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特聽見白慕離開，便折回屋中，看著周嘉依在窗邊，便歎道“辰逸的傷口我已經處理了，你也真夠膽大，如果白慕狠下心來，你傷了辰逸，那便是兩空，什麽都得不到。”

    周嘉並未轉過身，語氣晦澀，利特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隻聽她說道：“我賭得便是白慕，她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辰逸受傷！”

    “錦繡，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我竟越來越看不透你了。如果真的是因愛生恨，那不如直接殺了白慕來的痛快。這樣既不會有雲蕪，也不會有白慕。無論楚煜是否傾心於你，他的身邊也隻有你可以依靠。為何你非要執意走到這步……”

    周嘉沒有說話，她的身影被窗前的光籠罩著，顯得有些單薄，更隱隱透出一絲孤獨的意味。看得利特平生心疼。

    這麽久的時間裏，如果說他對周嘉沒有任何一絲的感情，那也是謊言。就如同周嘉始終注視著楚煜一樣，在漫長的時間長河裏，他也隻有周嘉這樣一個可以談心的人。

    對於他而言，時間像是反複輪回重複的牢獄，能在這變遷和無奈中找到一個陪伴，始終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正因如此，才顯得無比珍貴。

    盡管在這些年歲裏，他也同楚煜爭執過，甚至大打出手，但他們彼此都清楚，誰都沒有將對方置於死地的念頭。

    因為他們彼此都明白，一念之間，毀掉的不止是對方，還會毀掉自己看不到頭，又乏味可陳的孤獨未來。

    利特以為，至少他們還能以這樣一種特殊的羈絆互相牽製著，陪伴著。可是現在，他卻隱隱有了這段歲月將走到盡頭的倉皇之感。

    “對了，我想這件事你應該知道。不止是啟盛私宅，我那裏也好，黑貓酒吧也好，都被楚煜翻了個底朝天。這次確確實實惹怒了楚煜，你們再見之時……”說到這兒，利特頓了頓，終是沒忍再說下去，長長歎了一口氣，便退出了房間，而今，他隻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從辰逸家中離開的白慕，站在陌生的街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車流行人，熙熙攘攘從她麵前經過，又似乎與她毫無關聯。

    白慕在路邊花壇的台階上緩緩坐下，抬起自己的手腕仔細查看著。

    血契之骨，這是她與楚煜之間的緊密且唯一的聯係。

    可是她分明被人從啟盛私宅帶走，為什麽到現在，楚煜都沒有找到她。

    她多想看到楚煜，然後鄭重問問他，關於血祭這件事，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有意瞞著自己？

    白慕腦海裏一片淩亂，如果楚煜給她的是肯定的答案，那麽她又將如何去麵對這沉重的打擊？

    “白慕……”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坐在花壇邊的白慕身形頓了頓，抬起頭來。

    漸沉下來的暮色裏，楚煜急急喘息著站在那裏，眉頭緊蹙，眼神中的焦灼在迎上白慕視線的時候轉而化作一片淡淡的憂傷。

    “白慕……我們回去……”楚煜並沒有急於詢問，更沒有開口斥責，他隻是朝著白慕伸出手。

    我們回去……

    這四個字輕輕敲擊在白慕的心上，讓她不由自主地朝著楚煜伸出手回應。

    指尖輕觸的一瞬，楚煜隻是微微一用力，便將她拽起，攬入了懷中。

    緊繃的神經在一瞬間猛然被扯斷，白慕毫無顧忌地在楚煜懷裏放肆大哭起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在旁人眼中，他們或許不過是發生爭吵很快又和好的一對普通情侶。可隻有白慕知道，這淚水和著多少委屈和痛苦……

    新茂大廈三十二層。

    楚煜打開屋門，看著白慕緩緩走入。

    他什麽都不想問，至少不會在此時問。白慕能安然無恙的回來，他已是知足。而她經曆了什麽，就讓她好好休憩之後，慢慢再傾訴也不晚。

    “我讓陳叔備些吃的來，你吃點東西後好好休息一下。”楚煜說著便轉身要走。

    “楚先生……”白慕突然回頭叫住了他。

    “怎麽？”楚煜的語氣無比溫和。

    白慕咬了咬唇，便下定決心道：“為什麽不告訴我關於血祭的事情？”

    聽到這話，楚煜的雙眼驀然瞪大，他沒有想到白慕竟然會知道。

    “骨魂收集的已經差不多了吧……在身為血契之骨，耗盡生命以前，我會先成為血祭，對不對？”白慕的眼中蓄滿淚水。

    楚煜的反應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了她答案，可是從他這裏得知真相的一瞬，才更顯殘酷。

    “不……白慕……”這一刻，楚煜竟有些語無倫次“不……我不是在推卸……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即便到了最後關頭，或許會需要血祭，可……可我從來沒有想過是你！你明白麽？”

    白慕搖搖頭，苦笑著，看到楚煜上前來想拉住自己，她下意識地急急退去，便看到楚煜的姿勢僵在那裏，眸底略過一片悲傷之色。

    “白慕……你……”

    “什麽都別再說……”白慕朝著書架的方向靠過去“楚先生，如果你的願望是讓雲蕪活過來站在你麵前，我願意賭上一切，但請你什麽都別再說，我也會害怕，也會動搖……”

    說著，白慕轉過身便欲翻轉書架逃離，冷不丁卻被楚煜從身後抱個滿懷。

    “白慕！你難道還不明白麽？我不會讓你死！”楚煜的聲音顫抖著在她耳畔響起。

    “為……為什麽……”此刻的白慕，心裏早已亂作一團。僅是楚煜這個擁抱，便足以讓她失去思考一切的能力：“找到雲蕪是你千年以來的夙願，你明明可以為了她不顧一切……”

    “可我……愛上了你……”楚煜打斷白慕的話，隨之而來如同囈語般的告白，讓白慕徹底愣在原地。

    “你說什麽……”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煜苦澀一笑，將白慕攬得更緊了些。貼在她的耳畔，卻覺得自己整個人全都鬆懈了下來。

    迷茫了很久，壓抑了很久，否認了很久，但都在看到白慕的一瞬全盤崩潰了。

    他無法向白慕描述，在啟盛私宅知道她被周嘉帶走時，是如何的驚慌失措。尋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卻一無所獲。即便連血契之骨的感應都被周嘉徹底封住。

    就在剛才，一瞬的心悸讓他再度找回了感應，立刻出現在白慕麵前的時候，看著她委屈坐在街角的樣子，楚煜才知道，他早已經愛上了她……

    不敢去問她如何逃離，又遭遇了什麽，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事，便是帶著白慕回來。

    他終於可以親口承認自己的感情。在如同沉寂多年後的火山爆發，他再也不想將這個秘密深埋在心底。

    “白慕。”輕輕扳過白慕的身體，讓她麵對自己“這麽多年，我以為自己一直愛著雲蕪。其實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心裏的內疚和虧欠早已多過於對她的感情。我始終用最陰暗晦澀的視角去看這個世界，盡管當初修習禁術時，雲蕪便很反對我的所作所為，可那時候年輕氣盛，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一句。所以才會在施術之時，誤傷了前來阻攔的雲蕪，致使她魂飛魄散。那之後千年的歲月裏，盡管我一再嚐試去理解她，卻總是不能。白慕，是你的出現讓我明白了許多，也漸漸有了期許。那種曾經生而為人的感覺，那種被稱作活著的感覺，這麽多年來，我在你的身上找到了！”看著白慕一雙清澈的瞳眸靜靜看著自己，楚煜更是心動不已：“所以白慕，我不想再隱瞞自己對你的感情。於雲蕪而言，我虧欠她，自然要償還。可我……想與你共度以後的歲月時光……”

    白慕見過不少動人的表白，亦在聽到楚煜說“可我愛上你了”之後心動不已，可偏偏是這句“想與你共度最後的歲月時光”讓白慕徹底投降。她的心撲通狂跳，如同擂鼓，就像楚煜所說，她亦不願再隱瞞自己的感情。

    不會將骨魂交給周嘉，那便隻有死路一條。她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可是她要將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這僅剩的時間，放肆去愛！

    想到這兒，白慕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攬過楚煜的脖頸，將一個鄭重而甜美的吻，緩慢落定在楚煜微涼的唇上。

    與之前那個情不自禁卻又不約而同回避著的苦澀之吻不同，白慕察覺到楚煜微微一愣，似很驚訝。但很快他便緊緊抱住了白慕，伸手溫柔扣住了她的頭，顫抖著唇，逐漸加深了這個吻。

    這是心意相通後的甜蜜之吻，此時此刻，沒有什麽能夠阻攔兩人衝破心口的情感，他們恨不得用力將對方揉進自己的生命裏。

    當白慕真真實實聽到來自楚煜心底的聲音，她突然覺得一切委屈都不再是委屈，即便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她也不會覺得畏懼……

    許久之後，兩人的唇瓣才難舍難分地相離。楚煜滿是疼惜地看向白慕，忍不住道：“讓你害怕了，我該早點找到你才是。可是血契之骨的感應，似乎被周嘉刻意阻斷了……”

    聽到楚煜這樣一說，白慕猛然從甜蜜的感情中抽離，她想起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來：“有樣東西我要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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