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看著楚煜，不知道他會如何回答利特的質問。沒料到，楚煜隻是輕咳了一聲，便毫不隱瞞地應道“如你所見，這所有的骨魂當年飛散之時，都沾染著我施下的禁術，所以才會走到極致……畢竟撫骨禁術從來都不是純良之物。”

    利特像是不可思議地盯著楚煜半晌，突然露出一個嘲諷至極的笑“這就是你所謂的，能讓雲蕪再度複活的骨魂？這就是讓錦繡豁出命去做的事？楚煜啊楚煜，你到底是為了雲蕪還是為了你自己！”

    “你說什麽！”楚煜突然咬牙厲喝一聲。

    然而利特的身影像風一般充上前來，提住了楚煜的衣領，他眸光深紅，咬牙切齒“你以為自己憑什麽高高在上，俯瞰蒼生！在那個時候，盡管你修習禁術，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凡人一個！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雲蕪，才行了這逆天的禁術。”說到這兒，利特冷嗤一聲，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可事實呢？你不過是把你最黑暗的一麵盡數分解到了雲蕪的魂片裏。不老不死，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隻有讓自己的靈魂夠純粹，這禁術便能一直維持你的生命，我說的對麽？！”

    利特逼近楚煜，大聲吼道“收集骨魂，讓雲蕪活過來，不過都是借口！可是楚煜，你自私也罷，為什麽要騙錦繡為你做了那麽多，到最後竟是屍骨無存！”

    將楚煜用力頂在牆上，利特恨不能在他脖頸的血管處用力咬上一口“看看你都造了什麽孽！你把你的罪強加於這些骨魂上，讓他們替你犯下這生生世世的罪，而你卻不看不死不滅，過得逍遙自在！”

    “啪！”一個重重的耳光突然落在利特的臉上。

    之後，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待利特緩緩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白慕的時候，卻見她眉眼沉冷的說道“放開他！”

    利特看著白慕，臉上冷邪笑意更甚“你在命令我？白慕，別以為我身體裏有陸秋玉的殘魂就不會對你怎樣！”他轉而又怒瞪著楚煜“錦繡因他而死！卻隻是因為他想不老不死不滅！這個偽君子，還裝作一副痛恨至極的模樣，可他比誰都更想活著！”

    白慕不為所動，依然冷著一張臉緩緩說道“我叫你放開他！”

    “白慕，你還要被他騙多久！”利特憤怒不已。

    “我見到過雲蕪……”白慕不慌不忙地說道。

    “什麽？”利特大吃一驚“你說你見到了誰？確定是雲蕪？”

    白慕看著利特陡然鬆開了手，便點點頭道“確實是雲蕪的殘魂……”

    利特看看楚煜，又注視著白慕道“你不會被他騙了吧！千年來，他都沒能見過雲蕪的殘魂，你怎麽會……”

    白慕望向楚煜，眸光瑩動“因為他從來不知道，雲蕪的一片殘魂就在他的身體裏。而現在……”白慕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她在這兒……”

    這一番話，徹底讓利特心緒煩亂，他在兩人麵前來回踱步，反複說著一句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管怎樣，你應該相信，錦繡的死，絕非楚先生所願……”白慕看向利特，便柔聲道“骨魂很快就能拚湊完整了。到底是真的為了雲蕪還是因為私心，你也很快能看個清楚明白……”

    楚煜靜靜望著白慕，就在她指向自己心口的時候，他的心就那樣猝不及防地被戳痛了。

    從白慕來到三十二層，無論經曆過什麽，她都從未埋怨過。直到此刻，她還在利特麵前維護著自己，可他能給白慕的，除了一次次的傷害之外，還有什麽？雖然說著要一起麵對，可現在卻覺得，或許放開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楚煜不知道，一切會不會太晚……雖然已經解開了血契之骨，可是織夢之術又存在於她的體內。楚煜不知道走到最後，又會怎樣……他隻希望白慕能安然無傷。

    三人沉默著，沒有再多說什麽。隻默默從審訊室幻影離開。

    新茂三十二層，電梯“叮”一聲停頓。楚煜三人大步從電梯裏行出，推開門的一聲，白慕便驚聲叫道“骨盒！”

    隻見房間裏一片淩亂，原本緊靠幾麵牆壁的書架都傾倒在地，書架後的青磚牆被破壞的一塌糊塗。曾經藏匿在另一個空間的骨盒全都消失不見……

    “誰幹的！”利特疾步衝上去，翻動著散亂一地的東西“骨盒全都丟了？”

    白慕怔怔望著淩亂一片的房間，緩緩點了點頭“全部……除了我們剛得到的薛永維的蝶骨……”

    利特四下打量了一番，便帶著幾分譏諷地看向楚煜“瞧這通徹明晰，一掃而盡的模樣，十有八九是於琳做的吧……楚煜，被自己豢養的狗咬到，這滋味不好受吧？”

    “你放尊重些！”楚煜冷冷說道“無論怎麽說，她也曾是我的血契之骨，是同我生死相關的人。跟你操控的那些行屍走肉不同！”

    “好好好！算我說錯了！”看到楚煜極速僵下來的神色，利特連聲道“可是這殘局你又打算怎麽收？那些骨盒可是你千年的艱辛積攢，眼下可被人一次掏空了！”

    隻見楚煜緩緩抬起手，摩挲著從薛永維那裏得到的蝶骨，緩緩說道“隻要還有一塊在我手上，這盤棋必定還有回轉的餘地！”

    聽到楚煜這話，利特搖了搖頭“早都跟你說過，於琳收不得，交易做完也就罷了，讓她走便是，可你也沒聽進去……”

    “我從來都當你的話是耳旁風。”楚煜毫不客氣的說道“明知她是合適的血契之骨，我怎麽可能不留下她？”

    “於琳……”聽到這話，白慕從一片淩亂中抬起視線“也是骨魂？”

    “你不知道？”利特有些驚訝，他沒料到楚煜竟然會對白慕有所隱瞞“楚煜，你從來沒跟白慕說過？”

    楚煜看了看利特，漫不經心地應道“這些跟白慕毫無關聯，我不想讓她多心……”

    “多不多心她也是你的血契之骨，就算你現在沒有利用她，可總歸是利用過的。血契之骨對你的意義是什麽，白慕從一開始就知道。於琳的事，你根本沒有必要瞞著她！”利特不依不饒地說道。

    “夠了！別吵了！”白慕厲聲喝道。

    利特戛然收了聲，看向白慕。便聽得她穩了穩心神，緩緩開口“告訴我吧……我想聽於姐的事……”

    楚煜望向白慕，輕輕皺了皺眉，便緩緩開口“於琳自小便生的招人疼愛……”

    於琳出生在一個四合院裏，白皙的皮膚，微卷的頭發，一雙靈動會說話的眼睛，街坊鄰裏們都讚她像個會說話的洋娃娃。

    與一貫重男輕女的思想不同，於琳的父親很疼愛她，即便是在那樣相對貧瘠的年代，她的父親也盡可能地去滿足她所有的願望。在充滿溺愛的環境裏長大，於琳比院子裏任何一個孩子都要嬌縱。

    可即便如此，她的父母也沒有想過要改變，依然無條件地寵溺著於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話擱在於琳身上再恰當不過。父母寵溺她，簡直已經到了將她當做公主一般的照料著，非但一點家務活都不讓她沾手，即便是洗臉這樣的小事有時也是母親代勞。用母親的話說女孩子不能碰太多的水，做太多的家務，會讓手變得粗糙。

    一開始於琳的心裏也充滿了好奇，也總想什麽都自己試試看，可往往換來的，都是父母的勸解“這些東西有什麽好碰的，放著我們來做就好……”

    時間一久，於琳在這樣的拒絕中，逐漸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她開始習慣讓父母去代勞，也習慣了理所應當地享受著一切。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了上學的時候，除了學習沒法插手之外，父母幾乎已經包辦了除去學習之外的一切大小瑣碎事物。

    於琳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愈發變得懶惰。

    換下的髒衣服可以丟在屋子裏一整天，即便書桌上亂作一團，也可以熟視無睹。想做的事情越來越少，更談不上去收拾家務。

    這樣的懶惰症非但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減，反而愈演愈烈。

    上學之後，母親漸漸開始意識到，從小被寵愛著的於琳，在最簡單最基本的生活裏，近乎等同於一個廢人。她不止一次跟於琳談心，可每一次，於琳都用最有力的借口反駁她“這些年我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和爸爸不是什麽都不讓我做。我什麽都不會。為什麽現在卻要強迫我做這做那？”

    母親竟一時語噎，於琳也並沒有做錯，說錯什麽。是他們的寵溺嬌慣，造就了此時的於琳。誰也埋怨不得……

    隨著年齡增長，母親漸漸不願在替於琳做事，可是不做，於琳同樣也不會做……

    聽著楚煜的講述，白慕無論如何也沒法將幹練利落的於琳，和與充滿了惰性的女孩聯係在一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