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是一種煞氣，又叫衰氣。其實就是吊死的人的一腔怨氣墜地所形成的。基本上每個吊死的人腳下相對應的地下都有。解穰時必須挖出來。否則，白忙活一場。”

    “今天，三舅已經平安過橋。不用再忍受每隔七日就重複自殺一次之苦。”

    “瓜蔞祛痰潤燥通大便，雄瓜蔞根為中藥天花粉，能滋陰清熱生津液的。都是好東西。隻是咱們這個生長年久，又是半野生狀態。可以說是非常的珍貴難得。已經有了靈性。所以妥善保管好，明年開春移栽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讓它繼續長吧，一呢是一件功德，二呢每年結的瓜蔞也能留著自己用，最好不要賣。它的瓜蔞比一般的瓜蔞可要珍貴的多。無論是藥性上，還是功效上都是普通瓜蔞無法比擬的。隻是雄性根雖然珍貴，但切記不要挖出來拿去賣錢。切記切記。總之，今天一切都很順利，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

    “還有就是，我們這一行不能走空，所以紅包錢還是要給的。多少隨意。這是對祖師爺賞的飯碗的敬重。也是行規！”

    “還有，就是這邊的事情已經了了，我今天必須回去。昨天，剛從醫院回家，就被他倆拉到這裏來。家裏爸媽肯定特別惦記著我的身體。我早點回去，他們也好放心。所以，請鍾表哥和雲飛一會兒把我送回去。”繡月不亢不卑，一口氣說完了所有認為該說的話。然後就在爐火旁繼續烤火，等待大家的反應。

    一個小時後，終於坐上了回家的車。

    一塊兒回去的除了鍾飛和楚雲飛外，還有楚天闊和鍾桂蘭老兩口。

    車子在疾馳，坐在後排的繡月胃口有些不舒服。她頭靠在車窗玻璃上，一手插兜，一手放在胸口。忍著反胃惡心，懨懨的一句話都沒說。

    插在兜裏的手碰到了紅包，她的心一動。鍾家給的紅包她並沒有打開，並不知道裏麵有多少錢。鍾家人並沒有一絲不高興，反倒連聲道謝。隻是楚雲飛的媽媽______鍾桂蘭的臉拉得很長，一副極不高興樣子。

    繡月雖說是裝作沒有看見，但是心裏很是不屑。反正已經離婚了，高不高興已經無所謂，大家終歸都是路人了。

    坐在後排中間的是楚雲飛，一張臉烏雲密布，也不知是在生誰的氣。是她嗎？嗬嗬，隨他去吧。

    另一端是他媽媽鍾桂蘭。從繡月提出要紅包後，臉色就沒好看過。前麵楚天闊坐在副駕，此時已經睡著了。

    鍾飛專注的開著車，也沒有說話。

    就這樣，一輛車上五個人，誰也不說話，氣氛異常的尷尬。

    ……

    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車窗外，一片蒼茫。枯草寒楊，北風細雪。

    也不知道何時，這天就陰了起來。並且還下起了小雪，天地間竟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被。

    ……

    天色越來越黑，繡月早已饑腸轆轆，早晨的蛋羹早已吐了出來。中午胃口難受沒有吃飯，現在又快到晚上了吧，等於一天沒吃飯的繡月，心裏很不是滋味。

    鍾桂蘭和楚天闊在議論著一些鄰居的閑話。鍾飛和楚雲飛哥倆有一句每一句的尬聊，隻有繡月默不作聲。

    一路上，沒人問她餓不餓，冷不冷。唉……

    車窗外，雪已經下大了。可以說越往×城，雪越大。夜間，白茫茫的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厚。

    繡月的腦子裏想起了一首詞。銀河宛轉三千曲。

    浴鳧飛鷺澄波綠。

    何處是歸舟。

    夕陽江上樓。

    天憎梅浪發。

    故下封枝雪。

    深院卷簾看。

    應憐江上寒。

    這是宋朝周邦彥的《菩薩蠻》吧。她也記不太清楚了。過去沒有真正的理解這首詞，現在卻滿腔感慨。

    還有《紅樓夢》裏的《蘆雪庵即景聯句》也是非常的有趣。裏麵佳句頻出，曾經讓她讚不絕口，非常的欣賞。

    一夜北風緊，

    開門雪尚飄。入泥憐潔白，

    匝地惜瓊瑤。有意憐枯草，

    無心飾葦苕。價高村釀熟，

    ……

    陽回鬥轉杓。寒山已失翠，

    凍浦不聞潮。易掛疏枝柳，

    難堆破葉蕉。麝煤熏寶鼎，

    ……

    香粘壁上椒。斜風仍故故，

    清夢轉聊聊。何處梅花笛，

    誰家碧玉簫。鼇愁坤軸陷，

    龍鬥陣雲銷。野岸回孤棹，

    ……

    枝柯怕動搖。皚皚輕趁步，

    剪剪舞隨腰。煮芋成新賞，

    ……

    林斧不聞樵。伏象千峰凸，

    盤蛇一徑遙。花緣經冷聚，

    色豈畏霜凋。深院驚寒雀，

    空山泣老鶚。階墀隨上下，

    池水任浮漂。

    ……

    烹茶水漸沸，

    煮酒葉難燒。

    沒帚山僧掃，

    埋琴稚子挑。

    石樓閑睡鶴，

    ……

    月窟翻銀浪，

    霞城隱赤標。

    ……

    時凝翡翠翹。

    無風仍脈脈，

    不雨亦瀟瀟。

    ……

    繡月在心裏默默回憶了一遍這些聯句，心裏不由得有些羨慕這些才華橫溢書中人。

    她太喜歡《紅樓夢》了，十幾歲時就把整部小說的詩詞歌賦楹聯等全部都背了下來。

    她喜歡裏麵的【軟襯三春草，柔拖一徑香。】

    她更喜歡那句【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

    她喜歡……

    她沒有想到耿寄秋也極喜歡《紅樓夢》，跟她一樣，對裏麵的詩詞什麽的都爛記胸間。

    兩人一起吟誦海棠詩……

    倆人互相考究……

    耿寄秋！繡月的心一陣刺痛。

    這雪花飄搖的時刻，他的一抹殘魂在哪裏？

    耿寄秋！今夜風寒雪急，你在何處駐足？

    淚眼婆娑，心中酸楚，卻無法宣之於口。

    ……

    已經是晚上七點鍾了。繡月實在堅持不住了，她又累又餓又心慌。身上開始一陣陣出冷汗。他們是下午兩點多出發的，五個多小時的行程，就是坐著也覺得累。更何況是餓了一天的繡月，她還是一個孕婦！

    她要吃飯，必須吃飯。

    因為下雪，車開的很慢。雖然已經奔波了五個多小時，但離家大約還要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可是她難受的很，車上什麽都沒有，這可怎麽辦？

    窗外一片漆黑，繡月隻盼著早點能看到飯店或小賣部。

    越是忍耐，越是急切，越是覺得饑餓難耐，越是出虛汗……

    終於，前麵路邊有亮光了。

    繡月眼睛一亮，趕緊向前靠了靠，伸頭對鍾飛說道：“鍾表哥，我餓了，麻煩走到前邊有賣東西的地方停一下車。”

    “哦，好的。”鍾飛從後視鏡裏匆匆看了一眼，飛速答應道。

    楚雲飛：“……”

    鍾桂蘭皺了皺眉頭，不滿道：“外麵冰天雪地的，停什麽停，耽擱半天。不如趕緊回家，到家裏想吃什麽沒有。”

    繡月一聽，火“騰”地一下，就起了。她撇撇嘴，冷冷的說道：“大家都回老家好幾天了，家裏哪裏還有什麽吃的！”

    鍾桂蘭一愣，沒想到繡月會這樣懟了她一句，過去她可不敢呢。頓時覺得氣惱：“掛麵不能吃嗎，你們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拿著自己當千金大小姐。一點苦都舍不得。”

    繡月為之氣結，剛要再懟回去。可是心裏突然一陣發慌……

    不好，這是要犯病的節奏。

    早已顧不上吵架的繡月，冷汗津津，手腳冰涼。她努力平靜心情，想讓自己保持鎮靜。

    “弟妹，前麵就要一家小飯館，就在這裏吃吧？”鍾飛放慢了速度，準備靠邊停車。

    “不用停了，趕緊回家！”鍾桂蘭高八度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繡月此時渾身酸軟，出冷汗，心跳似緊鼓……

    她實在沒有力氣下車了，更沒有精力吃飯了。咬咬牙，她說道：“不用了，回家！”

    鍾飛：“……”

    另一頭的鍾桂蘭見繡月沒有再說話，以為被自己【鎮壓】住了，不由得洋洋得意起來。

    鍾飛心中一陣翻騰：繡月一天幾乎沒吃東西，到此時肯定是餓壞了。姑媽卻刻薄刁難，楚雲飛也不吭聲，這讓他沒辦法說什麽。

    隻好繼續往前開。隻是車速增加了不少。

    繡月的意識逐漸迷糊。

    此時，她蜷縮地靠著車門，任憑顛簸的汽車帶她飛奔。她就像大海裏，驚濤怒浪中的一葉扁舟，無法自主沉浮。更像是一葉浮萍，把生命都交於了春天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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