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靜，白雪被血液染的斑駁。我收起手中的令牌，轉頭看向北夜：“要我送嗎？”

    北夜沒有說話，用疼痛的眼神看著我。我心底一時有些空，不明白為什麽他要這樣看我？莫非他就是一個看誰可憐就愛誰，看誰付出多就愛誰的主兒嗎？

    塗山少凝一把抓住北夜的胳膊，壓著有些躁的情緒問道：“你是冥界黑無常？”

    北夜眉眼待著邪氣，沉聲道：“曾經。”

    空濛月勉強站直身體：“走吧……”說完兩眼一翻又倒了下去。北夜眼疾手快，伸手便接住空濛月軟下去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塗山少凝伸去扶她的手僵在身前，不悅的收回來。北夜或許是察覺到自己扶著空濛月不妥，又推給塗山少凝，塗山少凝一下子沒能接住，差點摔倒。

    雪魔君不耐煩：“行了這一日也鬧夠了，滾！”

    北夜答應了空濛月去冥界，自然不會食言，提著玄銘劍便要離開，塗山少凝架著空濛月也跟他走了。

    三個人步履緩慢，我望著他們的背影，心裏一陣一陣的揪疼。

    “等等！”塗山少凝突然停住腳步，“煙雨呢？”哼，這種人也配給我女兒當娘？打架打這麽久才想起來還有個閨女？

    “是喬喬！”我憤怒的糾正。

    北夜停下腳步側過臉來對我說：“你確定孩子跟你會安全嗎？”

    我的手一顫——我的喬喬在魔界，當然不安全。我咬了咬嘴唇，對雪魔君道：“喬喬給我。”

    雪魔君不願意：“你這個做娘的怎麽舍得自己女兒給別人？”

    “關你什麽事，給我！”我真給他兩下子，都是欺負我女兒的人，怎麽好意思義憤填膺的說這話，況且我女兒天生一個小鬼，哪裏有冥界安全，誰能比她爹更會照顧她？！

    雪魔君不情不願的把小喬喬抱出來，我對他剛才的態度特別生氣，故而搶著抱過來，氣呼呼的走過去要給北夜。

    北夜伸手來接，孩子即將遞過去的那一刻，小喬喬忽然嗚哇一聲張嘴就哭了，我心裏一慌趕緊把孩子抱進懷裏低聲哄著：“寶寶乖，寶寶乖，寶寶不哭啊……”或許是我現在身上鬼氣濃重，小喬喬很是喜歡，小小的身子我在我懷裏，抽抽搭搭的安靜下來。

    北夜一時有些犯難：“輕輕……”

    我沉了口氣：“我送你們吧！”說完轉頭問雪魔君，“要不要一起？”

    雪魔君道：“自然一起！”他當然得一起，如今他在魔尊麵前苦心經營的忠誠模樣已經沒有了，魔尊萬一突然不高興隨時可能滅了他，他還是不要落單比較好。

    塗山少凝麵露不悅之色，沒有說什麽，架著空濛月走了。

    三五刻功夫就到了人間，春日正午，太陽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很舒服。許久未能感受到溫度，我貪婪的走在陽光下，想要多曬一會。北夜道：“小心曬傷了孩子。”

    啊，對啊，她是小鬼呢！

    雪魔君真身是一朵雪花，懼怕陽光，法力強盛時都不能長時間在夕陽下，此刻日正當空他又負傷，自然更有些撐不住。

    北夜嫌惡，途經一間破房子時見裏麵沒人就把雪魔君丟了進去，態度十分惡劣。這也難怪，雪魔君可是把殺琥兒公主的事情嫁禍在北夜身上，北夜沒有弄死他已經很給麵子了！

    魔界不遠處便是冥界入口，大家停在入口處，準備作別，他們去冥界，我回魔界。

    塗山少凝冷冷道：“塗山少嬰，塗山氏伏魔女寧死不屈，你今日既然貪生怕死接受那老魔頭的招降，從此便不再是塗山氏人，你被族譜除名了！”

    “除名就除名！”我不屑，“自己有點自知之明吧，還天天跟我端著聖女的架子！”

    “住口！”北夜凶我，“你少說幾句誰當你啞巴？”

    “你也少給我端架子，你是我什麽人就這麽凶我？”等我爺爺歸位了我非喊他來教訓這個混蛋！

    “孩子給我！”北夜很不開心。

    我躲了一下不肯遞給他，北夜眉頭一擰，我咬了咬嘴唇，猶豫道：“要不然，要不然我再送送你們。”

    小喬喬哼唧了幾聲，我連忙又哄哄，塗山少凝不滿道：“北夜你幹什麽，把我女兒抱過來！”

    “滾，我孩子！”我就差呸她了。

    黃泉路上寂靜無一人，不出一會兒就到了忘川，彼岸花煙煙霞霞順著忘川蜿蜒，黃色的忘川，紅色的花海，冷漠且熱烈。

    忘川河畔，十方大人正焦急的走來走去，她背著手在忘川河畔兜兜轉轉似乎在等什麽人，待抬頭看到我們時驚了一下，轉眼望向被塗山少凝架著的半死不活的空濛月，麵色一震，慌忙走過來：“宮主怎麽傷的這麽重？”她走到塗山少凝的身邊，架起空濛宮主的另一條胳膊在肩頭，問塗山少凝，“喬雲輕，其他人呢？空濛宮主是帶了五十個精兵去的！”

    塗山少凝臉色一黑，我幹咳一聲：“我是喬雲輕。”

    “啊？”十方大人順聲看向我，又看了看塗山少凝，略有些疑惑，再一抬頭看到了北夜，不由得喜出望外，“無救大人您可終於回來了！”

    北夜淡淡一笑：“渡河吧！”

    十方大人後退兩步：“無救大人魔氣頗重，恐驚了忘川中的鬼魂。”

    “無妨。”北夜眼神有些迷離，我覺得他在忍著什麽。完了，他肯定是乍到魔界，鬼氣勾出了饞蟲，完了完了，他萬一一個忍不住吃我孩子怎麽辦？！

    北夜轉身對我道：“孩子給我，你該回去了。”他朝我伸出手，我猶豫再三，把孩子遞了過去。

    北夜接孩子的時候手是從繈褓下麵伸過來的，手指看似無意的在我的手上滑了一下，炙熱的溫度讓我顫了一顫，當即便紅了臉。

    這讓我想起來他在魔獄中，當著琥兒公主的麵牽我手的事情，也是這般，明明眾目睽睽卻十分大膽。

    我趕緊把孩子塞進他懷裏後退了兩步，一副看流氓的眼神瞪著他。瞪了兩下忽然覺得不對勁，明明我與他是夫妻，為什麽搞得就跟我兩個偷香竊玉一般，明明，明明我兩個是正兒八經的夫妻！

    我轉頭瞪了塗山少凝一眼，這個女人複活了，北夜眼下顧忌著她……奇了怪了，我的夫君憑什麽當著我的麵顧忌舊情人？

    我頓時惱火：“塗山北夜，你今天就給我放句明話，你到底要塗山少凝還是要我喬雲輕？！”

    “無恥！”塗山少凝勃然大怒，當即撒開空濛月，空濛月的重量一下子全都倚在十方大人身上。

    十方大人身子一歪險些栽倒，低聲咒罵：“發什麽神經？”

    塗山少凝上前來抬手欲掌摑於我，我伸手阻擋：“你想幹什麽？”說完立刻反手照她的臉準備劈下去一巴掌，卻也被她的手攔住，我生氣的說，“塗山少凝，你以為你做的齷齪事永遠能瞞天過海嗎？”

    北夜低沉道：“夠了都別鬧了，還嫌不夠亂嗎？”

    我怒道：“不行，亂也是你添的亂，是你搖擺不定才會如此！”

    北夜皺眉，抱著孩子對十方大人說：“渡河。”語氣不容置喙。

    十方大人被嚇了一下，應了一聲是，然後騰出一隻手召喚出渡船，架著空濛月先上了船，把她安頓在舫內，然後走出來恭敬地朝北夜鞠了一躬：“無救大人，請。”

    北夜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抱著孩子轉頭對塗山少凝道：“你且回人間。”隨後又對我道，“你愛哪兒去就哪兒去！”

    嗬，跟誰說話呢？！

    北夜哼了一聲上了船，船行在湍急的忘川上，水流洶湧的忘川頓時鬼哭陣陣極其慘烈。是北夜沉重的魔氣讓他們害怕了！

    我看見北夜不耐煩的轉身進了舫內，十方大人急忙掐自己的大腿，直到把自己掐的眼淚直流，然後把眼淚抹下來甩進忘川中。

    洶湧的忘川慢慢平靜下來，鬼哭狼嚎聲也慢慢消失。剩十方大人還在船板上搓著大腿緩解疼痛。

    我覺得詫異，猶記得第一次見麵，她看見我就哭，眼淚落在忘川裏，忘川便安靜了。

    真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本事呢！

    塗山少凝也咋舌：“原來這就是冥界。”

    我冷笑一聲：“你這樣高高在上的聖女，怎麽能來這陰暗之地，還不快滾！”

    塗山少凝冷笑著看我：“少嬰，你是不是一直想告訴北夜，本座冒充了你？”

    大家都是當事人，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我毫不客氣威脅道：“塗山少凝，你自詡聖女高高在上，鳩占鵲巢不覺得自己可恥嗎？”

    塗山少凝微微一笑：“錯了，你才可恥，你這個野種，怎麽配和聖殿在一起？”

    在她的心裏，我永遠都是她的妹妹，和我說這樣難聽的話也不是一兩次。無所謂，我早就習慣了。

    “塗山少凝，你已經死過兩次了。”我嗬了口氣，“巧的是我也是死過兩次的人，如今你的身上流的不是塗山氏的血，不巧的是，我身上流的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