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緩緩離去，臉上都帶著笑意，不時與同僚議論著方才的那一幕，驚險而又刺激。

    但除了一人。

    華野臉色蒼白，眼睛皆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他這個廢物堂弟竟然勝了？

    這老天是何其的不開眼？憑什麽他能勝？憑什麽他的運氣這麽好？

    在看向華韺手中那沾上鮮血的匕首，華野對華韺的恨意更上一層，那把匕首本來應該是他的，是他的！現在的榮耀也應該是屬於他的！

    ……

    重華殿內，君臣盡歡。

    夜靜似水，華韺很不習慣宴會這一套東西，陪著朝內幾位重臣飲了數杯果酒之後，便是出了這重華殿，他已經習慣了孤獨，隻有孤獨，人才會強大。

    坐在宮殿前的台階上，聽著不時從殿內傳來的杯盞交接之聲，華韺感覺這一切都不像真實的，他竟然能再活一次！

    前世的種種，華韺忘不了，他的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所有的美好都已經和他無關，他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這一世，他同樣身不由己，但他卻有機會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大禮結局的改變就證明了這一點，他能夠做一個自己真正想做的人，而不是一具複仇的機器，殺戮的化身！

    “想什麽呢？”

    正當華韺望著遠方愣神之際，一道儒雅而溫柔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王叔，您怎麽也出來了？”來人正是二王子華玨。

    華韺扭頭一看，一身白衣勝雪的華玨坐到了他的身旁，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看你獨自出了宴廳，我便出來看看，你這孩子，和你爹一樣，不喜吵鬧，總是獨來獨往。”華玨輕笑一聲，似乎是想起了往年的一些回憶。

    華韺沒有回答，隻是無奈的搖頭，他沒見過自己那所謂的親爹，在這幾年裏，如果他還能體味到親情的話，也隻能從麵前這個二叔的身上找到，是他給本來已經麻木的自己，重新找到了感情。

    許是見華韺沒有回應，華玨也沒有繼續再說，他能感覺得到，或許他這個侄兒還恨著他那個死在異鄉的三弟吧。

    “韺兒，大禮這件事，你做的很聰明，勇士之戰，得虧你能想到。”回想起白天那驚險的一刻，華玨依舊還有些震驚，他自問他在華韺這個年紀做不到這些，敢在群臣麵前堅守本心，能夠在他那威嚴十足的父親麵前不卑不亢！

    “嗬嗬，王叔，我能完成大禮，不過是僥幸罷了，說起來還要多謝王叔，不是王叔給了我這麽多典籍，我也不能想到。”

    華韺是發自內心的感謝他這個二叔，即使是猜到了他要做逆天之事，他也沒有去阻止自己，而是一直在背後默默幫助他，甚至公然對抗了他內心十分畏懼的老國主！

    華玨不置可否，華韺是他的侄兒，是他那三弟留下來唯一的骨血，他若不管不顧，他日下了黃泉，他拿什麽去麵對他那個可憐的兄弟？

    “韺兒，告訴二叔，你到底想走什麽路？”似是想起了什麽，華玨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盯著華韺，他知道，他這個侄兒心智遠比一般的十歲孩童成熟，他有自己的打算。

    “嗯？王叔你這是何意？”華韺有些疑惑。

    “韺兒，你不必瞞著我，你誌不在讀書，興國安邦吧。”雖說他給了華韺很多的書，但他心裏一直都清楚，華韺絕不是一個安穩讀書的性子。

    “王叔，您何處此言？”他的誌向確實不在讀書這方麵上，他也知道，他這個二叔心裏對他的期望是多讀書，少爭鬥，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嗬嗬，韺兒，你我心照不宣。”華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事，說穿了反而不美。

    “好好跟著陳千牛習武吧，他很不錯。”

    沒有理會有些錯愕的華韺，華玨直接站了起來，“好了，你好好靜靜吧，我回宴廳了。”

    “王叔，你……”華韺也跟著站了起來。

    “坐著吧。”華玨擺了擺手，隨即轉身，但未走出兩步，再一次回頭看著華韺。

    “韺兒，你記住，任何時候，不管發生什麽事，陳千牛是你能依靠的人！”說完這句話，華玨便是繼續快步離開，沒有給華韺任何的解釋。

    看著自己二叔離開後，華韺重新坐了下去，不過二叔的話，讓他不再那麽平靜。

    陳千牛？二叔華玨為什麽會說陳千牛是他能依靠的人？華韺有些不明白。難道陳千牛是他二叔的人？

    華韺搖搖頭，放棄了這個猜測，陳千牛的發跡史書上說的很明白，他是老國主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似乎跟他這個二叔並沒有什麽交集。

    而想到這裏，華韺又是不明白，為什麽老國主會那樣果決的罷免了這個他一手豎立、提拔起來的大將？

    原因自然不是什麽教有過這樣無足輕重的事，這其中必定還有什麽隱情！

    華韺不願意在想下去了，這和他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不外乎是朝堂之上一些惡心的勾心鬥角，拿不上台麵的帝王相術罷了，他唯一在乎的是，陳千牛能教給他一些什麽東西。

    拍拍精心縫製的袍子，華韺站了起來，往殿內走去，他有些期待了。

    一夜的時間過去了。

    “殿下，您起床了嗎？”

    清晨，華韺剛剛洗漱完畢，正準備和往日一樣看書，這已經成為了他難以改變的習慣，即使大禮已完成，但靜心讀書，能磨平他那顆殺戮的心。

    “黃總管，有什麽事嗎？”華韺開了門，門口正是老國主身邊的黃總管。

    “殿下，老奴這是來宣讀老國主的旨意。”黃總管笑了笑，白麵無須的臉龐微微抖動著，看得出來，他有些激動。

    “哦？國主有何旨意？”華韺有些遺憾，他這個國主祖父，他看不透。

    “殿下，國主有令，您今後就要搬到元華殿去住了！”

    元華殿？華韺更是摸不著頭腦，元華殿不是他那祖父幾十年前住過的地方嗎？不是說已經空了幾十年了嗎？

    “殿下，您放心，老奴已經讓人去打掃元華殿了，約莫午後您就可以搬進去了！”黃總管的臉龐有些紅潤起來，他知道這是老國主對華韺的認可，沒有什麽能比這更讓他高興了！

    看著興奮的黃總管，華韺頗有些無奈，元華殿雖說隻是一座小宮殿，但好歹是宮殿，這麽大的地方，會讓他覺得很不自在，比起來，他更喜歡這棟小屋子，更何況，那座小宮殿代表的意義在有心人看來可不一般啊，老國主這是準備把他架上火嗎？

    不過華韺知道，老國主這個命令，他隻能接受，他不會因為這件小事去爭些什麽。

    “殿下，元華殿的用具都很是陳舊了，老奴會安排給您換上最新的……”黃總管今日許是有些高興，絮絮叨叨的話很多，華韺抿嘴一笑，也沒有過多在意，隻是倚在門上，靜靜看著自言自語的黃總管，這個老人，比起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國主，更像他的爺爺。

    “殿下您今後還要習武，還有這麽多書，身邊沒幾個下人伺候這可不行啊……”黃總管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些年華韺因為臉上那張狼麵具，他不能安排宮人過來伺候他，但現在華韺已經長大了，身邊不能再沒人了。

    “是該給殿下找個知心的人了。”黃總管默默思忖著。

    “好了，黃總管，這些事都可以慢慢來。”華韺打斷了黃總管，這些年也多虧了這個一直為他操勞的老人。

    “對了，黃總管，我要的那個囚犯怎麽樣了？”華韺想了起來，昨夜他曾拜托黃總管去為他把這個囚犯提過來。

    黃總管點點頭道：“殿下，那個奴隸老奴已經帶到宮中了，隨時都可以讓他過來，還有這個。”說著黃總管總懷裏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華韺，繼續說道：“殿下，這是慎刑司那邊傳過來這奴隸的一些信息。”

    華韺接過紙，細細地看了起來，很快便是看完了，心裏有了決斷。

    “黃總管，又要麻煩您了，把那囚犯帶過來吧，我要見他。”

    黃總管點點頭，雖說他心底不認同華韺把那個囚犯弄進宮裏來，但他不會去說，做下人的，隻做不說，才能長久。這是他的生存之道。

    送走了黃總管，華韺轉身進屋，繼續坐在了書桌之前，隻不過，他並沒有看書，而是陷入了沉思。

    沒過多一會兒，黃總管便是重新回來了，不過他的身後卻是多了一個臉色有些黝黑，濃眉的少年，脖子處還纏著一抹白布。

    “奴，拜見殿下！”少年開口了，正是昨日披頭散發的囚犯少年，隻不過明顯經過梳洗，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

    黃總管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奴隸倒是伶俐，他不過才教了他一遍宮中的規矩，就已經做得有模有樣了。

    “起來吧。”華韺淡淡的說道。

    “殿下，老奴先告退了。”人帶到了，黃總管並沒有繼續呆下去，有些事，他不能知道。

    華韺也沒有多留，隻是點了點頭，目送黃總管出門。

    看著麵前低著頭的囚犯少年，華韺輕咳一聲。

    “抬起頭來。”

    囚犯少年依言抬起了頭，看向了這個昨日擊敗他的狼麵少年。

    華韺沒有看他，而是拿起桌上的紙念道：“左羽，年十六，楓葉人氏，用捕獵的弓箭射殺四人，犯殺人死罪，判秋後問斬。”

    聽完華韺的話，囚犯少年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些什麽，但並沒有開口，隻是再一次將頭低了下去，狼麵王孫說得沒錯，他叫左羽，他殺了人，他犯了死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