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永江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他們的確相距很遠，將近一千裏，“聽說你回了沈城，是真的嗎？”

    “是的，我現在就在沈城。”

    “你！”韓永江氣急敗壞，“難道你都不與我商量一下就私自回家了？”

    “我離開北京快一個月你才發現，更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分手了，”許蔓反問：“你覺得還有必要商量嗎？”

    想起那一次爭吵的最後，自己是嚷著分手離開的，韓永江的聲音柔和了起來，“蔓蔓，我從沒有想到我們會真分手。”

    “過去我也一樣，就是吵得再凶，再三宣布分手，我也覺得我們不會分，”許蔓搖搖頭，仿佛電話那端的人能看到一般，“但這一次我終於明白了，我們沒有結果的。”

    韓永江就大聲地喊了起來，“怎麽沒有結果！如果你願意，我們明天就可以去領結婚證！”

    “可領了結婚證，所有的問題就都消失了嗎？”

    “但是你離開了，就是逃避！”

    “這一次我並不是逃避，”許蔓輕輕地說：“我媽媽在體檢中發現了顱內腫瘤，不手術病情會越來越重，而手術會有很大的風險……”

    韓永江呆住了，半晌才問：“真的嗎？”

    “這樣的事我會開玩笑嗎？”

    “不，不，我不是不相信，隻是太吃驚了。”韓永江就又問：“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怎麽樣？”

    “我……”韓永江再說不下去，便沉默了。

    “我並不是埋怨你，”許蔓心平氣和地說：“我最初聽到也是懵的，立即就下了決心離職回家。”

    “這麽大的事，你應該找我商量一下。”

    “商量了又有什麽用？你會陪我來照顧父母？不可能的，甚至你的父母你還希望由我幫助照顧呢。”

    “我……”韓永江的話再一次戛然而止。

    “我理解，”許蔓的語氣更加平緩，“你現在帶的醫療機器人項目組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一點也不能鬆懈，不必說請假，就是周末也沒有時間休息，而你很久沒有回家看望父母了。”

    是的，韓永江之所以一直沒有聯係許蔓，有吵架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等這個項目結束後再解決他們間的問題，眼下他確實沒有精力，“蔓蔓，你等等我……”

    “不，不必了，我已經陪著媽媽做完了手術。很幸運，腫瘤是良性的，術後恢複也都不錯。”

    “不過我終於真正認識到，爸爸媽媽已經真正步入老年了。他們雖然很堅強，也很獨立，但術後定期複查、定期康複鍛煉種種都很需要我……我回來了他們很高興。”

    “我現在的工作很忙，有時免不了也要加班，父母也再三告誡我不能放棄事業，可是即便如此，在一個城市照顧他們還是很方便。而且近來，我分明感覺到心裏很安定，不像過去那樣浮躁。”

    “你在沈城工作了？”韓永江簡直不敢相信，“阿姨病了，你回家照顧是應該的，在AGT不開心，辭了也沒什麽。可你為什麽在沈城找工作？等阿姨的病好了，你總要回北京的啊！”

    “有一些巧合，”不過許蔓又說：“我已經決定不回北京了。”

    “蔓蔓，你現在的決定並不理智。因為阿姨的病你感覺到內疚；在AGT的工作遇到瓶頸；還有我們之間的矛盾，你倉促地離開了北京，那不過是一時的衝動，等過一段時間，你就會醒悟過來，沈城根本不適合你。”

    韓永江一麵說著一麵理清了思路，“我雖然沒有去過沈城，但對那裏的情況還是有所耳聞的，東北老工業基地，體製僵化，經濟停滯，就比如我們公司從來不接山海關以北的單。而你所從事的HR，在那裏應該沒有什麽用武之地。”

    “過去我也這麽想，”許蔓就說：“但其實沈城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差，而我也在這裏找到了很適合的工作。”

    “可你總不能否認北京無論政治地位，經濟實力、國際競爭能力、科技創新能力種種都是沈城無法比擬的吧。”

    “所以，我在這裏會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韓永江苦笑了一聲，“蔓蔓，不要再跟我鬥氣了——最近我確實很忙，等這個項目完成了，我就去沈城看你和阿姨叔叔，把我們結婚的事情定下來，我們一起回北京。”

    如果是過去，許蔓會很高興，她明顯地感覺到韓永江解決問題的誠意，但現在，她狠了狠心，“永江，我們已經分手了。”

    “今天你不接我的電話，我心裏很慌，也特別特別地難過，從下午開始就放下一切，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想了大半天，”韓永江難得承認自己不對，“想到結婚就要麵臨戶口、房子許許多多的事情，就覺得壓力特別大，情緒也不好。加上最近工作太忙，我對你關心越來越少，要求越來越多。這一次我下了決心，再不跟你吵架也再不說分手，至於那些現實問題，我想我們一同麵對，總能解決。”

    “不，永江，若說你錯了，我也一樣錯過，”許蔓哽咽了，可是她想的時間更久，也就更冷靜，“更大的可能是我們都沒錯，就是在這個紛繁喧囂的世界裏，一不小心踏上了不同的道路，而人生的路又是不能回頭的。”

    許蔓說完放下手機，抽出紙巾蒙在眼睛上，沾去流出的淚水。

    路峰開會回來，見副經理的辦公室半開著門，便走過去準備打個招呼，沒想到卻見到許副經理正在講電話，然後哭了——他遲疑了一下便無聲地離開了。

    許蔓休息了一會兒，擦擦眼睛，坐直身子繼續做方案。

    華燈初上，許蔓開車走在回家的路上，車裏一遍遍地放著同一首歌，“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有些事看著看著就淡了……”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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