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4 一藥難求(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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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花錦南兩頰浮上微紅雲朵,喃喃說道,眼神卻無比清明。

    “酸。”周易不忍見他這樣,嘴上卻習慣性地嘲諷道:“一個狐狸精學人家吟什麽詩?”

    “我也覺得酸,可‘她’當時卻誇我了啊……她喜歡聽琴我便學琴,她喜歡品酒我便學蒸釀,她喜歡什麽我都努力去學來……”花錦南雙手輕拍臉頰,努力不去回想往事,隻覺得腦海微醺,麵容困倦,心中期盼著也想散了場趕緊回去補個覺,如果這臉皺巴巴的“她”看了也會不高興的,對了還要洗個澡,她喜歡飲酒卻厭惡滿身酒氣的人……

    如果這臉皺巴巴地醜陋,如果滿身酒氣惹了“她”不高興……花錦南撇著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之色:隻要“她”能回來,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麽呢。

    咋咋呼呼的周易滿臉不爽,見花錦南少見地不回話,剛要乘勝追擊,卻也悻悻然閉了嘴,顯然知曉“她”對於花錦南的意義何在。

    “散了吧散了吧,戲都放完了結完帳回家洗洗睡了吧……”周易揮著手遣散人群,手卻緊緊扶著花錦南。

    “那他怎麽處理?”文勵心陰森森地將這對碰瓷的爺孫倆掃視了一遍。

    周易瞧著花錦南滿臉惆悵之色,不耐煩地揮著手罵道:“趕緊滾趕緊滾,別讓老子看見你!”

    事已敗露,孫兒的臉色變得難堪,見眾人麵色怨憤難平,滿臉羞愧地接過阿穆給的銀子,趕緊輕聲哄著老人便要扶著出去。圍觀者罵罵咧咧責罵了他幾句,便也散開了。

    花錦南與周易並排而立,目送他們離開,王鐵橋抱手沉思,雙子眼見人群散了,便也和花錦南和阿穆告退,先行回了禦風樓。周易揮揮手叫了阿穆過來扶著花錦南先回酒樓。

    “東家不是千杯不醉嗎?”阿穆狐疑地看了周易一眼,心疼地扶著自家東家說道。

    周易道:“人不醉,心想醉便醉了。”

    什麽意思?阿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卻被周易摸了摸腦袋,聽見周易輕聲說道扶他休息去吧,這才滿臉疑惑地扶著花錦南往禦風樓內走去。

    周易與王鐵橋並排而立,目送花錦南被阿穆攙扶入樓。

    “啊,說起來,剛才好像忘了一個事兒。”王鐵橋若有所思地插手而立,向著花錦南與周易說道,“心脈虛弱會導致昏厥,氣血不足會漲紅至發白發青,卻不至於麵色發紫。他那症狀倒像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藥導致的。可是為何呢?何人所為?可我想來想去老人身邊也就隻有他能夠下毒了。”

    “噢,是嗎。”周易語氣平淡,像是根本不在乎王鐵橋說出什麽話來。

    王鐵橋皺了皺眉:“你的眼力遠在我之上,可你為什麽不管呢,師父?”

    周易瞪了身旁一臉虛心好學的王鐵橋,撇了撇嘴示意道:“天下事那麽多,你都管得全麽?”

    “自然是不能全管的。”王鐵橋臉上露出被噎住的表情,“可是這人命關天的事情就在眼前,為何您……”

    “命數天定,什麽時候死什麽時候生,誰也逃不過。現在老子想管也管不了。”周易懶懶地打了個嗬欠,揮揮手叫文勵心他們也都散了。

    解三放有些不放心地看著那對遠去的爺孫,遲疑說道:“就這麽放他們走嗎?”

    “別擔心,禦風樓東家人脈多廣,還有文公子在,若他還敢做出什麽事,隻怕在魏國是混不下去的。”莊某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讓他安心一些。

    解三放皺著眉頭,遠遠隻見老人家身軀顫顫巍巍。

    那老人胳膊搭在孫兒的身上,艱難地吊著一口濁氣,腦袋卻極力轉過來,越過人群遠遠看著解三放,指著攙著自己的孫兒,衝著解三放顫顫巍巍說了句什麽。

    他在說什麽?解三放狐疑地皺眉,奈何周遭人群喧囂熱鬧,根本不清楚那老人說些什麽。

    莊某看向巷口,發現那馬車不知何時已經走了,便與文勵心點了點頭道別,拉過解三放要走。

    “等等……”解三放定住腳步,遲疑地看著老人遠去的方向,對莊友人說道,“那老人家好像好像有話要說……”

    “知道你放心不下,但我們今日也耽誤太多時間了。”莊某勸了幾句,帶著解三放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總覺得其中古怪的解三放一步三回頭,卻見那老人已經被扶著走出了好遠,安慰自己不過是多疑了,便搖搖頭轉身走了。

    “嗬——嗬——不是,不是我孫兒……”

    老人神色越急切,喉間發出斯斯長喘,被扭送著往前走去。他哀憤異常,用一種仇視的目光緊緊盯著攙扶著自己的年輕人,奈何手腳無力,病弱已久,根本掙紮不開束縛。

    “爺爺,爺爺,我是你孫子!誒!別說胡話了啊!回去我多喂你點藥啊……”那年輕人攙著老人,恨不得腳底生煙一溜兒跑了。

    也許是因為解三放的狐疑眼神讓他心中發了虛,這年輕人攙著老人快步往外走去,心中估摸著走遠了,這才心虛地回頭偷偷看了一眼。

    他這一看,已經看不到解三放等三人的身影,卻遙遙望見了禦風樓上一抹迎風飛舞的血紅。

    漆紅磚瓦鋪就而成的樓頂如墨紅綢緞鋪成的畫卷,抬手飲酒的花錦南輕飄飄地斜倚在一片紅色海洋之中。他斜靠在禦風樓的簷角之上,白蓮花似的一雙玉足盤膝收起,被火紅的衣裳一裹好像薔薇中的一點白露一般。不知是回憶起何事,他的目光悠遠而深邃,似是落在遠處的城牆之上,又像是落在不知多遠的虛空之中,明明眼中並無過多情緒流露,整個人卻好像與紅塵隔絕千年一般淒愴。

    那感覺……就是在緬懷某個在也不可能回來的人一樣。孫兒看得癡了,攙著老人停下腳步。老人掙紮得越發厲害,不輕不重的一巴掌落在了孫兒的臉上。

    “你——放開!嗬——”老人喘著粗氣,仇恨地瞪著他。

    被打擾了心神的孫兒收回了盯著花錦南想入非非的視線,轉身扶著老人貼近他耳朵咬牙切齒道:“今晚想活著就別給我添麻煩,老東西!”

    像是回憶起極為可怕的事情,老人身軀一顫,不敢再掙紮,可視線卻不死心地往解三放離開的方向看去,像是在期待著有人解救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