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阮棠把寢室的三瓶水打滿，沒等老大和小仙起床就出門了。

    負責清潔的劉嫂發信息說要晚到一個小時，她提著水桶和拖布上三樓，沿著走廊擦地。

    走到302時，門虛掩著，晨風把門縫推大了一些。

    阮棠眼神虛虛地順著門縫一瞟，嚇得手裏的拖布倒在水泥地上。

    對著門縫的，是一隻腳。土豪青年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阮棠愣住了，推門進去，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沒反應，趴在胸口聽了聽，心跳特別弱。

    怎麽辦怎麽辦？她慌了！從衣袋裏掏出手機給阮輯打電話，一直沒人接聽。

    地上沒有血，他身上也沒什麽外傷，可是他頭上綁著繃帶呢，本來就有毛病，再摔一下……

    叫救護車！她指頭發抖，想不起來是該按119呢，還是110。

    手機突然響起來，她嚇得差點扔出去。

    是個沒見過的奇怪號碼。

    “霹靂貝貝，是我，玉琳琅。你別緊張，聽我說……”

    阮棠把電話掛了。

    她腦子一團亂，客戶怎麽會知道她的手機號？？

    她的收款賬號是大舅的小舅子外甥的80歲守寡老嬢嬢的，怎麽都不可能查到她！所有注冊的網絡聊天工具都沒用真實身份，對方到底怎麽找到她的？？

    鈴聲不斷地響著。不接誓不罷休。

    阮棠心一橫，按了接通。

    玉琳琅的聲音很溫和，“霹靂貝貝，你別怕，要不是因為事情緊急，我不會直接找上你的。具體原因找個時間我跟你解釋，你想問什麽都可以。現在聽我說。”

    她的聲音幹淨又安撫人心，“住在你們店裏那個帥哥，是不是暈倒了？不要送他去醫院。”

    阮棠瞬間炸毛：“你竟然還監視我！”她憤憤地走到床邊把窗簾拉好，眼神驚恐地私下打量，想看看是不是有沒留意到的監視器。

    “不是，真沒有……我一會兒解釋。你現在馬上上線，我發你個坐標，你到那裏後，馬上把他殺掉線，千萬不要猶豫。”

    阮棠並沒有得到安撫，“你說的男友就是他？？他為什麽會在我們客棧？他不是逃跑的精神病嗎？”

    “不是不是，真是誤會！我可以解釋……就當幫我個忙，你先去把他殺掉線，這樣他才能醒過來。這個月的錢，我先結算給你。至於往後還不要繼續合作，都看你，行嗎？”

    對方的姿態簡直要低到塵埃裏。

    任何借口都不能平息阮棠的憤怒，但是有一點她也必須接受，要把土豪弄醒！

    阮棠下樓拿回自己的連接器，彎下腰，雙臂從背後抱住曠燃把他往屋裏拖。才移動了一手臂的距離，阮棠就來不起了。

    明明看著挺勻稱的，怎麽這麽重啊！

    反正能關上門了，無所謂。她把門鎖好，躺在床上，戴好連接器，按照玉琳琅給的坐標點，直接進入指定地點。

    月色迷離，泛著清幽幽的光。深山古刹，風過鴉鳴。

    遠處的林子裏鬼火閃爍。

    此刻，曠燃坐在殘破的石碑上，按著額角，想著自己到底是什麽進來的。

    夜風吹過，衣袂翻飛。他穿在身上的是端午節全係統唯一一件至尊孔雀大明王皮膚，純黑色，有孔雀暗紋浮動，有月光的時候，還會浮現星星點點的光輝。

    組裏的人為了討好他，特意給他搶的，滿意識世界裏獨一無二的皮膚。

    他一點都不喜歡，卻不得不穿。沒有其他的選呀。

    被他踩在腳底下的骷髏僵屍哀求道：“大人，我嚇人的程序是事先就設置好的，並不是針對你啊。”

    “嗯。”曠燃正想事兒，又換了隻腳踩上去，腳下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記得自己應該在房間裏，當時很想上廁所，沒有廁紙了，他開門打算叫個客房服務，再送點紙。

    然後呢，怎麽會在這兒呢？

    夜晚的蘭若寺外，樹木似乎都成了精，通往外界的路消失了。

    前麵不遠處是個大宅，門上紅彤彤的燈籠在漆黑的夜裏搖來搖去。

    以前有這個宅子嗎？他靠著顆歪脖樹，抱著胳膊看著不遠處搖搖欲墜的牌匾。

    真有人會進去？這麽明顯的陷阱。他搖搖頭，心裏猜著是哪家公司開發的，代碼寫得還湊合，有那麽點身臨其境鬼影曈曈的意思。

    起霧了。

    腳邊的樹葉發出撲簌簌的響聲，像是什麽東西從地下鑽出來。

    一雙纖纖玉手從土裏鑽出來，抱住了曠燃的腿。

    “官人別走，留下來陪陪奴家吧……”哀怨的聲音繚繞在耳畔。

    曠燃擰了擰眉，此處有bug！手都是從地裏鑽出來的，聲音也應該是悶悶的，像是馬上要爬出來的感覺，降低了用戶體驗度。

    “官人。”柔媚的女聲帶著小顫音，聽得人心旌搖曳。

    曠燃低頭看了她剛剛露出的頭一眼，抬腳把抱腿的胳膊踩折了，“認錯人了。”

    毛僵慘叫一聲，打了個呼哨。土裏突然長出了無數隻白生生的手臂，齊刷刷的跟天線一樣，掌心全部對著他。

    “符合三維掃描結果，細節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不會認錯，找的就是你！”

    手臂長了眼睛一樣聚攏過來，曠燃滿不在乎地看了看大宅，控製麵板應該在裏麵，一般會放在內宅……

    他後腦勺鈍痛，一隻不知道什麽綱目的怪物，從樹上跳下來，手裏的琵琶砸在了他頭上。

    曠燃眯了眯眼睛，周圍的樹木都在打轉轉。

    怪物冷笑道：“殺招在這裏呀親！”

    曠燃愣了一瞬，並不是被砸懵了，這裏雖然是恐怖娛樂區，程序裏也隻有嚇人，不應該主動攻擊人。

    這個已經不是程序bug問題了，安全檢測不過關。

    罰款，約談！下架整改！他盤算著應該開多大的罰單。

    “別愣著了，快把他綁了，抓走！”怪物吩咐道。

    怪物從樹上跳下來，還沒落地，被曠燃一巴掌拍進了樹裏。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掌心對著他的纖纖手臂，他一動，手臂就跟著動。

    曠燃冷笑一聲，騰空而起，慢慢走到紅燈飄搖的大宅前。台階上滿是苔蘚。挺逼真！

    朽爛的大門吱吱歪歪地被推開，整個大宅漆黑一片。

    耳邊被人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歎息順著廊道湧向大宅的更深處。

    阮棠到達坐標點，發現周圍都是猙獰的影子，鬼火飄搖。四眼望去，一個人都沒有。

    殘破的斷碑上，蘭若兩個字格外醒目。

    斷手斷腳的骷髏在地上爬來爬去，雖然知道是人工智能，也讓人心裏不適啊！

    阮棠打了個冷戰，一秒都沒耽誤。

    下線了。

    她猶豫了一下，給玉琳琅撥了個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咆哮的女聲傳來。

    “你把他扔在那裏自己出來了？咱說好的專業素養呢？任務沒完成你自己撤退了？你口碑上的分數是造假的吧？”

    阮棠瞥了眼沉睡不醒的曠燃，小聲辯解道：“他根本沒在那兒。”

    “廢話！要不是因為你磨磨蹭蹭，他現在應該都被殺出來了。難不成你還想讓他等著你去殺嗎？”對方吼了一頓，情緒終於平靜了點兒，“打住！這次咱倆都有責任，別說那些了，你剛剛的落腳點在哪裏？”

    “蘭若寺。”

    “……你膽子挺大的對不對？別怕，你的精神輸出能力，裏麵沒什麽能打得過你。現在隻能費點事進去找到他了。你還是祈禱盡快把他弄出來吧，要不你就攤上大事兒了。”

    阮棠當然知道啊！可是她也怕鬼怪嘛！

    再次連接，進入。

    聽著蘭若寺外四野的狼嚎聲，她安慰自己，不能喪啊親，起碼在戀愛會所殺過他一次，也算是有經驗了。

    阮棠跑出了草上飛的效果，那些白骨啊骷髏啊程序還沒啟動呢，她已經跑出它們的活動範圍，一頭紮進深山古刹裏麵去了。

    這個時間段，大家下了班都比較閑，來闖蘭若寺的人挺多的。一旦有遊客被嚇到了，淒厲的叫聲比安排好的鬼怪還嚇人呢。

    阮棠兜著圈子找，四個方位對角線找，八卦方位找，沒人。

    她扶著膝蓋大喘氣。人呢？

    為了應付有可能出現的檢查，她特意選了一套人氣最高的皮膚，廣袖流仙裙配靈蛇髻，跑起來衣袂翻飛（頭發亂飛），美是美，跑不快，裙子太長了絆腳。

    蘭若寺的正殿，幾個還沒被嚇過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說話。

    “感覺沒啥意思啊！一點兒都不嚇人！”

    “聽說下麵又新發開了一個沈家大院，比這兒嚇人多了。”

    “在哪兒？沒看到啊！”

    “切！就你那膽子，說的好像看見了就敢進去一樣。”

    “據說太嚇人了，進行分級了，精神輸出指數高的人才能看見。”

    阮棠腦子裏的燈泡一下子亮起來，她有可能跟土豪走岔了。

    她轉身往外走時，也不知道那些人看到了什麽，扯著嗓子嚎叫。

    出了蘭若寺，就有一小隊毛僵齜牙咧嘴地奔著她衝過來。效果那個逼真，真能把人嚇尿。阮棠嗷一聲向山下飛躥。

    遠遠地，夜風中晃動著兩個小紅點，阮棠一個扭身往那邊跑。終於在蘭若寺外的三點鍾方向發現了點著紅燈籠的大宅。

    她喘著粗氣往周圍看，心想光憑著鬼氣森森的氛圍，她就給打十分。

    土豪，你在哪裏呀！她哆哆嗦嗦地推開腐朽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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