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禁術師！”利特大吃一驚。他還從未聽說過，禁術能被奪去，並衍生新的禁術師。

    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周嘉繼而說道：“不錯，這種可能性千年難遇。可一旦遇到靈力相當的人，加之契機推助，禁術之力的確會出現轉移。白慕是上天送來的禮物，我自然要物盡其用”

    “你的意思是說”利特略一思索，便緩緩說道：“白慕通過血契之骨，正漸漸從楚煜的身上奪取靈力，而一旦她成了新的禁術師，即便楚煜仍舊選擇複活雲蕪，這反噬最後也到不了他的身上！比起用血契來抗衡反噬，這種辦法更加保險楚煜他，絕不會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沒錯。”周嘉鄭重點點頭。

    利特挑眉看向她：“可白慕又會怎樣？”

    周嘉神色冷了冷：“如果她無法抵抗反噬，勢必隻有死路一條。可如果她足夠強，自然能活下去。”

    聽到這話，利特不免冷笑：“活下去之後呢？”見周嘉抿了抿唇，並未應聲，他繼續說道：“作為新的禁術師活下去，然後重複這不老不死不滅的漫長年歲。錦繡，這樣的活下去的方式，是楚煜自己選擇的，卻不是白慕的選擇。你一定要這麽殘忍麽？”

    “讓她活著也算殘忍？”周嘉露出幾分鄙夷的神色：“如果不是要救楚煜，我不會放任她活到現在！可天意難違，倘若到了最後，她能憑著自己的本事活下去，已是萬幸，想來沒有什麽資格去糾結到底是怎樣的活法吧！更何況，不老不死不滅有什麽不好？”

    “有什麽不好？”利特疑聲：“錦繡，你也是活過數百年的人，你捫心自問，當真願意這樣活著？漫長的數百年裏，你注視著那個人，卻不能靠近他分毫。你也曾想過的吧如果能得到他的憐惜，隻怕是一瞬也好過著數百年的歲月，不是麽？”

    周嘉微微眯起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沙發裏的利特：“所以你現在是替白慕鳴不平？”

    利特冷哼一聲，顯然對周嘉的話嗤之以鼻：“你心裏當真隻有楚煜，為了他，便是什麽也不顧了！”

    說完，利特歎了一口氣，起身要走。可沒幾步，卻突然察覺自己仿佛是被困在透明的玻璃罩中一般，再無法向前一步！

    “錦繡！”利特急急回頭看向周嘉，卻發現剛才的地方早已沒了周嘉的身影。回轉過頭，卻發現不知何時，周嘉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而他們之間不到兩步的距離裏，被一片若有似無的光隔阻著。

    織夢之術！

    利特心下一驚，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是何時被周嘉誆入織夢之術中。

    而方才還厲咳著奄奄一息的周嘉，此刻卻安然無恙，她勾起嫣紅唇角淡淡一笑，語調冰冷至極：“告訴你這麽多，難道看著你去給白慕通風報信麽？”

    “事到如今你還不信我？”利特厲喝一聲。

    周嘉緩緩轉過身，朝著屋門行去：“我誰也不信，你就乖乖待在這裏，等到一切結束。這地方同我一樣，是被楚煜丟棄之地，他絕對不會再來了。你待在這裏很安全，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這就當做我對你的謝禮”

    說到這兒，周嘉身形一頓，微微側過頭來，眸光柔和：“謝謝你這麽長久的注視著我，可我卻沒什麽能夠給你”

    話語方落，周嘉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的離開，仿佛帶走了所有的光線。屋門閉合的瞬間，整個黑貓酒吧沉入黑暗

    兩天後。

    新茂三十二層，白慕從沉睡中醒來，便看到楚煜一臉焦灼地守在床榻邊。

    “我”

    白慕剛要開口，楚煜卻緩緩搖搖頭，將手輕輕置於她的額發上輕撫著：“什麽都別說，南溪的到來是周嘉設下的陷阱，是我大意了”

    看著昏沉睡了兩天的白慕，像是被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形容消瘦，楚煜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擰在了一起。

    然而此刻望著他的白慕心裏同樣有苦澀蔓延，她不想去求證陷於織夢之術時，看到的畫麵是不是真實存在過，她隻是低啞著聲音說道：“沒想到周嘉先用織夢之術控製了南溪，又把用來對付我的禁術藏在了南溪的潛意識裏看來，她對骨魂是誌在必得了。”

    見楚煜怔怔看著自己不說話，白慕又道：“南溪呢？沒事吧？”

    “沒事。我讓陳叔送她去了公寓，先看著她，免得再落入周嘉手中。”楚煜心不在焉地應道。

    看著他眉頭緊鎖，心事深藏，白慕從床榻上坐起身來，看向楚煜：“楚先生，你與周嘉相識已久，在雲蕪這件事上，她一直都幫著你。可為什麽到了最後這緊要關頭，卻突然反悔？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麽？”

    聽白慕如此說，楚煜猛然想起周嘉之前說過的一句話：“這四百年的歲月滄桑，風雲變幻，我始終都陪在你的身邊。可是楚煜，你我何以至此？”

    是啊，四百年，他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周嘉僅僅是因為妒忌而翻臉，何必又要等到現在。過往的那些年歲裏，即便出一個小小的差錯，也不會到走到今日。更何況為了骨魂，周嘉有幾次都身處險境，死裏逃生。

    見楚煜靜默不語，白慕便也知道，這個疑惑同樣橫亙在他心中許久。

    白慕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呼出，正欲抬手撫上楚煜的臉頰。卻聽得室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急急翻轉書架走了出去。打開門的時候，屋裏屋外的人皆是神色驚訝。

    “是你”白慕看著麵前憔悴的男人，驚訝不已。

    雖然因為周嘉，她足足睡了兩天。可是不過短短兩天的時間，一個還在台上逗笑的腹語表演家怎麽會成了眼前這般模樣。

    隻見他的頭發幹枯如草，黑青的眼袋掛在臉上，臉頰兩側也微微凹陷了下去。一雙如死魚般無神的眼在盯著白慕約莫有半分鍾後，才緩緩轉動了一下，認出了白慕：“原來是你”

    他的聲音像是破風箱拉扯著，聽得人心悸：“請問這是楚煜心理谘詢工作室麽？我找楚先生”

    白慕遲疑了一下，便急忙側過身子，讓他進來。

    男人的步伐緩慢而沉重，身上像是背負著千斤重擔。抬頭看向站在屋子中央的的楚煜，他既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欣喜，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訝異。隻是甕聲道：“我沒有預約”

    “沒關係”楚煜淡淡應著，走到辦公桌後落座，繼而對著男人說道：“坐吧”

    白慕疑惑地朝著楚煜看了一眼，顯然男人單純地把這裏當做了心理診所。盡管如此，她還是強打著精神，端過來一杯水，擱在男人麵前。

    “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們。”男人開口說話，卻像是機械一樣毫無感情。他的視線雖然落在楚煜臉上，但卻像是沒有定焦一樣，飄忽不定。

    不等楚煜回答，他便從懷中抱著的髒舊大包裏拿出一個病曆遞到楚煜麵前。

    楚煜伸手接過，打開一看，便見病曆上寫著男人的名字——薛永維。字跡略顯潦草的診斷描述下，結果的那一欄寫著：抑鬱狀態。四個字。而醫生開出的藥，是平價的抗抑鬱藥物——阿米替林。

    輕輕合上病曆，擱在一旁，楚煜臉上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我有什麽可以幫到你麽？”

    “我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仿佛就在等著楚煜開口，薛永維毫不遲疑地道出自己的困境。

    像是急於找一個宣泄的出口，薛永維突然沒有了方才的遲鈍，他坐直了身子，話語猶如連炮：“睡不著的時候，那些事就不停地在我腦海裏打轉。怎麽都停不下來。我時刻都在想，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隻有我會這樣，而別人不是。越想便越難以入睡……”

    “你指什麽？”楚煜蹙眉，看著薛永維，頓感事情有些棘手。

    擱置在桌上的銀色沙漏還剩下殘餘的一些沒有滲透。那是關乎於安來的交易，他答應過安來，要找到南溪。可現在找到了南溪，安來卻不知所蹤。

    之前的交易尚未完成，骨魂並不能為他所用。可如今登門尋來的薛永維，似乎還陷於鬱病之中難以抽身。

    薛永維自然不會察覺到楚煜神色有異，他隻是怔怔盯著辦公桌的一角，像是囈語一般說道：“我從小就丟東西，什麽都丟。小到鑰匙，帽子，書籍，外套，大到車子，寵物，我統統都丟。我時常想不起把它們放在哪裏，上一秒明明還在我手邊，可是下一秒就不見了蹤跡。”

    他吞咽了一聲，然後將視線緩慢地落回楚煜的臉上：“其實丟這些東西也沒什麽，不過都是些物件，大不了我買回來就是。可漸漸地我發現那些做好的人偶也會丟，丟就丟吧，雖然耗費了不少心血，但我還能重新做一個。可是後來……”

    薛永維猛地抬高了聲音，楚煜和白慕都被嚇了一跳，他忽然從椅子上起身，將手撐在桌子上，俯視著楚煜：“可是後來，我開始丟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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