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誅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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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不過我的為人太子清楚,若不是對方太過分,這種芝麻小事,本王還是不願放在心上的,”李禊淡淡回答。
李裕心下駭然,他隻知道李祤這些日子在朝堂上與李裕處處作對,卻不知這恩怨自總角之時便已結下,他久久未能平複,然李禊下一句話更讓他震驚不已,
“太子可知,二皇兄之所以對我如此怨恨是何原因?”李禊端起茶盞嘬了一口清茶,而後才悠悠道,“若說現在我是手掌重兵的王爺,妨礙了他,他對我如此我自然無話可說,畢竟朝堂之上,勢力煩雜,總不過你死我亡而已,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在那之前呢,就在我剛剛從軍不久,三番兩次的受到刺殺,有一次那劍裏心髒隻差一分,那也是我離死亡最近的時候,就那之後,我便知道,二皇兄他是真的想要置我於死地,不過我仍舊不明白,彼時隻是一個小小參將的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他”
李禊見李裕聽得出神,眼底閃過一絲涼薄極致的諷刺目光,他看著李裕,繼續說道:“太子可想知道,我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二皇兄嗎?”
他抬起頭,看著李禊洞察一切的目光,他竟突然全身感到一陣冰冷,直覺告訴他,這個原因與他有關,李禊看著他漸漸轉白的臉色,竟然笑了笑,不過那笑依舊如他的人般,沒有一絲暖意。
“可是因為你呀,當朝儲君,一國太子,未來帝王,我的大皇兄,我的…大哥”
“什……什麽?”李裕愕然,難道是,難道是…
“猜到了?”李禊挑眉,“三弟我呢,便告訴你,沒錯,是父皇的授意,而父皇之所以挑起我們兄弟之間的紛爭,讓我們幾人鬥得兩敗俱傷,左不過就是想要將你的太子之位更加穩固”
李禊站起身,慢慢走向仍舊呆坐著的李裕,笑道:“二皇兄他爭勇好鬥,若沒有頭腦,最多也是一介武夫,李湮癡迷於棋,從不染指朝堂勢力,也讓父皇放心,至於其他皇子,其母親出身低微,身後沒有雄厚的朝堂勢力支持,自然不是你的對手,”
“隻有我,從小出宮建府,而後邁向沙場,一步步建立軍功,掌握軍權,且在外人看來野心勃勃,這自然是父皇所不想看見的,於是可憐了我的二皇兄,成為了父皇手裏的一把刀,不知我如此說,太子可明白?”
“叮!”的一聲,是李禊將手中茶杯置於李裕旁邊小桌上的聲音,聲音清脆,將李裕的心思拉了回來,
李裕抬頭,以從最初的震驚中平靜了下來,蒼白的臉色上漸漸染上一抹悲涼自嘲的味道,從始至終,李裕並沒有以大哥或者皇兄稱呼李裕,隻有一個太子便解釋了他此刻的態度,
而這也未嚐不好,本就下定決心要與他一整高下,想來此與他較量一番,卻不想未戰,便已慘敗,
他真的很是深諳人心,眨眼間便出絕妙好計,以最狠辣直接的方式直擊人內心最深處,這些話的意思無非便是,自己能夠現在與他較量的機會,也不過是父皇在背後暗助罷了,而他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便是與他公平較量一番,今夜還說出如此的話語,果真——涼薄無情到極致。
李裕緊緊握著雙拳,溫朗如清明明月的麵容上竟然出現一絲猙獰的神色,連一向溫柔的眼眸都布滿了一絲猩紅,這是對對手強大的怨恨和嫉妒,亦是對自己無能的唾棄。
李禊退後兩步,雙手環胸,淡淡的看著他,
明月高懸,卻被風帶來的雲霧遮住,燈火已快燃盡,隻餘下微弱的光,照著廳內兩人的影子,一人坐,一人立,空氣中的氣氛越發壓抑緊張,似是有一雙枯朽的手緊緊禁錮著自己的咽喉,憋悶到極致的窒息感。
很久之後,李裕才喑啞著嗓音道:“三弟果然厲害,不愧是當朝無人可敵的虔王,玲瓏心思,公子無雙計,乾坤手中杯”
“太子客氣,這隻是外人給予本王的稱讚罷了”李禊淡漠的說,
“嗬,”李裕身子向後一仰,靠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額頭,“所以呢,你知道本宮今日來的目的了”
李禊未開口,但沒有回答,便說明了一切。
“既然你知道父皇的意思,那你還依舊不肯放手嗎?”李裕抬頭看著他,目光懾人,
“本王從小到大,從不知道何為放手,隻懂一個道理,我看上的,無人可以搶走,無人可以傷害,”李禊的聲調恢複了之前的低沉悅耳,卻更顯出一絲霸道張狂的意味來。
“即便是傾了這至高王位,傾了這泱泱富貴,傾了這大好年華?”李裕猛地站起身子,手指點在半空,似乎在笑
這個‘她’指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李禊偏頭,嘴角微微勾起,道:“何止,還可以傾了這巍巍城闕,傾了這太平一國,傾了這萬裏江山,”
一陣沉默,
李裕的手指依舊舉著,
卻不是自己不放下,是僵在半空不知道放下來,
半晌他緩緩的道:“不知虔王此話若是傳到父皇耳中,會是如何?”
“父皇如何知曉呢?”李禊抄起袖子,將手籠在袖中,疑問道:“今日隻有你我二人,不是太子思念臣弟心切,故而到臣弟府中把酒相談一番嗎?至於臣弟究竟說了何話,相信太子定然會如實向父皇稟告的”
“……”
這話聽起來很是真誠,然李裕知道,他這是借機告訴自己,若真的告訴父皇這些話,那麽定然也會想起父皇為了自己的皇位而放棄大皇兄這顆棋子,叫自己再直麵一次皇家黑暗血腥的爭鬥,以及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手段果真——快準狠。
李禊此話意思並不在此,他自然不怕李裕向皇帝告狀,畢竟自己此刻是那人的眼中釘,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是罪過,他要的隻是讓李裕時刻想起今夜的對話而已,以讓他之後見了唐歌便心生自卑之感,不去追逐,這樣那小狐狸就是自己的
所以說,有時候看起來的目的並不是目的,往往事情的真相總會被人們的自以為是而掩蓋,虔王爺這是為了自己的愛情之路順暢極盡所能全方位多角度的防護各種情敵的出沒,
李裕目光愣愣的盯在虛空某點,額角隱隱出了汗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後他聲音微顫的說道:“三弟技高一籌,這次較量,本宮輸了”
李禊不置可否,隻一雙深邃晶亮的眸子看著他,眸中有意料之中的了然,也有一絲殺機,因為他知道,李裕此話的意思便是:本次輸了,但仍期待著下次的較量!
“本王等著太子再次大駕光臨,”李禊拱手道,卻看不出有多大的恭敬之意。
李裕自然沒有心思再與他客套,隻腳步微顫的離開虔王府,他走的匆忙,卻因神思恍惚出府後辨不清楚方向,沒看清腳下之路,武功高強的他竟然絆了一腳,而後踉蹌的趺坐在地,巷子深處沒有燈籠照明,四周漆黑一片,他的衣衫被撕開一個口子,上麵塵土點點,好不狼狽,
手掌邊緣被地上砂石擦破,他卻沒有感到絲毫痛感,隻仰頭看著頭頂那被薄霧遮住的冷月,失魂落魄的盯著寒勾銀月,不曾眨一下眼睛,直讓它淚水漣漣。
半晌後,他愴然而笑,在虔王府努力保持的冷靜自持,此刻早已消散,不留一分,原來自己早已在這權利的漩渦中掙紮不得出,而自己之前竟可笑的以為能夠獨脫於朝堂之外,做一個瀟灑悠然的江湖遊客,不必皇室操戈,兄弟相殺,就算是想要與那人爭奪,也是在保證他們兄弟之間感情的前提之下,
誰曾想,
誰曾想,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罷了,他不願兄弟相殺,自有人替他執起那殺人的刀,譬如他的父皇,他的二皇弟,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是也,非也?
李裕在那個陰暗的角落裏待了很久,久到他覺得自己的腿沒有了直覺,視野模糊間,他看見街道盡頭一盞燈火慢慢亮起,而後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立在自己身前一丈處,一道清杳寒澈帶著點點疑惑關懷的聲音想了起來,
“太子?”上官雲飛蹲下身,看著沾滿一身露水塵埃的李裕,再看看前方不遠處的虔王府大門,修長的眉擠在一起,問道:“你為何會在此處?”
“上官……”李裕抬頭看著自己的好友,隻自嘲的笑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上官雲飛看著他,麵上雖有疑惑,也知道定然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便隻好勸道:“先與我回去,夜深露重,小心著涼”
說完後,便一手提燈,一手攙著李裕站了起來。
待兩人身影徹底消失後,街角處又跳出了一道影子,那影子敏捷的翻過虔王府高牆,向著李禊所在的書房方向而去,一路上,虔王府巡邏護衛對此竟絲毫不加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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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們,覺得虔王爺可愛霸氣的,收藏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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