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來？”楚煜一怔。的確是他鎖定的新客人無疑，但楚煜始終未曾和安來照過麵。

    白慕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安來的行蹤暫且都由陳叔監視著。

    如今以這樣一種離奇的相遇牽扯在一起，楚煜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便也釋然：“白慕，這並不奇怪。走到這一步，已不需要我費盡心力的去接近他們。擁有骨魂的人會被吸引著靠近，盡管發生的事會讓你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這樣……聯係安來吧……我先去看看急診情況。”

    說著，楚煜便轉身朝著急診室走去。

    白慕站在原地呆滯片刻，便低下頭打開了手機的通訊錄。可通訊錄中的情形更讓她覺得詭異。

    通訊錄裏空空蕩蕩，隻有安來一人的號碼。

    略一遲疑，白慕便摁鍵撥通。聽筒中隻“嘟”地響了一聲，電話便被接通，仿佛電話那端的人，一直在守候著這個來電一般。

    那端傳來的聲音，沒有白慕所見時的溫柔沉和，而是焦躁不已：“南溪！南溪你在哪兒！”

    “安來……”白慕有些艱難地開口：“我是白慕，住在你隔壁的鄰居。”

    “白慕。”安來的語氣中充滿了驚詫，顯然他不明白南溪的手機為什麽會在白慕手上：“南溪在哪兒？她怎麽了？”

    “你別著急。”白慕急忙應道：“我在市醫院，南溪剛才昏倒了。這會正在急診室……”

    白慕還未說完，便聽到電話被驟然掛斷。不用想，也知道那端的安來是如何焦急，定是慌張往醫院趕來了。

    “怎麽樣？”楚煜突然出現在白慕身後，輕聲問道。

    轉過頭，白慕朝著急診室方向瞧了瞧：“她沒事吧？”

    “沒事。醫生說是營養不良和貧血造成的眩暈，正在輸液。藥費已經付過了。”楚煜淡淡應道：“安來怎麽說？”

    “急急掛了電話，應該是正往這邊趕。”白慕回應。

    見楚煜站在那裏，將一切已經安排的妥帖，白慕不禁在想，如果楚煜僅僅是個普通人，那一定是個值得依靠的好男人。隻可惜，那樣的生活是白慕自己所期許的，而不是他希望的……

    也不過十多分鍾，安來便打車出現在醫院門前。在看到白慕的時候急急跑上前來：“南溪在哪？”

    “在急診室輸液。別擔心，隻是有些營養不良和貧血而已……”白慕怕安來著急，趕忙解釋著，安來卻一步不停地衝進了急診室。

    可是片刻後，急診室中便傳來他失態的厲聲喝叫：“人呢！她人去哪兒了！你們這是什麽破醫院！放著病人都不管的麽？”

    白慕和楚煜相視一看，便匆匆往急診室行去。

    “先生，請您冷靜，這裏是醫院！”吵鬧中，醫生和護士試圖將安來推出急診室：“病人醒來後，趁我們不注意，擅自拔下針頭離開了。請您盡快跟病人取得聯係，而不是在我們這裏胡鬧！您要是執意如此，我們隻好叫保安了！”

    “安來！”白慕跑上前去，拽住了安來的胳膊：“發生什麽事了？”

    “你為什麽不好好看著她！”安來扭過頭，目呲欲裂地朝著白慕大聲咆哮著。

    白慕一驚，惶惶然鬆開了手。而手腕一涼，她卻被楚煜輕輕拽過去攔擋在了身後。

    “你有什麽資格對她發火？這個女人是她幫忙救的，她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完全是陌生人。她有什麽義務替你看守病人？你這是在跟誰發火？”楚煜的語調清淡，並沒有動怒。可是在旁人看來，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逼迫而來。

    安來看著眼前的男人，竟在瞬間便安靜了下來。他頹喪地朝後退了幾步，便用手捂著臉，低聲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從急診室行出，安來坐在長椅上，沉默地將臉埋在雙手間，試圖緩和著自己的情緒。幾分鍾後，他抬起頭，又成了805那個溫和暖心的男人。

    “很抱歉。”他看向白慕，眼神誠懇真摯：“一跟南溪牽扯，我總是亂了方寸。”

    “她……是你女友？”白慕問道。

    “不……”安來無奈地笑笑：“跟你一樣，她也是我的鄰居，隻是……我很愛她。”

    “愛？”一側不言不語地楚煜突然冷笑了一聲：“好像人們現在很隨意就能將這個字說出口，每一次的心動似乎都能至死不渝，可到頭來，那種隻能被稱作喜歡的東西，消逝的速度是他們無法想象的迅疾……”

    楚煜的話刻薄且毫不留情，然而安來卻並沒有惱怒，他隻是低低苦笑了一聲：“或許很多人是這樣，但亦有很多人，對他們而言，可能遇見了一個人，耗掉了所有的巧合和一見鍾情，以後要再遇見一個，就沒有那麽容易。南溪對我而言，就是這樣的存在。”

    “你和南溪是怎麽認識的？”聽到安來說出這番話，白慕的心裏十分觸動，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半年前，我搬到現在住的這座公寓裏。”安來抬起頭，盯住對麵的雪白牆壁，眼前卻恍然出現初遇南溪的場景：“那個時候，我是為了躲避一個人。”

    搬入新公寓的淩晨，安來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拍的“啪啪”作響。從睡夢中驚醒，他光腳踩著地板走向門口，地板木材的老舊在黑暗裏發出“吱呀”作響的聲音，很是突兀。

    門鎖還沒打開，他便已經聽到葉芃芃在外大聲叫嚷：“安來！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門！”

    聽到這個聲音，安來所以的困意瞬間消退。為了躲避葉芃芃他才不斷地更換住處。可是這個偏執的女孩似乎有著上天入地的本領，無論他走到哪裏，都能第一時間找出他來。

    怕葉芃芃吵到鄰居，安來硬著頭皮打開了門。看到穿著紅色大衣的女子，他便斜倚在牆邊，身體委婉地擋住房門：“你怎麽會找到這兒來？”

    葉芃芃看著眼前的男人，光著上身，穿著破舊的牛仔褲，頭發有些許的淩亂，睡意方退，但這一切都絲毫不會影響到這個男人在她心目中的俊朗。她抓起手中的畫板在安來麵前晃了晃道：“還沒有結束。”

    安來歎了一口氣，自從葉芃芃出現在他昔日的畫室裏，便不分晝夜地騷擾他。盡管他一再回避，可葉芃芃總能打著畫畫的幌子，肆意妄為，就如現在一樣。

    看著葉芃芃手中的畫板，安來挑眉：“真不知道你用了什麽辦法，好像不管我在哪裏，你都能掘地三尺把我挖出來。”

    顯然麵前的女孩並沒有把安來的話當做埋怨，反而視作褒獎一般地笑道：“我就是這麽神通廣大，所以安來，在這幅畫完成之前，別再躲著我了。”

    安來無奈地靠在門框上，他知道這一次又會被葉芃芃盯上一段時間。在想到辦法逃離之前，他決定先穩住這女孩：“好。但是今天已經很晚了，你明天再來好麽？”

    “可是沒有結束！”葉芃芃有些氣憤地晃動著手中的畫板。

    “我真的很累，明天吧！”話語一落，安來便毫不客氣地關上了門。

    然而就在那一瞬，他看到一個頭發濕漉漉的女子從葉芃芃的身後走過，朝他投來一個譏諷的眼神和一絲不明含義的笑。

    女子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毛衫，苔蘚一般充滿活力的顏色。分明是不善的眼神，卻在那一瞬間落在了安來的眼中，成了最初的甜美記憶。

    驚鴻一瞥，卻紮根入心。

    緩緩踱步到房間角落，在地板上擱置的床墊上坐下，安來卻再無睡意。門外的葉芃芃顯然沒有那麽容易打發，她不停地拍打著門板，直到有鄰居出來大聲咒罵了幾句，那催命一般的聲響才在安來耳邊消失。

    摸出一支煙點燃，暗夜裏，他借著月光，看到煙霧嫋嫋升起。

    葉芃芃站在門口又叫了他幾聲，不見回應，便狠狠地踹了一腳門，轉身離開。

    聽到漸漸在樓梯上消失的高跟鞋的厲響，安來仰身躺在床墊上，深深吸了一口煙，才想起那個女子經過時沒聽到什麽聲響。

    “她不穿高跟鞋。”

    這是安來對南溪的第一個認知。

    輕吐著煙圈，安來開始猜想那女子的一切。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住在這裏的，也不知道她叫什麽，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麽。可是安來卻偏執地希望她是一個畫家。

    她的氣質和眼神，給了安來這樣的感覺。

    如果她是，那麽他就可以邀請她來畫室。如此一來，畫室裏除卻鬆節油的氣味，還會飄散著她身上好聞的清淡香水味道。

    不，她應該不用香水。安來心想，她應該喜歡讓自己的長發始終散發著清新的洗發水氣味，若有似無，不刻意，卻清潔。她也會同其他人一樣，支起畫架，仔細而認真地注視著自己。

    他的輪廓亦會隨著她的畫筆，在紙上一點一點地呈現出來。就好像，他會把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地剖開來給她看。

    如果能被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鎖定，安來寧願葬在這視線中，長眠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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