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絕世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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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戰回頭朝著那目光源頭望去,見到的卻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大狗。那狗子寶石藍的眼睛正亮亮地看著自己。
與他擁有同樣感受的,不隻是沈戰自身,還有裴順奉。
在沈戰的視線投來之時,裴順奉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注入了她的骨子裏,融進了魂中。
像江流匯入海中,冥冥中說著“我們本是同一人”。
裴順奉晃了晃腦袋,後退了一步。
她還是不信。
沈戰高大的身形佇立在人群中,被人察覺失神,他也隻是淡淡勾唇一笑。
他的視線從裴順奉身上轉移。這品種的狗子他自然是認得的。是來自西利亞的雪橇犬。
接著,他被姨太們邀請著坐下來了,招呼完賓客的沈順稷坐下,淡淡問了沈戰一句。
“這幾年你學了什麽本事?”
沈戰低頭笑著,暖黃的燈光照在他白皙的麵頰上,那雙狹長的眸泛著一絲狡黠的光華。
“爹,我給你帶了禮物。”
說完他起身將一個精心包裝的盒子遞給了沈順稷。
二姨太總覺得沈戰身邊少了些什麽,便開口問:“跟在你身邊的鍾國呢?”
四姨太聽了,先於沈戰開口,尖細著嗓音。
“這大喜日子你問一個下人作什麽,又不姓沈。”
廳堂內,燈光輝煌,人影綽綽。這一切和她所見的幻想太貼近。
裴順奉低聲問著胖橘。
(知道戲子化妝的後台房間在哪嗎?)
胖橘貓舔了舔爪子,抬起眼皮懶懶地瞥了裴順奉一眼。
(帶你看戲爺就已經幫完忙了。)
裴順奉磨著牙,想還能拿什麽勾引著肥貓。
(小的明天再給你帶魚好不好?)
胖橘打著呼嚕,動也無動。
裴順奉在胖橘身旁打著轉。
(每天都給您帶,直到爺您吃膩為止……)
胖橘那白瑩瑩的胡須才動了動,懶懶地喵了一聲。
(姑且答應。)
然後它以極慢的動作起了肥碩的身子,以踩螞蟻地速度出了這寵物區域。
裴順奉先跳出了窗戶,回頭等著這胖橘。
什麽速度?
這胖貓根本就沒有速度。
那隻被鎖住的貴賓犬還朝她尖銳地叫著。
“汪汪汪。”
(小帥哥,怎麽走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哪家的。)
裴順奉表示並不想理狗。
一路焦灼。
而大廳內,幾聲慢拍,一陣小鼓急促敲響的聲音響起。
嗒嗒嗒嗒嗒嗒——
賓客席安靜了幾許,銅鑼急急敲響的聲音摻雜在嗒嗒聲裏,將氣氛渲染而出。後背彩旗的素麵生陸續而出。
綽綽人影在布帷上映出,直到一個身影挪步而出,他頭戴珠光燦燦的虞姬冠,內穿黃色古裝衣,罩海藍虎頭魚鱗甲,外披明黃彩繡的鳳戲社丹鬥篷。
他的麵頰畫得桃紅,勾勒黑色眼線的眼角上挑,幾分嫵媚更加上那一汪潭水的桃花眸。
燈光灑下,他出場讓賓客頓時鴉雀無聲,一開口眾人屏息。
當戲唱起時,窗外的裴順奉也停下了腳步,她認得鳳荊舟的聲音。
偏蘇而柔。
這個虞姬的唱腔也帶著他的特色,抹了角色本身的剛烈。
她沒看見,戲台上的虞荊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帶著一絲清高,讓人清晰感受到,他的骨子裏還有執拗和剛強。
台下,沈戰捏著酒杯,在半空頓住了手。
他的杏眸怔怔地盯著台上的虞姬,仿若旁人隱去,隻有他和他。
當虞荊登場,他本談笑風生,臉上的笑凝了凝,心跳也失了節奏。
當虞荊一開口,他刹那有一種心髒被捏住了感覺。像朝著海峽碼頭而去的郵輪,一萬九百尺,十萬九千尺……永遠不變地朝他而去。
而台上的戲子在看見他的一刻。桃花眸微怔,虞荊的瞳孔驟縮,而後眼中的水澤更加朦朧。迷了燈光,更迷他和他之間的距離。
台上虞姬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一調失落,台下的眾人眉頭微皺,交頭接耳。
“這虞姬唱呲了……”
“這戲班也不咋樣,難道過來就是瞅臉的?”
若是放在平時的梨園子裏,他們定是將自己手裏的戲票甩了出去,再那班頭罵的狗血淋頭。但眾人並沒有這樣做,而是靜靜盯著主賓席上的動靜。
中年男人的濃眉微微皺起,手裏捏著的酒杯就要朝著前方的戲台子擲去。
酒杯離手,卻又在半空被一隻大手攔下,沈戰笑嘻嘻地將攔下的杯子放在桌上,對沈順稷說:“爹,今天我回來的喜慶日子,就不發火了吧?”
沈順稷的眉頭擰成了川子形,瞪了一旁的侄子一眼。
為什麽瞪沈昂?還不是因為這三流的戲班子就是沈昂請的。
抹著頭油的男人有些難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頭,低頭視線看下一邊,落在台上那虞姬身上,流露出一抹貪婪。
一場戲落幕,沈戰的視線才從台上移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他叫來了小廝。
他將一塊銀色的懷表交給了小廝,讓人帶去送那虞姬。
美人矣,誰能不喜歡呢?
小廝領了賞錢,興高采烈地往後台跑去。
窗戶外麵,裴順奉終於被帶到了戲班子的住處。
胖橘輕吐出一口氣,有氣無力地喵了一聲,便攤在原地不動了。
(爺走不動了,累死了爺,你自己進去瞧吧。)
裴順奉用鼻尖頂開了沒有上鎖的窗戶,先小心翼翼地瞅著裏頭。
沒什麽人,她便跳到了木質的走廊上,隨便找了一個開著門的客房鑽了進去。
外麵,人的腳步聲摻雜著樂器碰撞的聲音臨近,裴順奉的耳朵一豎,連忙俯身爬進了掛著白色蚊帳的床下。
她的聽覺靈敏,即使在房間裏,也能清楚地聽到戲班子裏幾人的爭吵。
一個老成帶著方言的聲音,嚴厲又苛刻,估計是班頭。
他正訓著人,說什麽唱呲的事。
半晌,房間的門被給推開,兩隻穿著布鞋的腳邁入了裴順奉的眼簾。
那兩隻腳才向房間裏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被走廊的聲音叫住。
“虞角兒,沈二少爺給您打賞的……”
虞荊的聲音清冷平靜。
又想起往日頻頻送來的鮮花和珠寶,他的劍眉微微皺起。
“拿回去,我不需要。”
捧著懷表的小廝一愣,看著麵前的高瘦人兒,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這角兒來酒樓住了有幾天了,都說他長得國色天香,跟個男人一般高大。言行舉止雖然不像個姑娘,卻有著大家子裏的優雅。聲音也是酥軟的,像摻著清水淌過似的。
容顏如畫,氣質如竹,是個美人,絕世美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