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盛私宅。

    一杯清茶氤氳嫋嫋熱氣，啟盛漫不經心地抬頭看著站在麵前的女孩。長發，白襯衫，藍色牛仔褲，清秀的臉上架著一副玳瑁框眼鏡，像一個忙碌中的女大學生，隻是她的臉上始終有墜墜不安的神情。

    “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楚煜的？”啟盛將手中的茶盞擱在桌上，不緊不慢地問道。

    “楚什麽……”南溪一時有些發懵：“啟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麽……”

    “騙我是什麽後果，我想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啟盛抬起頭，打量著南溪，顯然對她的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我怎麽敢欺騙啟先生！”南溪慌忙說道：“我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見南溪眼中沒有絲毫欺瞞之色，啟盛便道：“有人跟我打聽你，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麽事？”

    聽到這話，不知為何，腦海中安來的臉一閃而過。南溪輕不可察地緩緩握拳：“沒有。我已經斷了所有的聯係。”

    “唔……最好如此，別給我招惹麻煩！”啟盛微微頷首示意：“你去準備一下，今晚我要宴請賀老大。”

    “是……”南溪應著，眸光一沉便退了出去。

    看著她的身影從眼前消失，啟盛的嘴角突然浮現一絲玩味的笑。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南溪不會騙他，她絕對沒有那個膽量！

    可是楚煜為什麽又偏偏來找南溪，難道在南溪的身上隱藏著楚煜需要的東西？

    一想到這裏，啟盛突然有了一個有趣想法。

    既然已經等了這麽久，便也不在乎再久一些。他倒是很想知道，為什麽楚煜非要南溪不可！用這樣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去交換那樣一個幾乎逆天而為的願望。

    從周嘉竊取辰逸骨盒失敗後的幾日，一切風平浪靜。既沒有周嘉的異動，也沒有啟盛那邊傳來的任何消息。

    白慕在三十二層，恍若置身這世界之外。而楚煜也不知因為何事，整日都待在房中，很少外出。

    白慕時常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沉思，在來到三十二層之前，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即便會有挫折和失敗，但每一天在她眼中都是嶄新。

    可是在三十二層，她看到了太多的黑暗和欲望，還有命運的驚奇軌跡。她不得不承認，有些事不是懷著一顆單純的心，就可以引導它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白慕歎了一口氣，才察覺暮色早已沉墜。

    與此同時。

    公寓中，空曠的樓道裏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安來！安來！”葉芃芃用力拍打著房門，厲聲喝叫。時不時有鄰居探出頭咒罵幾聲。然而葉芃芃還是不顧一切地叫喊著。

    “既然沒人開門，那就是不在，不必搞得這麽興師動眾吧……”一個聲音冷冷地從葉芃芃叫喊的間隙傳來。

    葉芃芃回過頭去，便見一個穿著風衣裙，係著珍珠發帶，背著畫板的女孩站在那裏，滿臉的厭惡神情。

    “你是誰？”葉芃芃微微頷首，不滿地質問。

    喬穎看了一眼葉芃芃擱在腳邊的畫板，便不屑地應道：“跟你一樣，也是來找安來的。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做會給他帶來困擾麽？”

    葉芃芃走上前去，高跟鞋在樓道裏清脆做響：“你算什麽東西，對我指手畫腳。”

    “我隻是說出事實而已。”喬穎白了她一眼，準備離開。對於這樣不講道理的人，喬穎一向不願多做糾纏。

    不料房門的門鎖“哢噠”一聲輕響，安來憔悴的麵容便從門口探出，看向喬穎道：“你來了。”

    看著安來熟視無睹地朝著另一個女子打招呼，葉芃芃心中的怒火翻湧，但她還是強忍著走上前去。

    正要開口卻聽得喬穎甜美淺笑：“原來你在……”

    “嗯。跟你約好了時間，隻是不小心睡著了，進來吧……”

    說著，安來便轉身走進屋子。

    喬穎從葉芃芃身邊走過，唇邊帶著幾分得意而傲然的笑，看得葉芃芃恨不得衝上去將她撕個粉碎。

    看著喬穎進屋，葉芃芃也毫不示弱地跟上去。隻是安來似乎對她視若不見，隻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點燃一支煙，問喬穎：“畫，還剩很多麽？”

    “不……很快就會完成了。”喬穎應著，看向屋子周圍的牆壁。

    與之前不同，牆壁的周圍懸掛著安來的一組寫真，麻質長衫，或坐或立或臥，每一張都滲透著難以言喻的靜謐禪意，而他左眼的胎記，似乎被紅筆細細勾勒描繪過，更似枝蔓蜿蜒，有說不出的驚豔之美。

    “這組照片……好特別……”喬穎由衷讚歎著，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安來，卻讓她忍不住地想靠近，想探尋。

    支好畫架起身，喬穎似乎並不急於落筆，隻是一張張地細細端詳著照片，而後緩緩開口：“安來，曾經我在書上看見過一段話，大概是說，攝影就是將片刻的美牢牢鎖定。看著這些照片我突然覺得，或許隻有在這個攝影師麵前，你才是最自由，最舒展的。你的美隻會為他呈現，然後定格……”

    說到這兒，喬穎轉過身：“是誰拍的，我也好想去拍這樣的照片……”

    隻見安來深吸了一口煙，讓它竄心入肺：“我找不到她了……我……把她弄丟了……”

    聽到安來這語氣，喬穎似乎明白了什麽，她轉過身，折回座位，將畫筆拿在手中，輕然落筆：“那個攝影師，是你喜歡的人吧……”

    “嗯。”一聲低沉地輕應，隨著煙霧漸漸在房間裏散開。

    葉芃芃卻猛地起身，打翻了身前的畫架：“安來！為什麽不告訴我！”

    安來緩緩轉過頭，微微眯眼看向葉芃芃：“為什麽每一次你說出的話語，都好像我是你的所有物一樣。葉芃芃，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麽！”

    喬穎漠然地回過頭去，看著葉芃芃，隻見她臉頰漲得通紅，分明想反駁，卻什麽也說不出口。她冷笑了一聲，回過頭繼續落筆作畫。

    葉芃芃在原地站了片刻後，漲紅著一張臉竟然落下淚來：“安來。我到底有什麽錯，你要這樣對我，我不過是喜歡你而已，真的就這麽罪不可赦麽？”

    聽到這話，安來連神色都未有變化：“你覺得我會喜歡一個跟蹤狂一樣的女人麽！”

    葉芃芃呆在原地，然後她苦笑著，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聽到房門落鎖的瞬間，安來的背脊屈了屈，轉過頭看向窗外，靜聽著畫筆落在畫布上的細碎聲音。

    窗外不遠處的馬路車水馬龍，人流穿梭。可是在這偌大的城市中，到底哪裏才是南溪的棲身之地……

    喬穎用了小半天的時間，便做完了畫，將錢遞給安來的時候，她輕然淺笑：“希望我們以後還會有合作。”

    開門送走喬穎，安來穿上外套到樓下便利店去買酒。

    提著啤酒往回走的時候，他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公寓門前攔下一輛出租車。

    南溪！

    心下一驚，手中的購物袋掉落在地，他瘋狂地追上前去，卻見車子絕塵離開。

    急忙攔下之後的一輛車，便要求司機跟上前麵的車子。

    南溪乘坐的車子一直駛出城區，行至城郊。

    看著兩側種滿樹木的包柏油路蜿蜒盤升，安來心如鼓擂。南溪是要去哪裏，這麽久了，她一直在城郊麽？

    車子又行駛了約莫一小時，才在一處恢宏的私宅前停下。

    安來遠遠看著南溪將手中的購物袋交給守門的黑衣男子，然後便步履輕巧地朝著大門行去。

    就在這時，一輛豪華的黑色轎車停在門前。

    南溪回過頭，便見一個身形微胖的男人從車上走下。男人五十多歲的模樣，衣著看上去皆價格不菲。

    從車上走下，男人不知跟南溪說了些什麽，繼而安來便看到南溪低下頭淺淡一笑。男人的手便落在南溪的發間，輕輕拂過，滿是寵溺。

    “這是……金屋藏嬌啊！”司機看著眼前的一幕，言語中滿是狹促。

    聽到車裏的男人將拳骨捏得咯咯作響，不用問也知道這男人八成是跟來捉奸了。

    可是看看這私宅的宏偉氣勢，再瞅瞅坐在車裏男子的落魄模樣，大抵也知道女人為什麽會選擇那個老男人。人雖然老，可鈔票卻是大把大把！

    從後視鏡裏看去，坐在那裏的男人憤怒到雙眼通紅，司機忍不住開口勸道：“小夥子，想開點吧！現在的漂亮女孩啊！勢利得很！誰有錢就傍著誰，哪還有什麽真愛！你也別太難過，這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女人還不好尋麽！”

    “閉嘴！”安來厲喝一聲，嚇得司機身子都顫了顫：“別把你肮髒的思想任意加在別人身上，我承認有些女孩的確如此，可不是所有的女孩都這樣！她們生的好看是犯了什麽錯麽！憑什麽被你隨意詆毀！”

    司機朝著後視鏡翻了翻白眼，暗罵一聲不知好歹，活該戴綠帽子。之後便不再言語。

    盡管安來這樣說著，可是看到那男人摟著南溪的腰緩緩走進大門的一刻，他心如刀絞。難道那個他曾以為最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女人，到頭來，也不過是別人豢養的一隻金絲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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