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5 一藥難求(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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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乖乖聽話不就好了?

    那孫兒咧嘴一笑,十分陰森,又有些魂不守舍地回頭往禦風樓上看去,卻發現花錦南的身旁出現了一個小少年的身影。

    周易正氣喘籲籲地趴在房簷之上,興許是剛辛辛苦苦爬上房簷,此時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跨過人群與孫兒狐疑的目光對上。周易一手提著一壇酒,另一手卻朝著他舉起,五指握拳,二指翹起,宛如握住手槍一樣笑眯眯地衝著人群中的孫兒比劃了一下,嘴裏還興致高昂地發出“Bang——Bang——”的聲音。

    咽下瓶中那最後一口的醇香的酒水之後,花錦南那雙細長的狐狸眼從飄渺的虛空之中收了回來,似笑非笑地落在看得一臉癡迷的孫兒身上。

    這種感覺……為何如此毛骨悚然?攙著老人的孫兒下意識將目光閃躲,卻總覺得一股陰涼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的背上。

    “快點動手,死花!”周易催促道,拿手肘捅了捅花錦南,急躁之色浮上眼底,極為不耐煩。

    “急甚。”花錦南的聲音悅耳動聽,她慢悠悠地嗬了嗬氣,伸了個懶腰,骨節分明的五指從脖頸拂過長發,再出現時指間已經憑空出現四片雕刻精致的薄片金葉。他抬手,細長的柳葉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正與那孫子心虛的眼神對上。

    不對勁。

    孫兒心中一顫,驚呼一聲,便甩開攙扶老人的手往外逃竄,借著人群的掩護一溜煙兒跑了老遠。花錦南嬌哼一聲,手掌輕飄飄一遞,那四片金葉便如世間最可怕的箭矢一般貼著他指向的方向疾射飛出!

    “嘿!該你們出場了!”

    周易揮了揮手,向著簷角下候命的阿穆與雙子招呼一聲。阿穆先行下樓跑去扶那被拋棄的老者回來,雙子也齊齊一應聲,便飛快轉身下樓去,追著那年輕人消失的方向奔去。

    “王鐵橋呢?”

    “我叫他去幫我買話梅了。”

    花錦南麵帶奇異之色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差遣當朝太醫去給他買話梅?

    “怎的?買回來了你還不吃了?”周易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又看著那顫顫巍巍的老人,嘖嘖了兩聲搖了搖頭:“你這花狐狸,從小就冷血。突然來這麽一出,我還當你真準備成仙了呢,慈悲心腸裝得真像。”

    “是啊,你還不知道我什麽人?”

    花錦南微微一笑,卻沒有告訴他,自己原本真的打算放這兩人走的,即便他隱約察覺到這老人的表情不大對勁,但一想到自己後麵也會派阿穆暗地裏盯著,便也沒再在意其他。之所以出手,也是因為那年輕人對老者口出威脅,他無法坐視不理罷了。

    如果是“她”……也許此時也無法坐視不理吧。

    花錦南眼神一黯,懷念而傷感思緒無法休止。他暗自搖了搖頭,見阿穆將老人扶進酒樓了,便也飲了酒瓶裏的最後一口,捂著嘴輕輕打了個酒嗝,衝著周易綻開一個妖媚氣息十足的笑容,醉醺醺地往樓下走去。

    “誒!怎麽剛上來又要下去?!”周易氣惱地拍著房瓦不滿抗議道,很恨地瞪著自己的兩條腿,隻得到花錦南得意又放肆的一陣大笑。

    他眼巴巴地看著他揚長而去,良久,這才呼出一口氣。

    周易回頭看著那天際,搖了搖頭,長長歎出一口氣,不知是在歎息早已無法回來的“她”,還是歎息花錦南隱藏在心的癡念,抑或是正遭受著有史以來第一次重大危機的自己。

    等周易辛辛苦苦下了房簷,一入房便看到花錦南舒舒服服地倚靠著鋪著白貂長絨毯的貴妃榻之上,一臉安心並且滿足地吃著滿臉恭敬的阿穆所遞上的葡萄,甚是享受。再定睛一看,隻見花錦南的腳邊,南海梨花木精心刻製的太師椅之上,那被自家“孫子”拋棄的老人正顫顫巍巍地靠在椅上,比起先前的麵無人色,顯然臉色紅潤了不少。

    堂下跪著一人,懾於身後雙子小廝的壓力不得不弓著背,雙手貼著地不敢抬起臉來。周易眯起眼想了想,才想到這人原是被雙子小廝追回來的那“孫子”。

    隻見那年輕人的麵色紅潤裏卻透著蒼白,額間冒著虛汗,四肢好像跑過了無數高山流水一樣虛軟顫抖。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偷偷抬起一眼來,卻與周易充滿戲謔的眼神對上,這下更是害怕,一股惱火之氣驀然生起,隻是礙於不知麵前這些人到底什麽身家背景,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將他押送私囚?

    “怎的?從大堂扭送上來的?也不怕被人告了官?大魏的官雖然不像秦國那麽刺兒,好歹也是領官銀的。”

    周易漫不經心地問道,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花錦南與阿穆中間,側著身子躺到了花錦南的身前。

    “放心。”花錦南挪了挪腦袋,枕到了周易的腰上,輕飄飄地說道。他並不具體描述這人是怎麽被那倆小廝送上樓來的,隻是向著阿穆揚了揚下巴,“泡茶來,多燒點熱水。”

    阿穆瞥了一眼那冒著虛汗卻麵帶陰狠的年輕人,不知為何嘴角微微一勾,點了點頭,轉身便下樓去換熱茶來。雙子小廝默契地走到花錦南兩旁,一左一右,得了周易的示意,又轉身一個幫老者撫胸順氣,一個把脈聽音。見情況轉好,便也不多話,又站到花錦南的身旁。

    小廝其一探身附耳,輕輕在花錦南的耳邊說了句什麽,便見花錦南嘴角笑容越發燦爛,盯著那年輕人的眼神更加陰寒。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把我困在這兒?!小心我叫人告了官府老爺來把你們都押了!”年輕人強撐著一股氣直起身來,臉上滿是警惕之色。

    周易不理會他,甚是稀奇地打趣道:“嘿!你這小家夥倆,什麽時候會的號脈?誰教的?”

    雙子齊刷刷回過頭來,眨巴眨巴眼睛,齊聲答道:“東家教的。”

    那年輕人飛快地環顧四周一圈,心下也有了打算,擺出誠懇的表情哀切說道:“這位東家搞錯了吧?爺爺,爺爺你快別鬧了可行?我們從北關一路流乞過來的錢財都花光了,東西也都當了,你可別因為這就和別人冤枉我,你……”

    “呸!他個假把式,小心教歪了你們,不如跟著老……呃,跟著我學學怎麽樣?”周易呸了一口打斷他,依舊不看,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乖巧的雙子,假模假樣地抬手捏了捏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故作高深道,“正好我名下的徒弟滿百了,一百零二和零三的稱號就賜給你們了?”

    “不要。”雙子脆生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