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客臥躺在秦菲身旁，在床上翻來覆去，餘衡的話不斷回蕩在我耳邊，讓我一晚上都睡不安寧，直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兒。

    醒來時秦菲已經走了，張嫂說她是七點走的，我打開手機微信，果然有秦菲給我的留言。說是唐允安執行任務回來了，她得趕回家。

    昨晚秦菲買完醉當著我的麵把安子哥臭罵了好一頓，今天又拋棄我這個‘患難之交’投奔愛人懷中，這番情深意切，大概才是愛情該有的樣子吧。聯想到自己與餘衡的爭吵，估計到我們離婚時也不可能和好了。

    我回複秦菲“知道了”就關掉手機，張嫂準備的早餐我食之無味，但一想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硬著頭皮吃了些，吃了一半張嫂突然問我：“太太，你跟先生是不是吵架了……？”

    我悶著頭吃早餐，淡淡地嗯了聲。

    “你想回警局裏上班啊？”

    我放慢了咀嚼的動作，咽下，“你怎麽知道的？”

    “我今早聽見先生在打電話，提到了這個事兒。”

    我放下筷子，偏過頭看著張嫂，“他說什麽了？”

    張嫂繞過餐桌走到我身側，“先生跟對方說，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你回去上班，說你現在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都不達標……”

    張嫂後麵說了什麽我聽不太清，腦袋裏像炸了團煙花，對外界的感知變得遲鈍。

    我不明白餘衡為什麽強烈排斥我去局裏上班，非常不明白。雖然他昨天說是為了不讓我稱心如意，想讓我難受，但以我對餘衡的了解，他行事磊落恩怨分明，絕不至於對我苛刻到這種地步。

    為了確認張嫂話的真實性，我翻出很久以前存的副局章燁的電話試探，一番寒暄後，委婉地表達自己想回局裏上班的想法，章燁同樣九曲十八繞的告訴我，警局現在不可能讓我回去。

    我想說自己可以再進行一次標準測試和考核，章燁率先打斷我，讓我好好過現在的安穩日子，別想太多，隨後利落地掛斷電話。

    這件事導致我整個上午都精神恍惚，困在自己的思緒裏掙紮糾結，這兩年刻意忽略的過去像幻燈片一樣在我腦海裏回放。

    都說痛苦的回憶會隨著冗長的歲月逐漸消弭，但有些過去，我窮極一生也不能忘記。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在孤兒院裏長大，對自己的身份來曆一無所知。十四歲那年孤兒院發生了一起東城有史以來最大的搶劫案，我當時被嚇懵了，案發細節記不太清楚，深想也隻有自己作為人質被劫匪拖上車差點殺死的畫麵。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許康麵容肅穆地坐在病床旁，他的母親楊梅坐在一旁老淚縱橫，啞著嗓子說要帶我回家。

    許康當時剛下班，身上穿著製服，正義淩然的模樣讓我潛意識覺得他是個好人，所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兩年前，被升職為刑警隊隊長的許康帶隊抓捕某組織的犯罪分子歸案時因公殉職，當時我剛到警局實習，接到消息趕到殯儀館時，許康已經躺在冰冷的棺木裏，等待最後的告別。

    那是在我懂得生離死別後，第一次麵臨親人去世的痛苦，不管我如何惶恐，悲痛，噩耗依然對我緊追不舍，不久後奶奶心髒病發去世，我這一方好不容易晴朗的天地，徹底崩塌了。

    陳梅和許康相繼去世後，我在不久的時間裏就嫁給了餘衡。這兩年我特意不去回憶過往種種，秦菲和安子哥從不在我麵前提起這些，許是怕刺激到我，身邊沒人撫慰我失去至親的哀痛，即便是餘衡也從未對我有過半句寬慰。

    時間久了，陳梅和許康的死對我而言就像虛擬的夢，他們曾給予我的溫暖逐漸變得遙遠，我仿佛又回到十四歲之前的狀態，過著沒心沒肺的日子，活一天是一天，不再奢求自己不可觸及的東西。

    而今我與餘衡的婚姻即將走到盡頭，我的選擇隻有兩條路，要麽像之前計劃的拿著離婚分的那一筆錢去南城開家小店，在重頭再來和虛度餘生中開始新的生活。

    要麽留下來，等許康的案子結案。

    原本我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因為許康的案子刑警隊那邊一直沒有任何進展，而我無親無故，無牽無掛，到哪裏都是一樣生活。

    但自從上次秦菲跟我說警方有關於這件案子的新線索以後，離開南城的想法就開始動搖，昨晚秦菲酒後吐真言，安子哥一再推遲婚期的消息，更讓我篤定了自己的決心。

    許康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作為他的女兒，有義務找到殺害他的凶手，哪怕自己奉出的力量微不足道。

    接下來的兩天我去了三次警局，章燁對我都避而不見。第三天去的時候，在警局門口碰見了許久不見的安子哥。他拉我到附近的燒烤店坐下，用嚴厲的口吻審問我去警局的目的，我咬死沒鬆口，安子哥沒轍，最後主動跟我說起了案子相關。

    “許伯伯當年追查的犯罪組織在兩年前被警方端了一次後，大本營就搬到了澳大利亞，具體是在哪座城市、組織叫什麽名字目前都沒有線索。上次抓到的犯罪嫌疑人隻是他們在東城分支的一個中層管理，還是個剛加入不久的新人，連東城分支的老大都沒見過。”安子哥聳聳英挺的眉，一臉無奈：“章局不讓我插手這件案子，我知道的就這麽多，還都是從同事那裏軟磨硬泡套來的。”

    老本營，東城分支，分支老大，單單這幾個名詞就讓我聯想出國外電影裏的黑社會。

    安子哥從加入東城刑警大隊到後來成為警隊一把手，可以說是我爸親手帶出來的，我爸出事後，他一直在關注這個案子，為此一再推遲跟秦菲的婚期。

    我也曾站在秦菲的角度勸過安子哥幾次，他最終都隻回應給我一個堅定的答案，讓我別管。

    如今看著安子哥稍顯失落的樣子，我心情也很低落，但還是想給他信心，“章局管得嚴，你們隊裏的同事又個個盡忠職守，對案情的保密性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案子交給別人調查你卻依然能得到相應的信息，說明章局並沒有將你完全隔離在本案之外。你就暫時把它放下，等時機到了，也許章局就會給你派發任務了。”

    安子哥依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幾天不見，會安慰人了？”

    我愣怔了一會兒，笑了下，“我認為這種解釋才說得通。”

    “也許吧。”安子哥頓了會兒，“等下次有新進展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但你得答應我，任何情況下，我跟你說的這些你都不能泄露出去半個字，哪怕對方是你最信任的人，知道嗎？”

    我捏緊拳頭，鄭重點頭，又豎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我保證！”

    安子哥臉色好看了許多，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等會兒還有事，先回去了，還有你沒事兒別老往局裏跑，有什麽直接打我電話，有空就多和秦菲一起看看電影逛逛街什麽的，自己找點喜歡的事情做。”

    說到閑事兒上，安子哥真像喋喋不休的老人，我點著頭，“遵命，安子哥。”

    安子哥站起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他轉過身對我說：“對了，明天是秦菲26歲生日，我答應要陪她一起過。但臨時有安排，我得出趟外勤，隻能你陪陪她了。”

    我也站起身，“生日禮物買好了嗎？”

    “買好了，明天中午送到家裏，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我說：“你買的她都會喜歡。”

    安子哥嚴肅的臉上終於看到一抹會心的笑意，我也跟著笑了，目送安子哥出門，我也趕緊收拾準備回家。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的車子居然被追尾了。

    我下車去找對方車主商量怎麽處理，沒想到從駕駛室出來的竟會是大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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