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獨善兼濟誌不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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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文學 )    諸葛雅追到呂昕夕身邊,蹲下身挽住了她的肩膀。隻見這位英武的少女,臉上全是委屈與羞澀,再無驕傲之色。她象牙般白潤的臉龐染上了一層胭脂紅,美麗的雙眸中籠罩著一層水霧,長長的睫毛不住顫抖,眼看就要哭出來。此時此刻,她武勇倨傲的形象已經完全破碎,隻是一個受了委屈的美麗少女而已。

    呂昕夕從小到大,還沒有受過如此委屈。作為呂家嫡女,族中眾人對她自是尊敬愛寵。而她遠超常人的武學天賦,更是讓她驕傲自負。一直以來,在她心底都有一個野望,就是讓呂家的戟法,在自己手中再度威震天下。

    可惜她姐姐呂昕月,卻謹守祖訓,不肯讓她到穀外生事。呂昕夕對姐姐十分敬愛,不敢違逆。閑來無聊之時,隻是在莽莽太行中獵殺猛獸,作為娛樂。

    這次她獨自一人在穀口林中玩耍,傍晚回家時無意間見到了諸葛雅眾人的蹤跡,便好奇地跟了上來。少女們整肅的軍容,激起了呂昕夕心中的沙場之夢。她多麽想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跟隨著自己的長戟去擊破一切阻礙啊。鬼使神差地,她想去探查一下這支女兵的營寨。沒想到卻被夏侯昭發現,以至於糊裏糊塗地打了一場,戰敗被擒。

    雖然戰敗,她卻並無挫折和沮喪。畢竟在少女心中,自己以寡敵眾,輸了也不丟人。相反,她對這支隊伍的興趣更加濃厚了。整齊的槍陣,嚴肅的軍紀,這些都是兵書中記載的精銳才能擁有的素質啊。而對方為首的幾個少女,光看氣質武藝,就知道一定是名門之後了。

    雖然和夏侯昭吵了幾句,兩個少女心中也都沒有當真生氣。畢竟遠祖時代的恩怨,隻在典籍中記載,大家並沒有切身體會。這不過是兩個出身兵家名門的少女,彼此好勝之心的作用。這也是這個時代名門子弟的習慣,祖先的威名,也是家門的榮譽和自己實力的一種微妙佐證。畢竟在這個信息匱乏的時代,子承父業,才是知識傳承的主要途徑。

    即使被對方捆住手腳,呂昕夕也沒有太多懊惱,相反,心中還有一絲得意與自負。你看,你們雖然人多勢眾,卻被我一個人嚇成這樣。不捆住我,自己都不敢安心睡覺。

    隻是沒想到自己的英武不屈形象,就這樣毀於一旦。自從懂事以來,自己就沒有受過如此羞辱。雖然都是女子,但是……呂昕夕越想越是羞惱,她咬緊嘴唇,眼眶一紅,淚珠還是忍不住地劃過臉頰,流了下來。

    諸葛雅看到呂昕夕咬唇垂淚的嬌弱模樣,心中憐意大盛,摟著她的肩膀,伸手為她拂去了臉上的淚珠,安慰道:“呂小姐,你不要哭了,我為你解開手上的繩索吧。”這時夏侯昭也已經走到呂昕夕身邊,攔阻道:“不可,須防有詐。”

    呂昕夕聽到夏侯昭之語,心中愈發羞惱。她不想在夏侯昭麵前哭泣示弱,可是淚匣子一旦打開,就不是那麽容易能合上了。她越是氣苦,眼淚越是撲簌簌流個不住。

    呂昕夕猛地從諸葛雅懷中掙脫,轉身向帳中跑去。雖然被背縛雙手,她奔跑的速度依舊勝過常人。隻是身體有些不太平衡,搖搖晃晃地仿佛隨時可能摔倒一樣。

    諸葛雅待要追趕,卻被夏侯昭拉住了她的手。她驚訝回眸,夏侯昭望著前方的黑衣少女,緩緩道:“讓她自己靜一會吧。不管她現在多麽可憐,莫要忘了她的武技力量。”諸葛雅知道夏侯昭也是謹慎好意,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呂昕夕跑回帳中,跪坐在角落裏哭了出來。直到片刻後有人入帳,她才止住了哭泣。抬頭看時,卻是諸葛雅手裏捧著一個陶碗,拿著一雙木筷,走到了自己麵前。

    諸葛雅蹲到她的身邊,舉起一隻陶碗,微笑道:“來喝點肉湯吧。”呂昕夕雖然又餓又渴,可她不願向眾女示弱,正想拒絕,抬頭看到諸葛雅一雙美目中全是愛憐之意,竟與姐姐呂昕月看著自己的目光十分神似。她愣了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諸葛雅吹了吹肉湯的熱氣,自己先嚐了一口,發現已經不燙了,這才遞到了呂昕夕嘴邊。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張口喝了半碗。而她辛苦一夜,此時也的確又餓又渴,肉湯雖然寡味,但對於此刻的呂昕夕,也算佳肴美食了。

    諸葛雅看她喝的香甜,高興地用筷子夾起一塊肉,喂到她的唇邊。呂昕夕微一猶豫,張嘴吞下了這塊肉。入口一嚼,才發現骨頭都被細心地事先剔去。她轉過頭,怔怔地望著諸葛雅,眼圈一紅,淚珠沿著臉頰滑落。

    諸葛雅連忙放下碗筷,柔聲問道:“呂小姐,可是早餐不合你口味?”呂昕夕搖了搖頭,哽咽道:“不是,我隻是想起了家姐而已。”諸葛雅聞言點了點頭,安慰道:“呂小姐不必擔心,我們到此並無惡意……”她拿起陶碗,一邊給呂昕夕喂食,一邊介紹了眾女的家世和來此穀避難的經由。

    不知不覺的,呂昕夕沉浸在了諸葛雅所講述的故事中。當她聽到羯胡虐殺少女時,也不由得義憤填膺;當她聽到諸葛雅等人奮起反抗時,忍不住忘情叫道:“正該如此!”隻是她忘了雙手被縛,一激動,身子便歪倒在諸葛雅懷中。

    諸葛雅伸手扶住少女,幫她解開了背後的束縛。呂昕夕雙手得脫,猶疑問道:“你不怕我挾你為質嗎?”諸葛雅微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我相信一個有仁俠之心的人,不會做出如此行為。”呂昕夕挺了挺胸,臉上露出驕傲之色。

    夏侯昭和張佩整頓好人馬,進帳喊諸葛雅準備出發,卻看到她和呂昕夕肩並肩坐在一起交談,親昵地如同姐妹一般。諸葛雅向她們微笑道:“呂小姐已經決定,以後和我們一起殺胡了。”兩女大吃一驚,一起看向呂昕夕。

    呂昕夕高昂起頭道:“我一定要讓鬼神呂昕夕之名,傳遍天下;讓羯胡聽到我的名字,就心驚膽戰!”夏侯昭插嘴道:“你連我們幾個都打不過,還自誇鬼神?那石虎有數十萬大軍,二十餘年來,南擒劉嶽,北走索頭,東平齊、魯,西定秦、雍,就憑你也能讓羯胡畏懼?”

    呂昕夕大怒,起身就要和夏侯昭放對。諸葛雅連忙攔住,笑道:“呂小姐有此誌向,極是可貴。石虎眼下雖然猖狂,但他荒淫殘暴,有必亡之理。石趙之苛,遠過暴秦,而我等之才具,難道還不如陳勝吳廣?”

    王琰掀開帳簾,大笑而入:“我卻不甘心隻做陳勝吳廣。諸葛小姐,你當勵誌自勉,以我等為絳、灌、隨、陸才是。”(注,絳侯周勃、灌嬰、隨何、陸賈,皆漢高祖麾下功臣)眾女皆是世家子弟,熟讀經史,知道王琰暗喻之意,驚異她的野望之餘,也不禁目泛異彩。

    早餐之後,少女們拔寨而起,向呂家村落進發。呂昕夕與眾女和解之後,拿回了自己的方天畫戟,走在諸葛雅身前,為眾女指引路徑。沿途樹木叢生,水草豐茂,不時有麋鹿野兔竄過,真是好一個遠離紛爭的世外桃源。

    村外數裏處,已經見到良田阡陌,美池桑竹。村口處幾個少年男女看到大隊持槍少女迫近,飛也似地奔回村裏報信去了。沒過多時,村裏一陣鑼鼓響動。二十幾個青壯男子手持刀盾,在一男一女的率領下湧到了村口。

    為首的那個少女身著白色絲衣,手握龍舌弓,站在隊伍最前。她和呂昕夕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相對於呂昕夕的驕傲活潑,她的氣質顯得文靜雅致。想必就是呂昕夕的同胞姐姐呂昕月了。在她身邊,站在一個手持刀盾的黑甲青年。他相貌並不出眾,身材也頗瘦小。但是整個人如同鋼刀般鋒銳淩厲,令人一見而生敬畏之意。

    諸葛雅留意那隊青壯隊伍,隻見他們的進退有度,單論陣法,似乎尚在自己的隊伍之上。而那些青年,進退間都由那個黑甲青年指揮。諸葛雅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昔日呂布手下大將高順,麾下陷陣營精銳非常,“每所攻者,無不破也”。莫非此人乃是高順之後?

    呂昕夕見到姐姐,一聲歡呼,衝到了她的懷中。呂昕月抱著自己這個淘氣活潑的妹妹,正想責問她身為女兒家,理應矜持自重,為何不聲不響的徹夜不歸?可是看到妹妹對自己的依戀愛慕,她又忍不下心厲聲嗬責,隻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嬌軀,以示安慰。

    黑甲青年見到二小姐與對方似是一路,而且對方盡是些嬌美少女,臉上也毫無凶厲殺氣,知道多半是友非敵。他見對方並未舉起兵器,便轉頭低語一句。後麵的青年們接了將令,齊刷刷地將長刀還鞘,將盾牌掛到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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