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米的少年是方庭，打太極的老頭子則是方驍，爺孫倆作為外來姓，在這遠離城區的盤山半山腰上居住了十幾年。好在村裏人還算淳樸，相依為命的生活還過得去。

    老爺子方驍初來乍到時買了幾畝地，從那以後便折騰些莊稼，時不時喝些酒，過成了一個喝酒老農。後來村裏人見爺孫倆日子清苦，給方老爺子弄了個森林防火員的工作，也就是沒事到山上轉轉，每個月能領幾百塊工資。

    即使街坊鄰居經常接濟，日子也很緊湊，但方老頭子還有一項本事——看風水除邪，剛開始沒人信，畢竟鄉下的風水先生雖然是些野路子，但都是一輩輩傳下來的。不過也許是這些先生不太靈，或者收費太貴了，有人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找上門來，結果方老頭一出馬，別說還挺靈，從此名聲就打出去了。雖然招惹到附近幾個鄉的風水先生，但爺孫倆的手頭寬裕了不少。可惜方老頭除了給自己添了些酒水錢，並沒有增加方庭的零花錢，夥食改善到不讓方庭餓著之後，就沒有變化了。

    至於方庭呢，跟著自家爺爺長大，在鄉裏讀完小學初中，現在到城裏就讀高二。十幾年來在老頭子的照顧下，已經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了。

    方庭聽到這位村裏的大叔打招呼，笑著應道：“大叔早，早起不是身體好嘛，所以我也早點起床。”

    “過年難得清閑，大叔怎麽不多睡一會？”

    “就是一年清閑這幾天，想多睡會反倒不習慣嘍”，大叔朝著手上哈著氣，再隨便聊了幾句，就朝著村裏走去。

    可惜自己能睡著，也隻能眼巴巴的起床，想著想著，方庭的米也淘好了，動手把昨晚的剩菜熱熱，方庭便喊老頭子吃飯。

    老頭子洗完臉，把自己的酒拿來，爺孫倆有默契的拿起筷子就開吃了。

    按禮來說，過年應該供家神敬祖，小時候方庭就問過老頭子，但老頭子說，咱老方家不興這套，先人已經做古，就讓他們安息，不用再去打擾了。

    當然，像每一個生活中缺失父母身影的孩子一般，方庭也問過老頭子自己的老爸老媽去哪了。

    雖然當時還小，但方庭清楚的記得一向張口就來的老頭子難得的沉默了許久，這樣說道。

    “你出生後他們就失蹤了”

    而當時的方庭撲閃著大眼睛，認真思考後說道：“為什麽不報警呢”

    老頭子摸了摸方庭的頭，“咱老方家的事，隻能自己解決，等你長大了就自己去找他們吧”

    方庭記得自己當時“嗯”的答應了，這也成為小時候每天晨練的一大動力。

    爺孫倆的生活極其平淡，吃完飯方庭把碗筷收拾到盆裏，等著晚上再洗。

    享受了早飯的老頭子笑著問：“初一難得天晴，不打算去哪逛逛？”

    方庭對著暖和的日頭伸了個懶腰，老頭子又接著道：“那不如跟我拉二胡吧”

    方庭給了老頭子個白眼，“那我還不如寫作業去呢”

    之後老頭子就自顧擺弄二胡去了。方庭則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寫英語卷子。

    在數位科任老師中，作業最多的便是英語老師唐堯欣，用她語重心長的話來說，足夠數量的作業才能讓同學們保持對英語的感覺，大家現在覺得辛苦，以後都會感謝我的。所以這次過年，唐老師特地發了二十張卷子，還囑咐作文要認真寫。

    其它科任老師比較心善，布置的作業不是少得可憐就是大家很有默契的不用做，所以擺在同學們麵前的寒假作業隻有英語作業。

    方庭現在還剩下五張卷子，雖說才是初一，但離返校也隻有十三天了，反正左右無事，不如就趁著好天氣寫完吧。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村裏同齡人有一兩個來找方庭一起去趕集之外，並無它事，方庭便重複著晨練，寫作業，同時與老頭子二胡聲鬥智鬥勇的單調生活。

    十三上午。

    方庭把晾了五六天才幹的被套從竹杆上取下，準備放到老頭子的房間去，順便打算叮囑老頭子記得每個月換一次，不然等自己去上學了，他過年的這一套被子不知要用多久。

    方庭走了進去，老頭子正給他的寶貝二胡弦塗抹鬆香，剛剛想動手換被子，門外響起摩托車和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有人在家嗎？”

    方庭出門一看，是一個不認識的年輕男人，約摸二十多歲，身材瘦削，中等身高，有一頭引人注目的黃色長發。身後停著一輛魚頭摩托車，車身有三分之一覆蓋了黃泥。

    年輕男人見方庭出門，連忙說道：“我是來找你家大人看風水驅邪的，你家大人在家嗎？”

    方庭往屋裏喊道：“爺爺，有人找”

    老頭子正抹得起勁，突然被打擾，很是不開心，不過也隻能暫時放下。

    黃毛年輕人見大人出來，走上前來說道：“我是隔壁三河鄉的，家裏出了點怪事，請鄉裏的先生去看過，但沒有效果，所以想請老人你去看看”

    是家裏出事了啊，那可比抹鬆香重要，老頭子詢問道：“具體是家裏哪個出了啥事”

    黃毛急忙說道：“我媽一個月前突然說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整天說著奇怪的話，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覺，現在被弄得精神都快出問題了”

    老頭子看了看方庭，思忖一會，才說道：“那我就跟你去看看吧”

    黃毛一指自己的坐騎，高興道：“那老人你就跟我走吧，家裏人都等不及了”

    老頭子扭頭問方庭：“你今天就要去上學了吧”

    “嗯”

    老頭子看向黃毛，“你等會，我有事要跟這小孩交代一下”

    黃毛雖急，但也隻能等。

    “你跟我進來，我有東西給你”，老頭子對方庭說道，轉身向屋裏走去，方庭也跟著進去。

    方庭在老頭子房間門口站著，看著老頭子在櫃子裏翻找了一會，然後找到了張銀行卡。

    老頭子遞給方庭，“你自己用這張卡去交學費吧，密碼是你生日”

    方庭知道老頭子連手機都不用，銀行卡就隻有一張，捏住卡晃了晃，笑道：“你不怕我亂花錢嗎”

    老頭子看著又耍寶的方庭，老臉笑了笑，“反正你也成年了，有些東西你能自己保管了，這張卡就交給你了”

    額，不是該說：作為老方家的小子，你要敢亂用，嘿嘿，的嗎，方庭一瞬間如此想到。

    方庭看著手裏這張普通的銀行卡，把老頭子送到門外坐上了黃毛的摩托車。

    黃毛啟動發動機，轟鳴一聲準備一騎絕塵，老頭子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方庭喊道：“唉，小子”

    方庭都已經轉身準備繼續拆被套了，還以為有什麽事呢，就聽到老頭子喊道：“記得晨練”

    沒好氣的應了聲，方庭繼續把被套疊好。

    吃過午飯，把碗洗了，再把地掃拖了一遍，方庭把要帶的書和衣服放進書包和手提袋裏，檢查門窗關好後，便乘車趕往位於城裏的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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