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需要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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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南溪的第一眼,我就是這樣想的……”安來抬頭看向白慕:“希望她是個畫家,這樣我便有更多的時間與她相處。”

    安來原本是內斂的性子,可偏偏在遇到南溪的時候,便將一切都拋至腦後。

    那漫長的一夜,安來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靠著指尖一支支接續的香煙熬過來的。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入房間的時候,安來從床墊上一躍而起,匆匆套上一件外衣便衝出門去。

    可是站在空蕩蕩樓道的時候,他悸動的心卻驟然停了下來。他不過隻是看到那女子經過,可是住在哪一間屋子卻全然不知。難道要一間間的敲開來問麽?

    一想到這兒,安來便十分沮喪,他靠著牆壁滑坐在過道裏。任由一扇扇房門開啟後,人們帶著異樣的神情看著他,然後從他身邊經過,匆匆離開公寓,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安來就像是被遺忘在角落的破舊陳設,無人問津。

    自然也未能等到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子。反倒是葉芃芃,提著畫板,分秒不差地站在了他的門前。

    照例用力拍打著門,高聲叫喊著安來的名字。仿佛生怕別人不知她是來尋他。安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從昏暗的樓道裏起身,朝著葉芃芃走了過去。

    “你是打算拆了我的門麽?”安來沒好氣地看著葉芃芃道。

    葉芃芃一驚,轉頭看向安來,滿是疑惑:“你怎麽從那邊過來了?去誰家了?”

    安來厭惡葉芃芃究根問底地相處方式,他們原本沒有多深的交情,可葉芃芃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都好像自己是她的所有物一樣。

    沒有回應,安來隻是順手打開了房門,脫了鞋子,便光腳踩著地板走進去。

    推開窗戶,讓清冷而新鮮的空氣瞬間灌入,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像是死而複生般緩過神來。

    轉身在高腳凳上落座,他習慣性地側過頭去點燃了一支煙。

    瘦削卻帶著獨特氣質的側影,在朝霞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動人。

    葉芃芃被眼前男人的姿態所驚豔,便也不再多話,隻利落地支好畫架,拿出筆和顏料,落筆勾勒。

    手腕帶動指間的筆快速滑動,葉芃芃恨不能在一瞬間就將安來的所有融入畫中。他的骨骼,他的皮膚,他的手指,他的發絲,所有所有,落入她眼中的一切,她都想擁有。

    然而,讓葉芃芃在意的是,安來從來都是側著臉,因為介懷左眼瞼上的那個胎記,他從不願正麵相對。

    “安來,你就不能看看我麽?”葉芃芃在勾勒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後,手指輕輕停留在畫中人臉龐一側。

    “有什麽可看的。我一直都是這樣,你應該早都習慣了。”安來皺皺眉,將目光投向窗外更遠處的大廈上。

    銀色的玻璃反射著初升太陽的光,亮得刺眼。

    安來看了片刻之後,便微微眯起了眼睛,卻覺得眼中濕潤,仿佛有淚。

    “你不看著我,我怎麽畫?”葉芃芃噘著嘴嘟囔了一聲。

    然而換來的卻是安來的一聲冷笑:“該怎麽畫就怎麽畫,葉芃芃,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每副畫上從來都不會畫出我的臉。正因為這樣,你才有理由一直跟著我。對你而言,所有的畫都還沒有終結。所以葉芃芃,就這麽畫下去吧!我擺什麽樣的姿勢,是不是正臉相對,都不重要。你不過是需要一個纏著我的借口而已。”

    葉芃芃不傻,她不是看不出安來神情中的厭惡和疏離。可是她知道安來性子溫和,太過傷人的話從不會輕易說出口。

    隻要他不說,她就能裝傻充愣地一直糾纏下去。她太喜歡安來,甚至喜歡到不知該怎麽開口,隻能笨拙地用畫畫來當做借口,執意不肯離去。

    安來說的沒錯,她的每幅畫上,安來的麵部都是一片等待填充的空白。她想要的,是能從安來眼中看到自己的時候,再將這些空白一一填補。

    然而這一刻,安來卻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一切,葉芃芃顫抖著手,在畫上留下一片突兀的顏色。她急促地起身,強撐著幾分笑意:“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要處理,改天再來找你。”

    倉皇逃離,葉芃芃就像是個敗北的戰士一樣,急於保命。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場戰役還未打響,她便已經繳械投降。

    原來,安來也不是毫無脾氣……

    看著葉芃芃匆匆離開,門被厲聲關閉的那一刻。安來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許久以來堆積在胸口的憋悶感,在這一刻盡數消散。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加深沉的空虛之感。

    他見過不少美麗女孩,或清純,或嫵媚。或豔麗,或良善。她們都各自有各自的好,然而安來卻覺得自己心弦難動。他曾一度以為自己是無愛症,可是看到那個女子的瞬間,安來便知道,長久的沉寂與冷漠,原來都是為了這一刻的爆發。

    從超市買了啤酒回來,安來便光腳坐在陳舊的木地板上,一罐一罐地喝下去。如果能醉,或許他尚且有勇氣一扇一扇地敲開門,然後找到她……

    南溪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輕盈的腳步並沒有讓樓道裏的聲控燈有所感應。她抬手擊掌,燈光亮起的一瞬間,她被坐在樓梯口的男人嚇了一跳。

    濃鬱的酒味從樓道裏散開,讓她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男人將頭埋在雙膝間,看上去已經喝醉。

    南溪無奈地搖搖頭,側身避開酒醉之人,便朝著自己房門行去。

    就在鑰匙放入鎖孔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拍在了門板上。驚嚇中,南溪回過頭,酒氣便撲麵而來。

    然而定睛一看,南溪便認出眼前的人正是805的房客。

    不知道這個男人做什麽工作,但他的房間裏時常有各種年齡階段的女人出入,偶爾也會有男人,隻是不太常見。

    “你……”南溪剛要開口,卻見男人朝著自己逼近了幾分。

    棱角分明的臉,帶著自己獨有的氣質。而左眼瞼上的紅色胎記,乍一看去,像是藤蔓一般惹人注意。

    在南溪眼中,這張英俊的臉並沒有因為胎記受到影響,反而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一種區別於別人的詭異之美。

    男人抬手放在唇邊,示意南溪噤聲,然後他睜著迷夢微醉的眼,認真地注視著南溪片刻後才緩緩開口:”你是個畫家麽?”

    南溪一愣,竟不可自抑地輕笑起來。她沒有料到這場酒醉後的搭訕會以這樣一句話拉開序幕。

    “不。我不是。”南溪難掩的笑意在唇邊散開。此刻男人在她眼中又多了幾分孩童的脆弱可愛。

    “可我……”男人俯下身,幾乎搭在她的肩上,溫熱的氣息在脖頸處回旋:“可我是個模特……”

    說完這句話,男人便直起身,目光無比坦然地看著她,似乎在期許一個回答。

    南溪朝他笑笑,勾起唇角:“所以呢?”

    “我以為我們可能有交集。”

    她看到男人眸中的光仿佛隕落的星辰,瞬間便黯淡了下去。

    “我不是個畫家,不過……我是個攝影師。”南溪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宛似夜風:“雖然很晚了……但你要進來坐坐麽?”

    最正式卻又最戲局的相識,南溪說的每句話,安來都清楚的記得。以至於當他向楚煜和白慕說起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將所有的細節都印在了腦海裏。

    “我好像說得太多了。”安來十分疲憊地揉搓著臉頰:“我原以為我和南溪會有個好結果。可是……就像你看到的,她刻意躲避著我。或許我真的讓她徹底生厭了。”

    “不是這樣!”白慕慌忙說道:“一定不是這樣。南溪的手機裏,沒有存儲任何人的號碼,除了你……”

    “你說什麽?”安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慕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說南溪的手機裏隻存了你一個人的號碼,我想她絕對不是因為厭惡躲避,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聽到這話,安來的神色一動,但很快又如同落進深穀:“可是那又怎麽樣?她現在還不是消失不見了……我都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

    “想找到她,也並非難事。”始終在一旁沉默的楚煜卻忽然開口,並隨手遞給安來一張名片。

    安來疑惑地接過,便見名片上清楚地印著楚煜心理谘詢工作室,地址是新茂大廈32樓。

    安來看了看名片,又帶著疑問看向楚煜,卻見他示意白慕起身離開。

    “等等!”安來攔在楚煜身邊,揚起手中的名片:“這是什麽?”

    “想知道?”楚煜挑眉,冷然一笑:“你明天親自來看看,不就明白了。”

    說著便帶著白慕,離開了醫院。

    白慕剛發動車子,便聽到楚煜開口:“喜歡吃什麽?”

    “嗯?”白慕有些驚奇,楚煜從來不會過問這樣的事,她從後視鏡裏看過去,卻見楚煜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但卻像是知道白慕在注視著他一樣:“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你因為墨菲的事在擔心。就當是安慰,一起吃頓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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