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白慕握緊著辰逸的手腕便要將他帶離。

    不料辰逸卻用力甩開了白慕的手：“不！我不走！我要等崇山回來！崇山說過，找不到他的時候，隻要我在黑貓酒吧等著他，他就一定會回來。”

    “啪！”一個耳光清脆地落在辰逸的臉上，打得他瞬間驚醒。

    白慕的身體因為氣怒而微微起伏著，混亂舞動的人群中她看向辰逸，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裏，白慕拚盡氣力扯著嗓子喊道：“你清醒點！他不會回來！不過是覺得新鮮來尋樂而已，你還期望什麽？！”

    因為白慕的厲聲大喝，身旁陸續有人投來了好奇的目光。然而白慕卻執拗地再次握住了辰逸的手腕。

    看著白慕，辰逸的眼眶微微泛紅，手中的酒瓶一鬆，便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關上包廂的門，隔絕店中躁動的音樂，白慕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辰逸，像隻受傷的小獸，將身子緊緊團在了一起，把頭埋在雙膝間，壓抑著聲音痛哭。

    一陣一陣的抽噎聲，讓白慕的心揪在了一起。

    即便楚煜說的沒錯，欲望無關乎於年齡，隻關乎於它本身的強弱。可在白慕看來，辰逸是尚且不知如何自控的孩子，無論給他的是救贖還是毒藥，他都甘之若飴。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辰逸在這黑暗的泥沼裏越陷越深。

    輕撫著辰逸的背脊，白慕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安慰。

    抬頭看向楚煜，卻見他眉頭蹙在一處，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她知道，此刻楚煜一定是窺視了她心中所想。無所畏懼地迎上楚煜的目光，卻察覺到他的神色微微一動，隨即移開了視線。

    屋外的音樂漸漸慢了下來，辰逸的情緒似乎也在緩慢平複著。可就在這時，幾人卻突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打砸的巨響。

    周嘉看向楚煜：“我去看看。”

    剛一打開門，白慕便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在店中扯著嗓子嘶喊：“小逸！小逸！”

    不知為何，這聲音在店中響起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辰逸整個人便顯得有些呆滯。

    隨著聲音的迫近，他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的雙手焦灼地在耳朵和頭發上來回揉搓著，一副接近崩潰的模樣。

    伴隨著聲嘶力竭地喊叫，是杯盞被盡數摔在地上的碎裂之聲。

    “是秦素霏……”白慕抬頭看向楚煜。

    楚煜皺了皺眉，朝著打開門的周嘉低語道：“交給你了，我們先走一步。”說罷，他便走上前去，將辰逸拎了起來。

    “楚……楚醫生……”辰逸下意識地拽住了楚煜的袖口：“救我……帶我去找崇山好不好？求您了……”

    楚煜沒有應話，隻是拖著他示意白慕從後門離開。

    將辰逸塞進車中，楚煜命令白慕發動車子。

    白慕看著蜷在座位上瑟瑟發抖的辰逸，卻遲遲沒有動作：“如果找不到辰逸，她會急瘋的……”

    聽得出秦素霏嘶喊中的焦灼和無助，白慕能夠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如果你想看辰逸瘋掉，盡管留在這裏。”楚煜從辰逸的身上收回視線，淡淡瞥向窗外。

    白慕猶疑了片刻，又看了看辰逸，便發動了車子：“楚先生，是回新茂大廈麽？”

    “不。去錦盛華苑。”楚煜沉聲回應。

    白慕不敢多問，隻是驅車前往錦盛華苑。那裏是位於市中心的高檔住宅區，不是誰都能隨意出入的，不知楚煜到底在想些什麽

    半小時後，白慕將車子停在錦盛華苑的門前。轉身看向辰逸，卻見他已經安靜了下來，隻是將手抵在唇邊看著窗外，一言不發，仿若又成了那個靦腆寡言的少年。

    “為什麽來這兒？”辰逸緩緩開口，卻依舊沒有回過頭：“能回新茂大廈麽？”

    “你不是想見到崇山麽？”楚煜的話淡淡飄了過來，卻猶如一劑強心針，辰逸急忙回過頭來。

    “楚醫生，你是說在這裏可以見到崇山？”辰逸欣喜不已，幾日迷醉的憔悴仿佛在一瞬間褪去。

    白慕起初還有些訝異，可隨即心下卻沉了一沉。她早該想到，崇山和曾出現在鄒念身邊的那些女人一樣，都是因得楚煜的安排才會與辰逸攪在一起。他自然知道崇山會在何處。

    隻是看向錦盛華苑，白慕的心中才愈發的肯定，崇山對於辰逸，真的隻是為了尋歡作樂。

    楚煜微微頷首：“自然可以見到他，不過先別高興地太早。既然來了，那便睜大眼睛看看，所謂的愛情”

    辰逸微微一愣，顯然他沒有料到楚煜會說出這樣的話，一種不祥的預感也在心裏緩緩蔓延開來。

    “開進去吧。”楚煜遞給白慕一張門卡。

    將車子停在地下車庫的一處角落，三人便安靜地坐在車中等待。靜謐的氣氛讓白慕有些壓抑，她剛要開口，卻見身側辰逸猛然直起身來。

    順著辰逸的視線看去，白慕看到一輛銀白色的跑車駛進了地下車庫。倒車擺停，一個穿著淺藍色襯衫的男人從駕駛室中走出。

    崇山！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瞬間，辰逸激動地幾乎要立刻打開車門衝上去。然而車門“哢噠”一聲輕響之後，他的身體卻僵在了那裏。

    崇山微笑著繞過車子，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個懷有身孕的年輕女人淺笑著從車上走下。不知朝著崇山說了句什麽，崇山便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額發。

    從後備箱拎出沉重的購物袋，崇山說笑著和女人進入了電梯。

    辰逸沒有想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不是如同他一樣憔悴的崇山，不是夜時不能寐，醒後疼不自已的崇山。而是這樣一幅兩情繾綣，你儂我儂的畫麵。

    他有家有室，甚至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那些落在耳邊的呢喃低語，動人情話，和每一個都攜帶著溫度的吻又代表什麽？

    “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楚煜冷嘲一聲：“你以為你看到的已是全部，可事實呢？他什麽都不缺，你不過是他閑來時的消遣。念念不忘又如何？你縱使放棄一切，弄得自己遍體淩傷。換得的自由和所謂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看著緩緩閉合的電梯門，辰逸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強咬著下唇，試圖讓自己像個男人一樣不輕易落淚。可是從心裏傳來的那鈍重如同刀割的痛，卻無論如何也讓他強忍不住。

    哭著哭著，他便笑了

    不惜和母親對抗，不惜拋下所有的一切。甚至甘願連前程都放下，他不過是想在黑貓酒吧等到那個人來。然而到頭來，自己卻不過是個笑話。

    “辰逸”白慕憂心地看向他。

    重新關上車門，辰逸低下頭道：“慕姐姐，我們走吧，我想回家”

    白慕從後視鏡裏看向楚煜，但見楚煜緩緩點了點頭。白慕發動車子，迅速駛離了錦盛華苑。

    抵達辰逸的家，看著他呆如木雞地走向樓門，白慕不免擔憂地說道：“楚先生，這樣放任他也沒事麽？我怕”

    “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也是他自己的人生。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事情。”楚煜的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聽到這話，白慕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轉身看向楚煜：“為什麽？”

    楚煜抬起頭，迎上白慕的視線：“什麽？”

    “為什麽要讓辰逸看到？”白慕心有疑惑：“依楚先生您的方式，難道不應該是縱容著他的麽？他想要的絕對自由”

    “白慕。”楚煜向後靠了靠，眸光有些暗沉地打斷了她：“辰逸交換了他的耳骨，而那塊骨頭中藏有的欲望僅僅隻有這些。我早已滿足了他的心願，隻可惜他從來都不知道，在長久的壓抑和束縛中，僅憑他那點單薄力量所能支撐的抵抗，根本不值一提！”

    從未見過楚煜這樣略帶著幾分薄怒的樣子。留在白慕腦海中的楚煜在客人麵前，永遠像是掌控一切的王者，那樣沉穩冷漠，陰鷙疏離。即便是玩弄著人心，卻也淡漠到像是全然與自己無關。

    然而此刻的楚煜，不知為何，似乎對辰逸的所作所為有著難以言說的怒意。白慕不知道這怒意來自何處，但委實讓她有些吃驚。

    回到新茂大廈，推開辦公室的門，白慕便看到周嘉坐在椅子上，顯然已經是等得有些不耐煩。

    見兩人入內，周嘉慌忙起身迎了上來，看向楚煜：“去了哪裏？怎麽才回來？”

    楚煜瞥了周嘉一眼，臉上明顯出現了一絲不悅。

    周嘉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便急忙轉了話頭：“人已經勸回去了，沒有報警。隻是酒吧被砸得不成樣，要整理幾天才能正常營業。”

    “嗯。”楚煜淡淡應著，走到辦公桌前，解開了領口的紐扣。

    看了看桌上擱置著的銀色沙漏，楚煜又道：“這次的損失算我的，你也不必太著急，整理好之後再營業吧”

    “楚煜！”周嘉突然顯得有些激動：“難道我隻是為了聽一句損失該如何算麽？秦素霏分明跟以前的客人都不同，暴烈到這般地步的骨魂，你就不怕旁生事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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