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驚訝地看向周嘉，方才的一時氣怒讓她不由自主地衝上前去。可周嘉分明應該不知，又怎麽會如此直接說出關於母親的事來！

    “你以為利特瞞著我，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高跟鞋清脆地叩擊著地麵，周嘉的話如同重錘敲擊在白慕的心上：“我行事一向謹慎，怎麽可能隻因為利特的一句話就全盤相信？陸秋玉到底有沒有死，自然要親眼見證之後，才確信。”

    說到這兒，周嘉狠厲地瞥了利特一眼：“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瞞著我，救下了你，還把你送去了孤兒院。如果不是知道他無法完全讓一個即將臨盆的胎兒徹底消失，我或許會徹底相信他的謊話！可是白慕，無論如何，這件事的開端，始於楚煜……”

    周嘉的一句話，便讓白慕泄下氣來。

    她說的沒有錯，從一開始，母親便是被楚煜所選中，而周嘉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要怪！要恨！可這筆賬卻怎麽都算不到周嘉頭上去

    見白慕神情頹喪，周嘉露出一絲得逞的笑，繼而緩緩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看著白慕道：“看來你已經想得很清楚明白了，既然這樣，我們就別再浪費時間！”

    說著周嘉抬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安來：“他也是楚煜選中的人，沒錯吧！原以為沒我在身邊，楚煜多少會費些力氣，可沒料到，他倒很是得心應手”

    白慕察覺到周嘉的話語裏帶著幾分失落和幾絲不甘。

    “我要你取出他的骨魂！”

    周嘉將視線落定在白慕的臉上，用不容抗拒的語氣說道。

    “我做不到。”白慕毫不遲疑地搖搖頭：“我不是楚煜，沒有那樣的能力。”

    不料周嘉卻冷嗤一聲：“白慕，這種話你騙騙別人就算了。你以為當初楚煜憑什麽選了你，招聘會上看到的那個展台，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什麽問題麽？”

    白慕兀自一驚，招聘會的一切還曆曆在目。於琳如同雕像一般端坐在那裏，即便行人來來往往，卻始終沒有人在那裏停留。

    彼時白慕以為不過是因為招聘冷門的緣故，如今被周嘉這麽一說，細細想來，或許能看見那個招聘台的人就隻有她。

    見她神色恍然，周嘉便繼續說道：“白慕，你一直是個聰明人，就不必我說得那麽透徹了吧！”

    話語落定，她又朝著利特使了個顏色，示意他先離開。

    利特略一猶豫，便轉身走了出去。

    房門閉合的瞬間，周嘉複又看向白慕，語氣竟溫和了不少：“如果不是楚煜，你現在或許也和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又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你何必要死心塌地做他的血契之骨呢？你可知道於琳的下場？那可是灰飛煙滅，連殘渣都未曾剩下！”

    白慕默不作聲，隻暗自思量著藏起來的骨魂如何不被周嘉發現。盡管母親曾是被楚煜選中的客人，但他終究沒有對母親出手，意外來得突然，如果不是母親舍命相護與利特做了交易，她早就消逝在這世間，何來此時的存在。

    她不想恨，也不想怨。也清楚地知道，骨魂一旦落在周嘉手中，或許會出現更可怕的事情。

    然而周嘉卻將白慕的沉默當做了動搖，繼續說服她：“今天我也算交個底給你，雖然我告訴楚煜，讓於琳在招聘會上守候，會有人看見招聘信息，然後接替於琳的位置。可事實上，我在尋找一個可以與楚煜抗衡的人！”

    “抗衡？”聽到這話，白慕終於神色一動，看向了周嘉。

    周嘉雙手抱在身前，淡淡一笑：“白慕，別說你做不到。我選中的人，不會有錯。做了這麽久的血契之骨，不會連楚煜的絲毫靈氣都沒沾到吧？”

    “你……”白慕驚詫不已：“你竟然從一開始就算計楚煜？！”

    “算計？”周嘉仰頭冷笑一聲：“不必說得這麽刻薄。四百多年，我跟著楚煜四百多年，可我得到了什麽？除了心心念念尋找到雲蕪，他的心裏可還有別人？”

    聽到這話，白慕心中一痛。雲蕪，始終是梗在心頭的刺，她知道總有一天，楚煜會找到雲蕪，而她終會離開……

    “楚煜這是在用你的命換他自己的幸福，你真的願意？”周嘉試探地問道。

    白慕看向身側的安來，想起他說過的話，如果南溪是他的注定，那麽楚煜亦是她的注定。

    “不論我願不願意，我也沒有撫骨的能力……”白慕緩緩說道。

    “白慕，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罷，周嘉突然俯下身來，一把扯下白慕頸間的項鏈。

    “還給我！”白慕起身，想要急急搶奪，卻見周嘉用力一捏，項鏈的黃寶石吊墜便碎成了粉末。

    那一刻，白慕的心，也如同項鏈一樣，盡數破碎。雖然那是利特的東西，可白慕清楚地記得，楚煜是如何將項鏈係在她的頸上，於她而言，這或許是以後能用來懷戀的唯一念想。

    可是，這唯一的念想頃刻間便在周嘉的手中徹底粉碎。

    白慕站在原地，緩緩攥緊了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再說一遍，你找錯人了！我沒有撫骨的能力！”

    周嘉猛然抬手，掌中卻已是一片晶瑩的光：“這可由不得你！”

    光芒猛然襲來，刺得白慕睜不開眼。她抬手避過強光，再度睜眼的時候，卻驚訝地察覺自己並不在剛才的那間屋中，而周嘉和安來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身處一片翠綠的竹林裏，耳邊是雀鳥鳴叫之音，不遠處似乎還有潺潺流水之聲。

    忐忑不安間，她急急摸向口袋，發現安來的眉骨似乎還無恙地躺在裏麵。環顧四周，白慕便明白，自己是被周嘉的織夢之術困住了。

    現在所行的每一步，說的每一句話，都要小心翼翼，若不謹慎，定會掉入周嘉的陷阱。

    思及至此，白慕便緩緩朝前行去。

    “你是誰！”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白慕身後響起，白慕身形一頓，心中驚懼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會在周嘉的織夢之境裏遇到什麽，但卻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

    緩緩轉過身去，便見一個穿著古代衣衫的女子站在那裏，石青色的裙羅，玉簪挽起發髻，是典型的古代美人兒的容貌，可神情卻清冷至極。

    白慕從她的眼中似乎讀出了一絲疑惑，或許這疑惑來自於白慕的突兀出現，或許這疑惑來自於白慕的怪異裝扮。總之，那女子滿臉戒備，語氣不善。

    “雲……雲蕪……”

    試探著喚出這個名字，白慕卻驚訝地看見女子的眸光一冷，瞬間便移到她的身側，手中靈光環繞：“你到底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白慕一愣，驚恐瞬間襲來，但她很快抬手，用力打掉女子試圖扼住她脖頸的手：“周嘉！別跟我來這套！”

    “周嘉……”雲蕪神色亦是大驚：“你是說錦繡？”

    “別裝了！”白慕厲聲喝道：“不必費這些氣力，我說過，我沒有撫骨的能力！”

    “撫骨……”雲蕪的臉色蒼白一片，她收回手，急急朝後退了幾步：“你難道是……白慕……”

    看到眼前的女子方才的清冷淡定盡失，白慕冷笑一聲，索性倚著一旁的翠竹席地而坐：“如果你要繼續演這場戲，抱歉，我不想奉陪。”

    說完這句話，白慕便閉上了眼睛，休憩起來。她知道這樣一場對峙，誰先認真誰便輸。隻要認定這是一場幻境，耗盡氣力之後，周嘉拿她沒轍，自然會放她出去。

    打定了主意，白慕便做好了在這裏入睡的準備。可沒想到，一陣悉嗦響聲之後，雲蕪竟也緩緩坐在了她身側。

    “我真的沒有想到，留存在楚煜身體中的魂片，最後竟會到了你這裏……”雲蕪開口說話，語調依舊清冷，聽不出任何波瀾，仿佛隻是個說書人。

    白慕並未睜眼，她已決定，無論周嘉耍什麽樣的花招，隻要不接招，她便拿自己毫無辦法。盡管雲蕪的出現足以讓她震驚，但畢竟她不是楚煜，還不至於激動到頭腦發昏。

    “我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這裏多久了……”身邊的雲蕪發出一聲輕歎：“很久以前，楚煜時常出現在這裏，我偶爾還能跟他說說話。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來這裏的次數便越來越少了。有時即便來了，也會不停地重複一句話，就是要找到我。可我分明就站在他麵前啊！為什麽他卻看不見我？到後來，你出現後，便幾乎不見他的身影了……”

    聽到這話，白慕心中微微一動，但她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靜默著。

    “我時常在想，千年之中，楚煜執意將我困在這裏，讓我隨他在塵世中輾轉，到底是真的想成全我、彌補我，還是隻是為了成全他自己……”雲蕪冷笑：“他大概還不知道被囚禁了千年的滋味，我寧願灰飛煙滅的那一刻，他從沒有施過禁術救我。這樣一來，無論是他還是我，或許早就得到了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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