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推測，讓白慕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於弄清楚薛永維那斷片一樣殘破拚湊的骨魂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憂的是，不知道他的妻兒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即便是找到他們，完成交易。拿到手的骨魂又有幾分可用

    看到白慕眉間盡顯憂色，楚煜便開口道：“隻是擔心也沒有太大的作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況且薛永維的妻兒還得靠你的能力來找尋。”

    “我？”白慕很是納悶，但很快她反應過來：“你是說織夢之術。”

    “嗯。”楚煜點點頭：“先回三十二層。我告訴你該如何做。”

    聽到這話，利特一腳油門，車子便疾馳飛出。

    新茂三十二層。

    白慕站在屋子中間，便看到楚煜拿著人偶緩緩走了過來。

    “還記得在薛永維骨魂中看到的，那女人的模樣麽？”楚煜柔聲問道。

    白慕點點頭，她自然不會忘。那個女人即便看上去普普通通，可執著於自己的內心，勇敢表達的神情還牢牢刻在她的腦海裏。

    “不過有件事，你要明白。這方法我也隻是見周嘉用過一次，虛耗頗大。而具體要如何去做，也隻能靠你自己去揣摩領會。”說到這兒，楚煜帶著幾分擔憂的神色看向白慕：“我本不想讓你冒這個險，可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不過我和利特都在這裏，別害怕”

    “不用擔心，我會做得很好。”白慕朝著楚煜微微一笑。

    其實她心裏也沒有多少把握，可如果隻有織夢之術才能找到那個女人，那麽這件事她就必須去做。

    楚煜看著她，還想說些什麽，但終是緩緩點點頭。

    白慕將手置於人偶上，緩緩閉上眼睛，便聽見楚煜的聲音從耳畔傳來：“這三個人偶雖然被人施了術，但終究與薛永維的骨魂脫不了幹係。你曾對他用過織夢之術，現在隻需捕捉到人偶中的氣息再將它與先前你在骨魂中看到的一切融合，大抵就能感知到那女人所在”

    聽著這清淺的語調，白慕再度將織夢之術落在那三個人偶上。如同楚煜所言，她果然捕捉到了薛永維骨魂的氣息。白慕察覺自己的腦海裏像是有一隻手在抽絲剝繭，試圖將那個女人的氣息捕捉。

    可是她越想找到那縷氣息，便越是難以尋覓。就像是故意躲避著她一般，劇烈的疼痛也隨之而來。白慕強忍著，更是瘋狂地在自己的腦海中探尋著。就像是在黑魆魆的洞穴中，急欲探尋一個出口。

    就在她覺得自己幾乎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滑過一縷光，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握，那女人的麵容便在腦海中赫然清晰起來。

    也就在同一時刻，那三個人偶紛紛碎裂。

    楚煜眼疾手快地攙扶住快要跌倒的白慕，便見白慕睜開眼，略有些虛弱地說道：“我看到她了在方城”

    “太好了！”利特在一旁擊掌，繼而眸光轉變為血紅色：“找到那個女人，拿到薛永維的骨魂。就不怕揪不出躲在背後的黑手！”

    看著白慕蒼白的笑，楚煜心裏很不是滋味。白慕和利特不會知道，他已直麵過那個所謂的“黑手”。可是他有恃無恐地模樣讓楚煜覺得，他並非存心阻撓，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或許此時此刻，他正在某處角落裏窺視著他們。在他們的奔波中放聲大笑著……

    “等白慕休養兩天，我們就去方城。”楚煜看向利特說道，他有預感即便找到薛永維的妻兒，骨魂或許也無法輕易到他的手中。

    三天後，方城。

    當楚煜一行出現在程冬梅麵前的時候，她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白慕察覺，較之在骨魂中看到的她，甚至還變得好看了些。

    聽到楚煜說明來意，程冬梅麵無表情地將他們請進屋子。

    白慕看到，房間雖不算很大，但收拾得幹淨整潔，一側的書櫃上還擺放著他們母子的合影。照片中，無論是眼前這女人，還是已經長成瘦高少年的孩子，臉上都綻放著燦爛的笑容。看得出，在離開薛永維之後，他們母子的生活亦是過的順心安穩。

    “你們說薛永維殺了人？”程冬梅的語氣也如神情一樣平淡無驚：“倒也不奇怪，是他的性子。”

    “怎麽講？”白慕看到程冬梅的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她無法想象那個曾站在薛永維麵前，信誓旦旦地說著“我想給你生一個孩子”的女人，如今竟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說起來，我和薛永維也算得上是一段孽緣。”程冬梅自嘲地笑笑，仿佛對自己的過往十分唾棄：“他一直都不知道，我跟他其實是校友。隻不過那個時候，他在學校裏獨來獨往，跟誰也不打交道。我注意到他，是因為他時常一個人坐在操場籃球架下，總是一臉孤獨的表情。少年時的感情，無非是因為特立獨行才會注意到那個人。我知道自己平凡，所以也從來不跟他搭訕，隻是遠遠看著他。”程冬梅言語清淡地描述著自己的初戀，可全然沒有常人那樣的悸動和欣喜，或許於她而言，更希望的是，從來都沒有遇見過那個男人。

    “那後來，你怎麽會嫁給他……”白慕從程冬梅的眼神中讀到更多的厭棄，從心甘情願到不堪回首，究竟要經曆多少，才能耗盡如她那樣不顧一切的愛戀。

    程冬梅讀懂白慕眼中的探究，自嘲地笑笑：“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在他的身邊徘徊著，期望有一天他能注意到我，但事與願違……”

    看了看楚煜，程冬梅歎了一口氣道：“明美那個女人，你們應該也知道吧……當年瓏玉街上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毀譽參半。喜歡她的人，成日裏追在她身後。不喜歡她的人，總是說些‘破鞋’之類不堪入耳的話。我沒等來薛永維注意到我，明美卻先瞧上他了。兩個人很快就膩在一起，難舍難分。”

    直到這時，白慕才從程冬梅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波瀾。即便時隔這麽久後，說出話仍然帶著淺淺的嫉妒，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程冬梅是真的愛著薛永維的。

    “他們在一起之後，我就很少出現在薛永維身邊了，不過還是會想方設法打聽他的消息。知道他學了一門手藝，叫腹語還是什麽，在歌舞廳裏表演能掙不少錢。但後來他倆沒好多久，明美就不見了蹤影。”程冬梅冷嗤一聲：“明美那丫頭挺聰明，混跡在場子裏，留下的信息都是假的，薛永維找了她好久也沒找到。那個時候薛永維就跟瘋了一樣，成天不吃不喝，就等著明美回來。我幫著他找了一段時間後，實在看不下去，就罵了他幾句。”

    “那個時候，你知道他的病情麽？”白慕輕聲問道。

    程冬梅搖搖頭：“不，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隻以為是因為明美那丫頭不見了，他才會成了這樣。我狠狠罵了他一頓之後，他似乎也振作了些。所以我也並沒有在意，可是到後來，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麽簡單……”

    聽到程冬梅說到“真正在一起”，白慕便想起骨魂中看到她鼓起勇氣向薛永維告白的一幕。那一刻，即便是再平凡的容顏，也綻放著屬於她的美麗，深深印刻在了白慕的腦海中。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的確過得很幸福。”程冬梅毫不掩飾地說道。

    從剛才的談話裏白慕也看得出，她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喜怒愛憎都寫在臉上。或許對於程冬梅來說，幸福的時候的確幸福，可也正因如此，那甜蜜被陡然打破的時候，才會手足無措。

    “察覺到他不正常，是在我們的孩子出生之後。”程冬梅蹙起眉頭，表情顯得十分痛苦：“有天他回家，突然說用來表演的人偶丟了。當時我並不是很在意，隻是隨口勸了他幾句。他有手藝，那些人偶都是他自己做的。那時候我覺得，人偶這東西丟就丟了，無非是耗費時間重做一個而已。可他卻像是丟了魂一樣，一連幾天都不吃不喝。目光呆滯地躺在那裏，就像是等死一樣。兒子剛出生不久，兩家又沒有誰能幫得上忙，全靠自己。孩子還小，他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怎麽養活家？我罵他，可他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毫無反應！”

    說到這兒，程冬梅頓了頓：“不過是夫妻倆的磨合，也不過是氣頭上的一句話，我真沒想過他真的去尋死。等到我發現他的時候，手腕上已經密密麻麻割了又深又長的傷口。大夫說如果晚一點送醫院，連命也保不住了。也就在那時，我第一次知道，他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白慕知道程冬梅說的是薛永維的抑鬱症，這個症狀從上學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出現，隻是那個時候還沒有多少人去關注心理上的疾病，薛永維的病情自然也就耽擱下來，而且愈發嚴重。但之前楚煜也說過，薛永維或許不單單隻是患有抑鬱症這麽簡單。想到後來他虐殺那些孩子抑或是將他們販賣的所作所為，白慕便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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