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落路白,等你歸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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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兩個警察將信將疑地看著坐在病床上的女子,卻見她的眸光異常澄明清澈。

    “真的記不起了。”

    白慕淡淡望著麵前穿著製服的人,腦袋裏還是一陣一陣的隱隱作痛。

    一天前,她在醫院醒來,被告知遭遇了車禍。她分明記得自己是去往招聘會的路上,可是到底是在哪裏,又是怎樣遭遇了車禍,她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辦法告知警察更多有用的信息,也隻是請求他們幫忙聯係星光孤兒院的白老師。

    警察離去後,白慕躺在病床上靜靜看著窗外,才忽然意識到,二十多年來,她的生命裏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麽至交的朋友。而她一心渴求的工作,似乎也沒有那麽順利的到來。

    生平第一次,白慕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傷勢並不算嚴重,雖然找不到肇事逃逸的人,但白慕卻暗暗慶幸這一次的遭遇。

    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短暫的數日昏迷,卻像是度過了很久的時間。醒來的一瞬,她的心裏無比通透,仿佛是放下了什麽,又仿佛是丟失了什麽。

    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似乎對自己的人生有了全新的認知……

    這個冬天似乎比以往都來的要早,剛剛入冬不久,初雪便已落下。

    白慕從城東的分店調到了市中心的一號店。這個名為“One”的蛋糕店是她決定的新開始。

    不是期許中的心理醫生,可白慕卻似乎更喜歡這個地方,她幾乎投入了全部的熱情,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就被調入一號店。而對於現在的白慕而言,想要開一家屬於自己的蛋糕店。比起坐在辦公室裏試圖解決長久堆積的心理問題,她更喜歡看到甜食賦予人們美好而幸福的笑意。

    一號店的同事熱情且很好相處,白慕幾乎沒有耗費任何氣力,很快便融入了這個大家庭。

    “白慕姐,你相信人死後有靈魂麽?”

    空暇的清晨,打掃完店麵後,小美趴在櫃台上,一臉神秘的看著白慕。

    白慕將擦拭幹淨的多肉小盆放在桌上,轉頭看著小美,微微一怔後,便笑了笑道:“我相信啊……不過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小美嘟著嘴,將手放進咖色圍裙的口袋裏,正要開口,卻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還能為什麽?在這丫頭眼裏,我簡直就是鬼神一樣的存在!”

    白慕回過頭去,看著店長曲莉抱著一箱水果走了進來。白慕急忙走上前,從曲莉手裏接過箱子道:“這些活我來做就好”

    曲莉倒也沒推辭,隻是順手遞過箱子,拍拍手上的灰塵道:“沒多重,況且我也沒那麽嬌氣,別總是拿我當病人看。”

    小美從櫃台後跑出來挽著曲莉的胳膊道:“曲姐你可是店裏的重點保護對象。”

    “得了,少貧!”曲莉伸手朝著小美的額頭點了點:“你呀,不拿我當怪物我就心滿意足了。”

    “曲姐。”小美嬌嗔的一笑:“我哪有”

    曲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倒是拿小美一點辦法也沒有。

    白慕擱下手中的箱子,轉身看向曲莉道:“不過曲姐,說回來,你做了移植心髒的手術後,性格真的有變化?”

    “你聽小美胡謅的吧”曲莉笑了笑道:“也沒那麽誇張,隻不過手術之後,確實有什麽不一樣了。比如總是出現幻聽,總是聽到別人叫我蘇什麽的也不願公司繼續待下去”

    “所以才來蛋糕店”白慕恍然大悟,怪不得家境頗好的曲莉會甘心待在蛋糕店。

    白慕曾經也看到過這樣的新聞,做過心髒移植手術的人,會出現性格變化或是突然有別人的記憶這樣怪異的事情。不過當真實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候,白慕還是覺得有些驚訝和神奇。

    曲莉似乎猜出了白慕的心思,拉開椅子坐下來,將手輕輕撫在胸口道:“其實我也有想過,或許出現這樣的變化和產生幻聽是跟曾經這個心髒的主人有關。可是因為保密的原則,我沒有辦法知道,這個心髒原本到底屬於誰”

    說到這兒,曲莉皺了皺眉,臉上露出與之性格並不相符的一絲淡淡憂傷。可這憂傷也不過轉瞬即逝,再度看向白慕的時候,她的笑容仍然明亮的如同向日葵:“這周末的義工活動,要跟我一起去麽?”

    “是去康複中心麽?”白慕問道。

    曲莉點點頭,繼而又吩咐小美:“這次可要記得把東西準備齊全。”

    小美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便急忙去打點了。

    周日,下了一整天的初雪還未化開,車子開到康複中心足足用了兩個小時。工作人員幫著白慕和曲莉把蛋糕麵包從車上拿下來。曲莉轉身便從車裏捧出一束百合,便看向白慕道:“先陪我去見一個人。”

    白慕有些疑惑,從未聽曲莉說起過,這裏還有她認識的人。

    跟著曲莉在七層第二個房間前停住腳步,白慕看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竟一反常態的顯得拘謹。

    站在門外,曲莉匆忙理了理衣服和發型,又讓白慕仔細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輕輕叩響房門。

    “你來啦!快進來!”一個貴婦打扮的中年女人看到曲莉的時候,臉上便露出溫柔的笑。

    白慕隨著曲莉走進屋子的時候,便看到一個瘦削的男人坐在窗邊,神情專注地在畫板上塗抹著什麽。

    曲莉介紹了白慕後,便徑直走到桌前,換下了花瓶裏已經開敗的一束百合,轉頭看向中年女人道:“蘭姨,他怎麽樣?”

    被喚作蘭姨的女人眼中似是有淚,朝著坐在畫架前的男子看來一眼道:“雖然還是認不出我,不過比起之前,倒是好很多了。”

    說話間,蘭姨走到男子身邊,緩緩蹲下,像是用哄著孩子一般溫柔的低語:“小念,別畫了,曲小姐來看你了……”

    原本專注作畫的男子,在聽到“曲小姐”三個字的時候,手裏的畫筆突然頓了頓,然後抬眼朝著曲莉看來。

    白慕看到眼前的男子皮膚蒼白,臉頰兩側瘦到深陷,目光有些飄忽呆滯。可是在看到曲莉的時候,他的雙眸卻給人赫然一亮的感覺。她不知道這個男子和曲莉到底是什麽關係,可從曲莉的樣子來看,她似乎經常來這裏,並且很在意每一次的相見。

    “鄒念。你還好麽?”曲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隨即便見鄒念抬手,費力將畫板翻轉,然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幾句。

    沒人聽明白他到底說了什麽,可是翻轉的畫板上,穿著條紋裙和帆布鞋的少女卻露出十分燦爛的笑。白慕甚至不敢相信,這幅畫出自麵前這個有著精神疾病的男子之手。

    畫中的女孩抱著一束百合,在陽光裏笑的十分燦爛。敞開的領口露出漂亮的鎖骨,而鎖骨處的一顆紅痣都十分細致地被描繪上去。

    曲莉也似乎沉浸在這幅畫裏,甚至忘了回應。

    鄒念急躁地晃了晃手中的畫板,蘭姨便趕忙說道:“小念是想問你,他畫得像不像。”

    “很像。”曲莉溫柔笑著回應,全然沒有敷衍的模樣。

    白慕看了看曲莉,這畫上的女孩跟她全然不同。不過既然鄒念還能如此讓人驚訝地描繪出來,想必應該是他深愛之人的模樣。

    隻見曲莉走上前去,從鄒念的手中拿過畫板輕輕放在一旁,然後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鄒念的手指:“我們說定了,等你好起來,一定要好好替我畫一幅畫。”

    鄒念臉上一片懵懂,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曲莉的話。可是曲莉卻毫不在意,又絮絮叨叨對著鄒念說了許久之後,才起身告辭。

    從房間離開,白慕滿心好奇,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然而沒走幾步,倒是曲莉先打破了沉默:“那幅畫真的畫的很像……”

    “哈?”白慕驚訝:“我沒聽錯吧?那畫的確畫的很好,可是跟你一點都不像啊!”

    曲莉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白慕,然後輕輕拉開了毛衫的領口。

    一顆鮮紅的朱砂痣赫然顯露,與畫中那女孩的紅痣,分明是同一個位置。

    可是白慕不明白,不過是一顆紅痣的巧合,就一定是相像麽?

    “做完手術的康複期,有一段時間我很茫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像在那次手術之後,有什麽都慢慢改變了。我發現我擁有的,似乎都不是我想要的。”曲莉收好衣領,緩緩說道:“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試著去做慈善。然後在這裏遇到了鄒念。”

    曲莉歎了一口氣,繼續朝前走去:“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他隻是坐在那裏安靜的畫畫。可是看到他的時候,我的心卻像是要從胸口蹦出來了一樣。我不可抑製地想靠近他,想了解他,想安撫他……一開始,蘭姨也擔心他發病的時候會傷到我,可真正開始接觸的時候,才發現,隻要我在,他也會異常安靜。漸漸地,我被他的那些畫迷住了。他的畫裏始終也永遠隻有一個主題,就是那個女孩。畫的最多的,便是她穿著白裙和條紋裙的模樣。可無論怎麽畫,他都不會忘記在女孩的鎖骨處塗上那顆小小的朱砂痣。蘭姨告訴我,那個女孩是他的妻子,而他畫著的,都是妻子年少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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