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妖女多情(求推薦、收藏,各種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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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信末留下,登門造訪的時間和一個小巧豔紅的唇印,似乎在說,她仍記得那日的熱吻。

    這封信讓唐寅對小金靈又高看了一分,腦裏浮現她盛裝打扮,像隻驕傲的孔雀,搔首弄姿走過秋香身邊,秋香被氣得直跺腳,跑來找他告狀的有趣畫麵。

    他向來不喜看輕自己,自哀自憐的人,衝著她這份豪氣,決定犧牲秋香當一回受氣包,正好讓被寵得無法無天的丫頭收斂一下。

    存心壓壓秋香的氣焰,當天唐寅指定她在六如居大門口迎接小金靈。

    小金靈出外乘坐裝飾金碧輝煌,掛著香球的犢車,很好辨認。

    當一股濃鬱的檀香順風飄至,一輛華貴的犢車緩緩走近六如居,秋香拉下臉,不斷提醒自己保持風度,不要和那種女人一般見識,等車停下,第一時間上前問安,然後寸步不離,不給她與唐寅發展奸情的空間。

    犢車走過六如居而不停,秋香錯愕地望著香氣漸漸遠去的車子,她算準時辰,並且提前一刻鍾到外頭等待。

    照理說,小金靈該到了,但放眼望去,大道上再沒有其他的犢車靠近,第一次作客就遲到,秋香對小金靈的印象更壞了。

    想著,妳失禮在先,就別怪我無禮在後,一改剛剛的恭謹態度,雙手插腰,吹氣瞪眼,嘴裏念念有詞,不耐煩地繼續候著。

    這時,一個農夫打扮的老人,牽著一頭黑色毛驢走來,一名女子戴著帷帽,身著青色素麵布裙端坐在驢背上。

    驢子在秋香跟前停蹄。

    「姑娘咱們到了。」

    老人拉住驢子,轉頭對女子說。

    無需人攙扶,身材高挑的女子,利落地從驢背滑下,穩穩著地。

    「多謝老丈,勞煩您兩個時辰再來接我。」

    女子從荷包裏掏出幾個大錢當作酬金。

    「萬萬不可,姑娘已經付過錢,我不能再多拿。」

    老人推卻。

    「拿著,大熱天的,您找間茶樓歇歇腳,就當我敬老,請您喝杯涼茶。」

    女子硬塞進老人那雙長著厚繭,指甲藏著泥垢的手裏。

    等老人憨笑地收下,趕著毛驢走遠,女子走向秋香,膝蓋微蹲行了個禮後,說道:「麵前可是秋香姑娘?」

    「我就是,姑娘是……」

    秋香的心猛然跳了一下,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女子極有可能是小金靈,卻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確認秋香身份,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張脂粉未施,堪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幹淨麵容,把芙蓉花改成芍藥、牡丹之類的花就更貼切了,女子有著掩也掩不住,擦也不擦掉的豔麗。

    「奴家姓金,賤名上靈下靜,應唐公子之邀前來貴府拜訪,還請秋香姑娘代為通報一聲。」

    出入六如居的客人,被小金靈出眾的外貌給吸引,紛紛注視過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小金靈重新戴上帷帽。

    「方便的話,可否請秋香姑娘領我到內室說話,奴家擔心擾了唐公子的買賣。」

    被認了出來,堂堂江寧第二行首光臨六如居,此處將不得安寧。

    「請隨我來。」

    通達禮數,處事周到,和秋香聽聞裏的那個,仗著美貌,張揚跋扈的壞女人有著天壤之別,一時間認知錯誤,腦子轉不過來,失去主動權,被小金靈牽著鼻子走。

    有秋香領路,兩人在六如居暢行無阻,穿過鋪麵,經過一道垂花門,抵達袁絨蓉學戲唱曲的大廳,秋香吩咐人上茶,請小金靈在此稍候,她立刻去書房通知主子。

    一拐出大廳,她拔腿就跑,進入書房大聲咋呼對正在作畫的唐寅說:「那個女人來了,但有可能是冒牌貨。」

    這一叫喊,害唐寅下錯一筆,毀了即將完工,要送給小金靈的新雨牡丹圖。

    「熱昏頭,語無倫次了是吧?把話說清楚。」

    換做他人,唐寅早劈頭一頓罵了,但也就是秋香才敢這麽做。

    「寶環明明說,那女人搭的是金壁香風車,非綾羅綢緞不穿,用鼻子看人,渾身濃濃的騷狐狸味,可那女人坐著一頭毛驢來,人誠懇客氣,穿得跟咱們村裏的婦人一樣,又沒有難聞的氣味。」

    秋香一頭霧水,盼著唐寅為她指點迷津。

    「她是不是有一雙杏眼,鼻子高挺,唇瓣紅得好似開在正月裏的梅花,右邊耳垂上有顆小小的朱砂痣?」

    唐寅把小金靈的臉部特征說了一遍。

    秋香點頭如搗蒜。

    「沒錯,她就是被妳和寶環嫌得一無是處的小金靈。」

    唐寅同樣好奇,小金靈為何一改過往高調的作風,換走親民路線。

    「人現在在哪?」

    有的是時間問出原因,唐寅並不著急。

    「請到廳裏安坐,正喝著香茗等少爺過去呢。」

    湊到書桌旁,看見那朵花蕊處有一沱墨跡,髒了的牡丹,知道闖了禍,秋香縮起脖子,畏懼望向主子,見唐寅沒有責罰的意思,壯著膽子問道:「到底哪一種模樣才是她?」

    「說了多少次,以貌、以衣冠、以身份、地位取人最要不得。雞就是雞,不會因為插上七色彩羽,就變成了孔雀,而孔雀也不是非得開屏競豔才是孔雀,小金靈是怎樣的女人,等妳充分了解後,再來下定論。」

    沒心情說教,唐寅點到為止。

    「好生伺候著,我換件衣服就去見她。」

    秋香唯唯諾諾稱是,正要出書房,唐寅又叫住她:「罰寶環一個月的薪俸,洗三個月的衣服,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在背後搬弄是非。」

    在江寧城打聽小金靈不是難事,但成年人不會對秋香這樣的小女孩大談房中私諱,必然有個人居中替她收集情資,而且口無遮攔,也不想想她才幾歲。

    一句寶環說,泄漏這個人的身份,唐寅決意整頓家風,看以後誰敢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

    「薪俸從我的月例上扣,我替她做一半的粗活。」

    覺得事情因自己而起,秋香有義氣地扛下部分處罰。

    「嫌我給妳的零花錢太多了是嗎?我改變主意,罰她一年的薪俸,洗三年的衣服,不然就賣到招香樓當小金靈的丫鬟,喜歡說人家的不是,去那邊看個夠,說個過癮。」

    唐寅著實動了氣,秋香不是普通丫鬟,從他在添夏村落腳,找人牙子買下第一批奴婢後,秋香就不曾做過一日的家務,給她薪俸明麵上和其他人差不到哪去,私底下賞的各種金銀首飾,製衣的布料,隨便拿幾樣出去賣,都能抵過寶環幾年的工資,她手上的玉鐲子,品質不亞於袁絨蓉和小金靈她們這兩位穿戴的。

    明眼人一看便知,秋香在唐府的地位,特意抬高,無非是希望她得到裏裏外外的敬重,她卻恃寵而驕。

    「就饒了寶環一回,以後她說什麽我都不會聽。」

    秋香不放棄替寶環求情。

    「再說一句,我馬上將寶環的身契送給小金靈,讓她把人帶回去,清白的人家待煩了,我讓她換個處所享福。」

    執意要治治秋香。

    何時見過唐寅發那麽大的脾氣,秋香噤聲,像隻受到驚嚇的鵪鶉,躡手躡腳退出書房,正煩惱著該如何跟寶環說,湊巧碰上她迎麵走來。

    「成了,她喝的那杯茶是用餿掉的茶葉泡的,夠她嗆的了,不知羞恥的女人想當想我們的主母,癡心妄想。」

    寶環在茶水裏加了料,要讓小金靈知難而退。

    「糟了。」

    秋香大叫一聲,寶環不知死活,唐寅正在氣頭上,她還在在火上加油,小金靈一告狀,唐寅肯定會當場將寶環交給小金靈處置。

    唯今之計,隻有趕在他們會晤前,央求小金靈高抬貴手,饒了寶環一次。

    「不用怕,少爺那麽疼秋香姐,頂多叨念個幾句就會原諒妳了。」

    事情是寶環做的,卻要秋香承擔,秋香橫了她一眼,察覺到被人當了槍使,看寶環的眼神不再友善。

    不理會寶環,三步做兩步走,急急忙忙趕至大廳,隻見小金靈正喝了一口茶,臉色鐵青地將茶擱在一旁。

    秋香心知不妙,硬著頭皮上前,準備擔下這次過錯,當作償還與寶環的一場情分。

    「嬌客光臨,伯虎有失遠迎,請小姑娘見諒。」

    和小金靈相處,唐寅卸下君子外表,嘻皮笑臉地和她打情罵俏。

    「公子喚奴家靈兒便是。」

    粗布荊釵,在她如花綻的笑語下,暈染了萬紫千紅。

    「洗盡鉛華藏不住,濃妝淡抹兩相宜說的就是靈兒。」

    換做平常唐寅這麽油嘴滑舌,秋香早賞他一對白眼,她躲在主子背後,心急如焚望著小金靈,欲言又止。

    小金靈看見了,給秋香一個善意的微笑。

    「幾日不見,公子這張嘴還是那麽甜。」

    看得出來小金靈刻意收斂,但眉目和舉手投足間,媚態自現。

    「茶還合妳的口味嗎?」

    今年龍井欠收,整個江寧分得不到百斤。

    葉夢得借公務之便,派人送了五斤上等明前龍井來,當作玉彩紙的回禮,茶葉昨天才到,唐寅特別交代秋香,用它款待小金靈。

    「甚好,可惜天熱,茶太燙口,能否請秋香姑娘幫我換一碗冰糖銀耳?」

    像是嬌生慣養的千金,挑三撿四地,回避唐寅的問題。

    「是我疏忽了,秋香把茶撤下去,叫廚房上一碗冰涼的甜品。」

    唐寅被蒙在鼓子裏,絲毫不覺得這杯茶中有貓膩。

    秋香鬆了一口氣,端走茶水,臨去前,感激地看著小金靈。

    不讓唐寅看出破綻,小金靈不搭理,原地轉了一圈,問唐寅喜歡雍容華貴,亦或純淨樸實的裝扮。

    唐寅眼珠子全集中在小金靈一身,秋香趁機溜出大廳,把茶往花圃一倒,湮滅了罪證。

    在她往廚房的途中,小金靈請唐寅帶她四處參觀,院子極小,兩人的一舉一動,全逃不過下人的目光。

    「好毒的日頭,公子還是帶奴家去陰涼處歇歇,書房也行、能在臥榻上躺會兒,奴家就死而無憾了。」

    誇張地扶額喊熱,言語中極盡挑逗之能事。

    唐寅伸手勾住她的腰,順著宛如葫蘆的曲線滑落,在她的臀瓣擰了一把。

    「小妖精,我也想快點辦了妳,但時機未到,而且萬一被秋香知道了,我可就沒好日子過。」

    又不是沒碰過女人,這點自製力,唐寅還是有的。

    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得顧及秋香的感受。

    小金靈掩嘴嗬嗬地直笑:「旁人說得沒錯,六如居的東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名亦婢亦妹的管家婆。」

    秋香打聽小金靈,相同地,小金靈也差人打聽了唐寅身邊的人事物。

    「生死與共過,當然要給點尊重。」

    與文太衝的血戰曆曆在目,十五歲的少年和九歲的小女娃攜手度過難關,其中艱險,非當事人無法體會。

    「熟於做羞煞人的事,又有情有義的壞人兒,能遇見公子,奴家真真三生有幸。」

    小金靈整個人依偎在唐寅的懷裏。

    擔心被秋香撞見,唐寅環顧四周,確定她不在附近,摟著沒了骨頭的美人,離開院子走進書房。

    想著繼續磨磨蹭蹭,嚐嚐詞裏寫的,不曾真個也**的滋味,方才任他揉捏,扭著身子作亂點火的小金靈,像是沒事似地,脫離他的懷抱,自個在書房晃蕩。

    「公子可知奴家為何換了一身裝扮?」

    停在畫案前,彎腰,臀翹得高高地,雙手架在幾麵上,看了那朵畫壞了的牡丹一眼,回頭問唐寅。

    「知道公子重要秋香,不想惹她不喜,又想著捉弄她,看看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不知如何是好的窘迫樣。」

    不等唐寅猜測,先說出了答案。

    「能招人喜歡,誰想要惹人厭,讓奴家說,登天不難,像公子這樣人見人愛才難。」

    半句不離恭維,難怪把江寧城的男人迷得找不著北。

    唐寅走近,拍了她一下屁股。

    「不招人忌是庸才,靈兒可知,妒恨伯虎才華的男人可以從江寧排到添夏村,將桃花塢擠得水泄不通。」

    趾高氣昂,跩上了天。

    溫良恭儉讓,君子的五項美德,唐寅付之闕如。

    那一下又響又痛,震小金靈麻酸不止,她輕輕地揉著,學著唐寅口吻說道:「公子有所不知,嫉妒靈兒貌美,想浸靈兒豬籠的女人,多到能塞住整條秦淮河。」

    吹噓、誇嘴,爭強鬥勝的兩人,妳看我、我看妳,異口同聲地大笑。

    「靈兒說伯虎是個妙人兒,妳又何嚐不是非常人。」

    小金靈的機巧,從臉到**無處不媚,像是激蕩的電流,在唐寅眼裏燃起兩團邪火,如同天雷勾動地火,就在即將一發不可收拾的關口,秋香的叫門聲,隔絕能量傳導,滅了等著熊熊燃燒的火苗。

    像是慣於偷情的男女,老馬識途地,唐寅和小金靈坐回原位,秋香端著甜湯進門時,兩人已經聊起被老鴇狠狠地扒了一層皮,好不容易才自贖其身的李鶯。

    「辛苦妹妹了。」

    秋香既是唐寅的心頭肉,小金靈自然會格外地厚待,親自站起接過碗,不忌諱剛剛才被整過,當著秋香的麵,舀了一大口美美地吃下。

    然後談到了唱曲,得知自恃甚高的袁絨蓉竟拜在秋香門下學戲,小金靈肅然起敬,誠懇請求秋香清唱個一段讓她開開眼。

    得到唐寅的眼神鼓勵,秋香清了清嗓子,挑選白蛇傳經典橋段《斷橋》演唱。

    從一句淒怨含悲的冤家啊唱起,到第二聲冤家,白素貞質問許仙,誰的是,誰的非,你問問心間止。

    把白蛇修練成仙,至西湖締結一段良緣,夫妻和樂美滿,孰知一個法海,一杯雄黃酒改變兩人的命運,許仙病重,白蛇不惜盜仙草救夫,許仙卻在病愈後變心,追隨法海而去,白蛇懷著孩子尋夫,曆經苦戰,死裏逃生,終見得許仙一問,質問他良心何在的過程娓娓唱出。

    一人獨唱,訴盡白素貞的癡,許仙的顢頇,法海的自以為是,小青的忠心為主。

    小金靈入戲太深,不禁為了白素貞的遭遇潸然淚下,追問故事的後續及結局。

    「可惡的賊禿驢,不好好誦經念佛,跑去拆散人家的姻緣做什麽?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如來佛祖就該降雷劈死,這些殺生造孽,滿口阿彌陀佛,背地裏吃喝嫖賭,什麽狗屁倒灶的事都敢做的花和尚。」

    火氣上來,罵他個狗血淋頭。

    「也不是每個和尚都那麽壞,慈悲為懷的得道高僧就不會拆散他們夫婦。」

    秋香也討厭法海,卻沒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見秋香不信,小金靈又道:「妹妹涉世未深,不曉得人間險惡,去問問妳的絨蓉姐姐,有沒有和尚上瀟湘院尋快活,若非收了錢財,死要錢的王婆會讓瀟湘院裏的姑娘千裏迢迢去名山大剎進香……」

    小金靈對那些披著袈裟,大做有違佛道的肮髒事的僧侶痛恨至極,不吐不快。

    內容兒童不宜,唐寅連咳幾聲,要小金靈適可而止,

    「靈兒覺得秋香唱得如何?」

    打斷小金靈,回到京劇領域。

    「隻能說李大家退得及時,否則幾年後就要被趕下江寧第一唱的寶座。」

    小金靈識相止住話題,極力讚美秋香。

    秋香還是小孩子心性,一被誇,樂陶陶地笑開了臉。

    「曲式新穎、唱詞動人,妹妹的唱功超齡老辣,要說美中不足之處,便是身段有時拖泥帶水,該放時放不開,當收處收不住。」

    李鶯、小金靈分占歌舞鼇頭,運用肢體方麵,小金靈是行家,一眼便瞧出缺點所在。

    梅蘭芳、程硯秋等名角,皆以男身扮女裝,嬌嬈生媚,雌雄莫辨,唐寅盡得母親的真傳,在大翎朝托生的這副皮囊又俊美異常,扮起女子來維妙維肖,他又不藏私,按理小金靈不該在秋香身上找出個錯。

    瑕疵是唐寅造成,並非蓄意,不過是顧及形象,為了維持男子氣概,在秋香麵前有所保留,因此少了幾分火侯。

    「少爺也這麽說,等秋香長大後,嚐過七情六欲,自然會瓜熟蒂落,要我別操之過急。」

    秋香卻等不及了。

    「姐姐教我。」

    所有的孩子都討厭等待,尤其是大人總用這個理由阻止他們冒險,所有孩子都夢想快快成為大人,秋香也不例外。

    唐寅怕難為情不好意思教,小金靈便沒有這層顧慮,於是唐寅點頭放行。

    有了唐寅的首肯,小金靈大方地允諾,請秋香重唱一回,由她扮演白素貞。

    隻看過一次,小金靈便將秋香演繹過的身段,從手勢、台步、動作一一重現,尤其是用尋常的衣袖舞出水袖的輕盈靈動,運使起肩、臂、肘、腕、手、指隨心所欲,相形之下,她更像苦練基本功多年的小旦。

    唱至,縱然是異類我待你的恩情非淺,腹內還有你許門的兒男,你不該病好把良心變……小金靈已進入忘我之境。

    唐寅作勢要秋香停唱,隻見音靜而人不止,小金靈以肢體替代語言,演完剩下的劇情。

    秋香第一次體會到唐寅所說,一個出色的角兒嘴巴和身體都要會說話,情緒不單是在唱詞裏,還必須灌注在動作中。

    無聲中,小金靈彷佛是一隻化成人形的蛇精,演活了夜夜垂淚等待許仙返家,愛恨交織,受著思念與怨氣折磨的白素貞。

    蓮指發顫比向負心漢,最後移回胸口,抖肩搖頭,以痛心疾首收尾,小金靈眼神才恢複了清明。

    秋香想也不想地撲抱住小金靈。

    小金靈不解地看向唐寅。

    「她的性子率真,從小便比旁人敏感,等這股子激動勁過去就好了。」

    卡住的瓶頸忽然一下子貫通,秋香用擁抱抒發醍醐灌頂的暢快感。

    變相取得秋香的認同,小金靈驕傲又寬慰,莞爾一笑,輕撫著秋香的背說道:「舞跳久就會通曉運用身子說事的方式,等妹妹學會了就不希罕了。」

    「我想和姐姐學舞。」

    發現突破的契機,秋香緊抓著不放,仰著頭乞求。

    「可不能白教,妳得教姐姐唱戲。」

    小金靈捏著秋香的小臉蛋說。

    「少爺幫姐姐寫了一折新戲,說我學不來,得他親自來教。」

    秋香沮喪地說,深怕失去小金靈這個老師。

    「拜師得給先生束修,公子這般的風雅人,阿堵物在您眼裏必然俗不可耐,奴家鬥膽以藝相抵,教秋香妹子習舞,公子以為如何?」

    繞著圈滿足秋香的要求。

    「靈兒若不嫌秋香笨手笨腳,就依妳的意思辦。」

    唐寅蠻不在乎地說。

    「這話奴家不愛聽,秋香妹妹笨,天底下就沒有伶俐的姑娘了。」

    出言捍衛秋香,秋香樂得挽住小金靈手,親昵地像是真正的兩姐妹,忘了不久前還視她為洪水猛獸,恨不得將她趕出六如居。

    一唱一和事情就這麽說定了,秋香纏著小金靈指導幾處身段上的疑問,時間飛快過去,六如居的夥計到內院來請示,說門口有個牽驢的老漢,等著接客人回招香樓。

    「請老人家自各回去,就說我們會派馬車送金姑娘。」

    唐寅替小金靈作主。

    小金靈欣然接受這份好意。

    「我送姐姐一程。」

    秋香舍不得小金靈離開,也想在路途上,親口向她致歉。

    唐寅由著秋香,提醒她早去早回後,目送兩人上車啟程。

    半個時辰後,秋香回到院裏,紅著眼睛向唐寅控訴招香院的老鴇逼良為娼,訴說小金靈身世有多麽悲涼可憐,要唐寅為小金靈伸張正義,救她出火海。

    唐寅抽了抽嘴角,若是他記得沒錯,小金靈是自己到招香樓簽了身契,可沒人推她下海,不知她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還是單純逗秋香取樂,唐寅也不戳破,嗯嗯啊啊敷衍,沒放在心上。

    他有種感覺,小金靈之所以會自動送上門,並非對他真心愛慕,實際相處這兩回,小金靈也沒有靠他再更上一層樓,壓倒江敏兒的打算,甚至在察覺他有意助袁絨蓉一臂之力後,表現出的態度亦是漫不經心,大有勝負與我何幹的超脫感。

    心想,小金靈應該是從桃花庵歌裏充斥的率性而為,找到認同,覺得他是臭味相投的知音人,上次試探之後認定兩人合拍,值得結交,這才百般示好。

    倒是秋香說的另一件事,引起他的注意。

    「靈兒姐姐要我轉告少爺,洪大官人有意替絨蓉姐贖身,王婆開價五十萬貫錢,洪大官人氣得大罵王婆不識抬舉,獅子大開口,本以為這事就這麽糊了,但近日洪大官人好像鬆動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抬絨蓉姐回府,如果少爺和絨蓉姐有所圖謀,最好預作防範。」

    提供一個寶貴的情報。

    計劃趕不上變化,唐寅想過,捧紅袁絨蓉的後遺症,更不認為王姨會安分守己照自己的話做,隻要有冤大頭上門,她一定會敲對方的竹杠,趁早賣了袁絨蓉獲利了結,萬萬沒想到這位洪大官人竟然財大氣粗到這種地步,答應形同勒索的贖身金。

    「去叫華掌櫃來,我有話跟他說。」

    他有張良計,唐寅有過牆梯,正式啟動應變方案。

    沒問過他的意思,想買袁絨蓉,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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