不能睡覺都不一定。”

    “嗯，加油。”他倒也沒多說什麽，隨意點點頭，“我能適應，別擔心我。”

    差點因為小不忍亂了大謀，在她扔垃圾的那段時間，他已經重新調節好自己的情緒，在她說出告辭時雖然很想強製留下，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能這樣。

    得忍。

    他無數次這樣告誡自己。

    目送她的背影款款離開，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握緊，若是她觀察細致，便能發現被窩的顫抖。

    她走出門，上了車，仍舊心有餘悸。

    為什麽最近大家都變了。

    她一邊開車一邊思考這個問題，正入神，手機一陣亂響，這鈴聲她聽著就煩，任由它響，不做理會。

    好不容易鈴聲消停了，她正打算繼續開車，信息聲跟著響起。

    似乎挺急的。

    明明知道是誰在奪命連環call，也下決心不再理會他，可是當他的尋找一遍遍充斥她的耳朵時她還是沒有忍住抱有期望。

    忍著要看信息的心思，她猛踩油門，一路飛奔回去，在家門口急停下車，刺耳的刹車聲驚得門口保鏢猛地竄出來，在看到是她的車後一臉驚訝，麵麵相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小小姐今天也夠怪的，平時哪裏會這麽急切地回家。

    她一鼓作氣停好車，拔下鑰匙，拿起手機，打算瀟灑下車，在關門的時候一抬手就看到了那條信息。

    ——明天爬山。

    這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舍他其誰。

    有病。

    她腹誹，隨手回了兩個字關上屏幕。

    ——不去。

    幹脆的拒絕。

    段奕琛本來因為她不接電話不回短信足夠惱火，忐忑等了十幾二十分鍾得來這麽個答案，他差點沒一氣之下把手機砸了。

    她每天都在換著花樣兒讓他生氣，實力強勁，而他在短暫的怒火衝天後竟然奇異地平靜下來。

    每天都會被氣，也算稀鬆平常。

    他最近對自己的感情取向疑惑又不安。

    曾經堅定地以為愛著顧婉言，對顧婉安隻是愧疚與憐惜，但這超乎尋常的占有欲告訴他事實可能不隻是如此。

    愧疚感是錢可以解決的事，憐惜感是陪伴和溫言軟語可以解決的事，但是這兩種任何一種情緒都不會產生占有欲和妒忌。

    不會讓他猛然失控，又像現在這樣自省。

    他越線了。

    一邊這麽想著，手上卻控製不住，打開手機忍著脾氣回複一條。

    ——沒得商量。

    切。抱著手機等回信的人冷哼一聲，他說去哪兒就去哪兒，他指東就往東，那她豈不是太沒麵子了。

    更何況，她早就拉開和他的界限，為什麽這個人一點自覺都沒有？

    ——不去。

    她冷硬地回複，心跳卻很快。

    平日裏她的拒絕從來隻會說一次，之後他都不會再打擾，而今天卻三番五次邀請她，非要把她拉出去似的。

    這一個個都怎麽了。

    果不其然，他又回複了。

    ——我明天去接你。

    接她？搞笑。她工作忙得都堆起來了，哪裏還有時間去和他閑情逸致地爬山，就算工作不忙，她也得去看蘇祈，他是不是太把他自己當回事兒了？

    直接關機。她將手機丟到床頭，長歎一聲，真想一生都可以這樣，不受外界打擾，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次日一早，她丟掉所有昨天的情緒開開心心去上班，狀態好到她自己都詫異。

    從前上班雖然不說愁眉苦臉，但絕對沒什麽好臉色，鑒於她的身份，以及和大小姐的過節，也鮮少有人主動和她搭訕。別人不理她，她自然也不會無聊到主動找人聊天，因此也就獨來獨往慣了。

    而今早進門，與前台小姐對上視線，前台小姐剛準備挪開眼，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招了招，笑意滿滿地說了一句，“hi。”

    前台小姐一愣，習慣新地回以官方微笑，等她走了才猛然反應過來，驚訝地捂住嘴與旁邊的小姐妹對視一眼，又看了眼外頭的天色，仿佛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她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她小聲和同伴交流。

    “誰知道……”同伴聳聳肩，麵色卻沒有太好，畢竟她沒有被打招呼，雖然顧婉安不是多麽有權有勢的人，但她心裏就是有些微的落差。

    這樣的狀況在電梯裏依舊繼續。

    “稍等！”眼看著電梯合上，她揚手喊住，最後一秒趕上電梯，衝按鍵旁邊的人一笑，“謝謝。”

    整個電梯的人都靜默了。

    是不是見鬼了？顧婉安竟然在和他們打招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