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感受到我即將死去，玄風劍忽然像發瘋了一樣瘋狂攻擊黑無常，黑無常閃躲進擊，一時間竟不能奈何它。

    黑無常在一邊和我的玄風劍纏鬥脫不開身，但是注意力絲毫沒有從我們這邊挪開，他看見北夜在飲我的血，怒喝道：“塗山北夜，你膽敢？！”膽敢，膽敢什麽？膽敢飲生人血入魔道？嗬嗬，有何不敢？

    “我用一千五百年，想給塗山氏一條生路，卻原來，根本躲不過我們的天命。”北夜望著我苦笑，“輕輕，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近乎透明的唇畔貼在我的手腕傷口上吮吸，那一刻我能清晰的感覺到血液流失的冰冷，周圍的血腥氣裹挾著陰寒之氣彌漫開來，愈加濃重。他的身形逐漸清晰，隻是那原本俊逸陽剛的眉眼，漸漸的，暈上了一絲邪氣。

    我的身體冷的像一塊冰，在北夜放開我手腕的那一刻，我腳下虛軟，撲通軟倒在地上，沒有絲毫起身的力氣。北夜伸手握住了穿在我心口的弑魂箭，微微一用力便折斷了箭頭，然後緩緩地將羽箭從我的心口抽了出來。這一下應該很疼，但是我已經沒有知覺了…

    “嘩啦！”瓷器摔碎在地上的聲音尖銳刺耳，我聽到一個聲音怒喝，“你們不是說她三個月就能蘇醒嗎？”

    這一聲怒吼吼的我心頭一顫一顫的，我驀地睜開眼，放空著眼神，不知道該看什麽。

    我…死了嗎？眼前皆是亂石林立的幽森之象，頭頂的石壁裂開了一道縫，透出一縷陽光，照出一方亮堂之處，我躺著的石床就在亮堂處的中央。我直勾勾的望著那縷並不刺眼的陽光，腦子一片空白。

    有陽光，那麽我就不在冥界，沒有在冥界，那我是不是沒有死？可是弑魂箭洞穿了我的心口，我割開手腕把所有的血都給了北夜…我怎麽可能活得下來？

    一件黑色的衣袍不知從何處落下蓋在我的身上，我這才發現自己隻穿了遮羞的裏衣，四肢皆裸露在外。

    “醒了。”一隻溫柔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指尖冰涼的讓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我望著他，有些渾噩。他是北夜嗎？他的長發用玉冠束著，那張熟悉的臉，英挺的劍眉，細長明亮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臉，這的確是北夜，可是為什麽他的臉上有一抹邪魔之氣。他問我：“輕輕，可還認識我？”他用手都著我的肩膀將我扶起身坐著，順便用那蓋在我身上的黑色衣袍將我裹緊，“認不認得我是誰？”

    認不認得？我自然認得？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他當下地獄的弑魂之箭，瀕死之際用自己的血液讓他成魔，我拚了性命保下來的人，怎麽會不認得？

    我猛地伸手抱住他，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這冰涼的懷抱，我也曾依靠過，早知道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當初還不如就答應做他的小娘娘，有一時的歡愉，好過如今愛而不得。縱然我此刻有膽量抱著著他，但再也得不到他對我的半分真心，他愛的人是塗山少凝，從來與我無關。

    “這個反應，看來認識我。”他伸手攬著我，聲音裏帶了點笑意，“輕輕，你有了孩子，為什麽不告訴我？“

    孩子？我機靈了一下，想起來自己肚子裏還有一個鬼子。我掙開他的懷抱：“我的孩子…我是不是死了？“

    “你沒有死？孩子也在。“他伸手捋了捋我的發絲，這親昵的行為讓我有點不適應，但是他卻從善如流，捋完了我的發絲還用手拍了怕我的臉，就跟當初身在無常府時一樣動手動腳的沒規矩。

    我推開他的手，撇開臉發現地上居然還跪著一眾小妖，嚇得我一哆嗦：“他們…他們什麽東西？”

    “山中小精怪，無需害怕。”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不是死了嗎？”我抓住北夜的胳膊著急的問，“這是什麽地方，你是不是用了什麽禁術把我封在我的肉身裏？”我內心害怕到了極點，我確定我當時已經沒救了，大羅金仙甚至我師父東王公也挽不回我的這條命，我不可能還在這裏！

    “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北夜握著我的肩膀，“別怕，你還活著。”

    “可我明明被弑魂箭刺穿了心口，我明明把我的血給了你…“我很害怕，我不想成為被禁術操控的活死人，看起來活著，實際上隻是魂魄被封印在肉身裏，我會一天一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長出屍斑，發臭，腐爛…

    北夜無奈一笑，偏頭對地下跪著的山精妖怪說道：“你們都退下。”

    “是！”清一色的女子之音，精怪們嗖的化做飛禽走獸四散離開。

    等精怪們走完，北夜耐心地對我解釋：“那支箭是把你的胸口給刺穿了，但是穿的是你的肺，不是心，你給我的血不過三五口，我還能把你吸幹麽？”說完還用無奈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你腦瓜子裏在想什麽哦？”

    呃？是嗎？我陷入沉思——這麽說，我先前十分偉大的用性命保護他的想法，都是自己想多了？

    思索間，北夜忽然將我擁入懷中，動作輕柔且迅速，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剛準備推開，卻聽見他說：“你幾次三番為我豁出性命，往後餘生，有我在一日，必定用性命來保護你們母子周全，不會讓你們受一點點傷害。”我的身子一僵，覺得這話聽起來很溫暖，又十分不妥。這話聽著，怎麽好像孩子是他的一樣？

    “我並沒有為你豁出性命，你看我如今，不還好好的嗎？”無功不受祿，我覺得自己承不起他的這番感激。

    北夜說：“我身入地獄，你便不顧一切來救我，我成為孤魂，你不顧一切和我締結陰婚保我不被陰差鬼使盯上，我被弑魂箭攻擊，你忘乎生死以血肉之軀為我阻擋，和你分開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想你，沒有一刻能忘掉，輕輕，謝謝你……”

    我僵硬的靠在他的懷裏，思量了許久，問：“那，塗山少凝呢？”

    北夜深吸了一口氣又嗬了出來：“我會救她，算是我的償還。”他的語氣聽起來不似先前那般落寞，倒是頗多的釋然。

    我費解：“你，你怎麽突然…”話到嘴邊我噤了聲，或許並不突然，塗山少凝說她要的是一個能和她一起振興塗山氏的塗山北夜，不是一個東躲西藏的死屍，字字誅心。在北夜阻止她殺我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將七星劍刺進了北夜的身體裏。

    他是鬼，她怎麽能狠下心用七星劍對付他？

    如果換做是我，我愛的人如果這樣對我，我一定會心如死灰，再也不想見到他了。好在，我問北夜要不要我去為他取鯤鵬之心的時候，他說了不要。否則，我將用我一輩子來記恨他。

    可是這樣子我很委屈啊，塗山少凝傷害了他，而我幾次三番豁出性命救他，所以他覺得我更好，現下就對我好，這是出於責任的好，還是出去愛的好？我不知道他心裏頭愛的人是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話，我才不要和他在一起呢！

    嗯，他剛才的口氣，好像是當我的孩子是他的，他是不是因著這孩子，再加上對我的感激，所以一時間誤會自己愛上了我？

    思及此，我推開他：“對了，我的孩子不是你的，所以你也不必因為心懷內疚和感激強迫自己和我在一起。“男人一般都很在乎自己的麵子，也許北夜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你在胡說什麽？“北夜不解，”這孩子不是我的，能是誰的？“

    “是你在胡說！“我強調道，”你要清楚，我們兩個沒有拜堂成親也沒有洞房花燭，我們兩個不可能有孩子，所以這不是你的孩子！“

    北夜抓住我的左手，攤開我的掌心，捏著我的食指：“自己看！“

    看什麽？左手食指上的傷？那是當初我為了他不要被不相幹的陰差鬼使盯上，所以用這種方式和他締結了陰婚。原先手指傷口有一絲紅線的，如今卻隻剩下一道口子，想來是因為北夜已經成魔，這陰婚作廢了。

    看這個做什麽呢？

    見我依舊不明白，北夜拍了下我的腦門兒：“你傻不傻，你可知沒有女子願意用野合這種方式和鬼魂締結陰婚，因為人鬼皆不恥，因為沒有聘禮婚書，因為等同於凡人未婚失身……總之，你明不明白！＂

    “我知道啊！所以呢？”還是沒有洞房花燭所以不可能和他有孩子啊！他說的這些有什麽用？！

    “你…“北夜氣結，他瞪著我半晌欲言又止，良久泄了口氣，”罷了，你年紀尚小，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反正，野合，與洞房花燭一樣，隻是儀式不同，鬼魂產子都是交換血液啊…哎呀反正你肚子裏真是我的孩子，不用多想。”

    我迷茫的望著北夜：＂瞎說什麽，交換血液產子那是鬼魂和鬼魂之間的陰婚，我是人，而且得是舌尖血，臍血，哪有指尖血起作用的。＂他怕不是想坑我一個孩子吧！

    北夜無奈的解釋：＂首先你一身鬼氣比厲鬼還濃，孩子怎麽知道你不是鬼魂，你有孕太容易了，其次那些什麽舌尖血，臍血，不過是形式罷了，是血就行啊……所以當日我才會猶豫不決……＂

    我連忙推開他後退了一點，護住自己的肚子警惕道：“塗山北夜你休要誆我，我看你就是不想出力隻想撿個孩子做個便宜的爹！”

    “你？！”北夜氣的結舌，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生氣的。他抬手就想打我，我哼了一聲一點兒不在怕的，北夜垂下手無奈的問，“那你說，這是你和誰的孩子？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就別狡辯了，這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他認別的爹！”

    我理直氣壯：“這我自己的！”

    北夜被氣笑了：“行行行，你自己的你自己的，我幫你一起養著行嗎？”

    “當然不行，你休想占我兒便宜！”我想了想，又道，“我腹中是鬼子，如今你是魔我是人，將來孩子問起，我如何回答一人一魔在一起生了個鬼？”

    “喬雲輕？！”北夜怒了，“我有時候真恨不得一把捏死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