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衝動是魔鬼這句話，便榮幸被賀少列為了人生格言。

    想他堂堂賀家小少爺，竟曾也會一度淪落到蹭吃蹭喝的地步。

    瑟瑟寒風中厚著臉皮敲開一扇扇大門的心酸與無奈，實在畢生難忘。

    路知吃完東西，習慣性地一樣樣擺正餐具，突然毫無征兆又補了一句：“節目上還說過，除了酒精，年齡也會影響記憶。年紀一大，其實很容易記不清事情。”

    年紀一大。

    蘇鬱喝下果汁，忍不住又去回想了一遍。

    沒錯，她應該沒有記錯，會議上確實沒聽到有關副主編以外的話。

    賀東林竟也毫不介意，不僅承認得相當大方，並且還樂嗬嗬自嘲。

    “是啊，這個我了解。和隊裏那些小夥子比，我也不過隻大個兩三年，可有些方麵確實跟不上了啊。偶爾熬個夜都還需要冒著猝死的風險，嘖，生活不容易呐。”

    路知一臉認真跟著點頭。

    蘇鬱麵上不動聲色，實則心裏相當讚同，但僅僅限於前麵幾句。

    這最後一句生活不易的感歎，從賀少爺口中發出來，她一瞬間突然想不起來自己費心費力的工作是為了些什麽。

    隻能說，麻煩賀少爺下次一定要找準自己的定位。

    不然消息傳出去，各大企業可能將會出現大批量罷工，原因是大家都認為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過去那麽些年不停奮鬥的意義。

    堂堂賀大少都說自己生活不易，那麽請問他們是如何苟活到現在的？

    其實，對於熬夜這件事情，蘇鬱原本並沒什麽感覺，而且一度相當不喜歡聽到有人說起熬不起夜之類的話。

    但自從帶了徐冉之後，她逐漸開始正視，而後慢慢了解，最後深刻體會，直至現在的全然接受。

    畢竟，命隻有一條，猝死的機會也就那麽一個，可不能輕易嚐試。

    一陣安靜過後，沉默了好半晌的林韻突然出聲，“怎會，賀總青年才俊，哪裏會發生那種事。再者，如果像您都這麽擔心，那我豈不是早該乖乖回家躺著了，哪還能坐在這一起喝酒，您說是不是？”

    話說完，她往桌上幾人的酒杯裏都添了些，而後舉起自己麵前那杯。

    賀東林爽朗一笑，“是是是，還是林社長說得對。來，如此美酒，怎能辜負。”

    路知也端起酒杯湊了上去。

    蘇鬱略一遲疑，還是拿起了自己那杯果汁。

    燈光下一片猩紅液體之中，她手中那一點橙黃分外搶眼。

    碰杯之後各自仰頭咽下，幾人一時沉默。

    賀東林放下酒杯，半晌終究忍不住緩緩倒出疑惑：“蘇小姐怎麽不喝酒？不喜歡？還是擔心等會兒自己沒辦法開車回去？”

    “沒有。”

    蘇鬱抬頭看過去，剛想解釋，身邊兩道聲音突然同時搶著發出來。

    “她酒精過敏。”

    “蘇鬱酒精過敏。”

    一道來自路知，她很了解。

    可另一道，來自林韻，她不是很明白。

    不論是社裏聚餐還是私下一起吃飯，她不喝酒大家都很清楚，但為什麽不喝她並沒有仔細解釋過。

    開始幾次還會有人找她碰杯，後來大家就慢慢知道了。一是要開車，二是的確有那麽一些人天生不會喝酒，所以對於她不喝酒這件事，大家也都很理解，並沒有過多詢問，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她也懶得解釋，再加上因為某個人，她其實並不是很願意提及自己對酒精過敏。

    所以說，林韻應該是不知道她對酒精過敏的。

    那麽問題來了，剛剛那道聲音怎麽解釋？

    蘇鬱偏頭，看了眼路知，又看向林韻，她想不通。

    賀東林倒沒覺得什麽，認真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那蘇小姐真是可惜了，喝不到美酒。”

    蘇鬱一時糾結沒注意到聲音，林韻及時替她回了話，“是啊，因為不能喝酒，之前每次一起出去聚餐，蘇鬱都是負責把大家送回去的那個。”

    賀東林不動聲色笑著點頭，視線放在蘇鬱身上，似有察覺到不對，沒有再講話。

    短暫沉默之後，路知突然開口，“林韻，是我表姐。”

    平淡的陳述句，不是發問更不是回應，出現地略顯突兀。

    蘇鬱抬眼，目光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瞧了好幾遍。

    心裏驀然一陣轟隆，比剛才更甚。

    她突然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隻兔子，而桌上其他人，又是否真的是那端著槍的獵人。

    “韻姐，你怎麽……”

    “怎麽沒和你提過？”

    林韻挑眉，伸手指了指路知，臉上帶著少有的俏皮，“這個可不怪我啊，是某人一直不讓我說。”

    蘇鬱終於想起來，路曼的母親，也是路知的母親，常常把牛腩做成牛肉幹的林教授，也是林姓。

    林韻最開始邀請路知過來拍封麵時，她還仔仔細細地想過，想了好幾遍，可唯獨漏掉了這一點。

    “那……”

    蘇鬱看向林韻和賀東林，目光探究，帶著遲疑和不確定。

    “之前我們，也都知道？”

    她雖然問得不清不楚，但聽到的人卻很明白什麽意思。

    “知道。”

    兩人異口同聲，臉上笑容加深。

    知道多少？

    蘇鬱想繼續問，想都問清楚，可又不知道再問下去最後自己該如何收場。

    她突然覺得胸口格外地悶，像當初看到那張紙條時一樣，悶得實在難受。

    “韻姐，賀總，不好意思，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說完還沒等人回答，她人已經背著包站了起來。

    林韻察覺到氣氛的不對，臉上的笑容斂去，瞄了一眼路知。

    後者端坐如常毫無反應。

    她隨即點頭，“哦，好，那回去吧，早點休息。”

    賀東林不知所以，靜靜看著她。

    “嗯。”

    蘇鬱朝著兩人微微傾身，轉身走向門口。

    路知仍舊坐著沒動。

    林韻和賀東林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點發懵。

    難道是他們回答得不對？

    其實應該說不知道？

    兩人正琢磨，路知突然起身追了出去，手裏拿了盒桌上的果汁。

    他腳步很快，不過幾秒就出了房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