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卻對白鴿的問題閉口不談，“姐姐我好餓。”

    白鴿站起身，拉著小乞丐的手，去旁邊的攤位買了一隻肉夾饃，又買了一份羊肉泡饃。迫不及待地掰開一次性筷子，小乞丐埋在比他頭還大的碗裏呼嚕呼嚕地吃了起來。

    “慢點吃，小心燙。”

    白鴿有些心疼地望著小男孩，這該是餓了多久啊。

    數數他麵前的那隻搪瓷缸子，寥寥地躺著幾枚硬幣，白鴿歎口氣，從錢包裏把買羊肉泡饃剩下的錢都放了進去。

    直到小男孩吃得滿臉紅光，一碗羊肉泡饃見了底，才停了下來。他用手背擦了一把嘴，拿起桌子上沒動過的肉夾饃就要走。

    “小子，”陸元赫威嚴地開口，“吃完姐姐買的東西難道不應該道謝嗎？”

    小男孩原本沒以為陸元赫是和白鴿他們一起的，他身上自帶的君王氣場讓人莫名有壓力，尤其是現在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於是小男孩回頭對白鴿說了一句：“哦，謝謝姐姐。”語氣要多敷衍有多敷衍，腳底抹油就要走。

    陸元赫皺眉，伸出手臂拉住小男孩的後脖領，想教育他兩句。可還沒等開口說話，小男孩嘴一撇，眼睛委屈巴巴地骨碌碌一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你嚇壞他了。”白鴿趕忙從包裏拿出紙巾，蹲在小男孩麵前給他擦臉。

    男孩越過白鴿的頭，滿眼淚光地，對著陸元赫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小鬼頭！

    與此同時，陸元赫看到，小男孩趁著白鴿沒注意的時候，已經將手伸進了白鴿的背包。

    “站住！”

    “喂！”

    陸元赫和林夢澤幾乎是同時出聲，小男孩摸出了白鴿的錢夾，轉身就跑。

    如夢初醒的白鴿，想都沒想就追了出去。陸元赫長手長腳的朝前追，林夢澤跑到白鴿身邊，看白鴿一直冒虛汗，想扶她到路邊坐下。

    白鴿卻顧不上坐，焦急地眺望著陸元赫追著小男孩的方向。她這段時間一直住院，身體虛的很，根本跑不了幾步。

    沒多久，陸元赫無功而返。

    縱然他步子夠快身形矯捷，也奈何不了夜市摩肩擦踵的人群，哪裏能跑得過在人群裏鑽行自如的孩子。

    三個人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小男孩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報警吧，”陸元赫掏出了手機，“這樣的小鬼頭，應該交到派出所和少管所去教育。”

    “別……”白鴿有點兒急了，“也許他隻是頑劣呢？”

    “應該報警，看樣子男孩乞討是假，在夜市裏做扒手是真。”在這一點上，林夢澤和陸元赫，倒是出奇的一致。

    “先等一等，”白鴿轉頭問旁邊剛買過羊肉泡饃店家，“老板，這孩子經常在夜市裏轉悠嗎？”

    老板聽了搖搖頭，“哎，這孩子，在夜市裏混了一年了。我們有能力的時候就接濟接濟。但是他家裏的情況誰也說不準，以前就是纏著客人要點零錢和吃的，誰知道現在竟然開始偷錢包了……哎……”語氣裏帶著重重的惋惜。

    “你知道他住在哪裏嗎？”白鴿追問。

    “就是從這兒往西走一公裏，有一排最破舊的平房，往裏麵數，倒數第三家就是。我以前賣鞋在那兒租庫房，後來老鼠實在太多了，把鞋盒子和鞋都咬壞了，就沒再租了。真不知道那種地方他是怎麽住的。”

    謝過了老板，白鴿依然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林夢澤貼心地問：“錢夾裏有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需要明天掛失的？身份證在裏麵嗎？”

    白鴿搖搖頭。

    “銀行卡和現金呢？”

    “現金已經都給了他，錢包裏再沒有現金了。”

    “那還有什麽貴重物品嗎？”

    白鴿又搖搖頭……貴重物品嗎？……好像並沒有貴重……

    “丟了就丟了吧。”白鴿最後說，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看著麵前陸元赫和林夢澤探究的眼神，她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陸元赫眯起了眼睛。看白鴿剛才衝出去的架勢，急切的不行。

    看起來，這個錢包對她來說很重要……

    該不會是什麽人送的吧？大總裁心裏吃味，已經在盤算著給小東西買個新錢包了……

    夜市之行就此打住，陸元赫看著失魂落魄的白鴿，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你該回去休息了，今天別太累，”然後抬頭看向林夢澤，“需要送你回去嗎？”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能回去的吧？

    林夢澤沒有開車來，隻是麵色沉靜地答，“那就麻煩了。”

    陸元赫：……

    回去的路上，白鴿一路沉默。

    雖然平日裏白鴿話也不多，但是今天的沉默與以往不同，帶著低氣壓和心不在焉。

    將林夢澤送到目的地之後，車子一路向醫院駛去。直到車穩穩地停下了好一會兒，白鴿才神遊回來。

    “我今天就不上去了，你早點休息。”陸元赫注意著白鴿的反應，她今天實在是有點兒反常。

    白鴿不好意思地欠欠身，“抱歉去了夜市那種地方，你都沒吃什麽東西。”

    “我覺得挺好的，下次想去還可以陪你去。”

    白鴿笑笑。她是想再去一次……迫不及待地想再見見那個小男孩……

    ……

    第二天一早，白鴿就換下病號服出門了。轉了兩趟公交，找到了昨天那位老板說的小男孩的家。

    白鴿找到了倒數第三個平房，比旁邊的人家都要更破敗一點兒。院子裏的小園一片荒蕪，隻是歪歪斜斜地種了幾棵大蔥。窗戶上碎了的玻璃，被用塑料布補上了。風一吹，塑料布就奏起協奏曲。

    門沒鎖，白鴿輕輕一推就開了。

    一個麵色蒼白的中年女人，正麵朝外躺在土炕上，正在劇烈地咳嗽，小男孩立刻就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書，去拍女人的背。

    見白鴿進門，男孩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戒備地走到門口擋在了門前，很有脾氣地質問，“你來幹什麽？！”

    看樣子他很怕床上的女人知道白鴿的來意。

    白鴿舉起雙手，掌心向下，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床上的女人開口了，“誰啊？小輝，誰來了？”

    “媽媽，她……”

    沒等小男孩說完，白鴿借勢走進屋，禮貌地開口，“我是小輝在夜市認識的朋友，我叫白鴿，他有東西落在了我這兒，我來還給他的。”

    “坐吧。”

    咳咳。

    女人還在咳。

    這個叫小輝的男孩用戒備的眼神盯著白鴿，反複確認白鴿沒有要告狀的意思，這才警惕地走到灶台。

    看樣子兩人還沒吃早飯。

    灶台旁用兩塊磚頭墊起來，一看就是小鬼頭平時要洗菜做飯的樣子。

    小輝站到磚頭上，熟練地朝大鐵鍋裏倒了一瓢水，水開之後，又從櫥櫃裏拿出一個油膩肮髒的奶粉罐子，開了之後，舀出裏麵的兩大勺玉米麵放進了鍋裏，然後用大湯勺在鐵鍋裏慢慢地攪動。

    玉米麵粥熟了之後，小輝盛出一大碗，和白鴿昨天買給他的肉夾饃一起，端給了床上的媽媽。

    是個孝順的孩子，白鴿想。

    這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隻點著一盞昏黃的燈泡。桌子上放了一個燭台，一隻蠟燭髒兮兮地燃了一半。看起來，好像這裏晚上經常停電。

    白鴿隨手撥弄了一下桌子上的書，《魯濱遜漂流記》、《夏洛的網》、《湯姆叔叔的小屋》，封麵看起來很破，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缺頁。

    “姑娘，”床上的女人支撐著坐起身子，“小輝落了什麽東西在你那兒，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白鴿笑著擺擺手，心裏迅速編織起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沒有呢，我家人在旁邊的夜市出了一個攤位，小輝經常去幫忙，謝他都來不及呢。”

    “那你這是……”

    “哦，看我這記性，都忘了。”白鴿從包裏掏出一本翻爛了的巴掌大小的小人書，“這是小輝落下的。”

    這本書確實是昨天小輝慌張跑掉的時候丟掉的。

    小輝一言不發地從白鴿手上將小人書抽走，麵無表情地走回床邊坐下。

    白鴿笑笑，沒再多說，就匆匆告辭了。

    ……

    再回來敲門的時候，小輝開門見到大包小包的白鴿，神情明顯一愣。

    剛剛，她去了兩公裏外的小市場，買了些日用品。

    一套新的童話書，一隻插電用的小鍋，這樣小輝做飯用起來能方便的多。除此之外，還買了一個暖水壺，一盞營燈。

    “想讓您嚐嚐我的手藝，”白鴿笑著對女人說。

    女人趕忙擺擺手，“不行不行！那怎麽行，那怎麽好麻煩你。萍水相逢的……”

    “我弟弟和小輝差不多大，”白鴿在紅色臉盆裏洗了洗手，“反正小輝平時總幫我的忙，您就別客氣了。”說著拎著在市場上買的二斤羊肉，和一顆大白菜，不見外地走進了廚房，忙活了起來。

    一份紅燜羊肉，剩下的羊肉和白菜做了一個湯。

    房間裏開始溢出羊肉的香味時，小輝的眼神明顯不那麽敵意了。

    他時不時地瞄著冒著熱氣的鍋，終於有了這個年紀的孩子臉上應有的稚嫩和天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